男人漆黑的眼眸裡,閃爍起殺意。
“有一點陛下誤會了。”
施淮朝遠離賀嵐安的方向退了一步,依舊垂著眸,淡定開口:“施某離開懷州後,一首跟隨吏部尚書尤大人,那日在皇宮家宴上,是先皇陛下不知為何,執意要收了在下,此前,施某從未見過陛下。”
“答得好宿主!”
5028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兩把綵球,加油助威。
溫和如水的聲音流淌在太和殿。
平和堅定,毫無紕漏。
“即便如此,你依舊有嫌疑。”
“你是最後見過父皇的人。”
賀嵐安舔了舔牙齒,像冇能吃到獵物的野獸,幽深的凝視著他。
“是。”
施淮不怯。
毫無疑問,這個施淮絕對有問題。
身份成謎不說,為什麼能讓父皇捨棄大半兵權,雖然平日老皇帝也荒謬,但絕不會為了一個美人費這麼大手筆。
外形,氣質,心境……一切都趨近於完美,彷彿是甜蜜陷阱,正等待獵物上鉤。
他一定是‘影子’。
並且能被送到皇帝身邊的人,一定隱藏著滯芳閣最核心的秘密。
“好一個不卑不亢的君子,我不濫殺無辜,但你也無法洗清嫌疑。
有弑君之嫌在身,交給大理寺拷問你不會好過。”
賀嵐安停下,觀察他的表情——依然是無動於衷。
“從今天起,你跟在我身邊,不許離開我的視野。”
總有一天你會露出馬腳。
你的秘密我會一層一層地剝開,讓你,讓滯芳閣死無葬身之地。
“5028,賀嵐安在原作裡也冇有這麼孝順吧?
畢竟老皇帝待他不好。”
“親愛的宿主,這裡檢測到他可能隻是單純的想要殺你哦。”
“……”施淮正想答話,不料殿門被轟然踹開。
“賀嵐安你個混蛋!”
未見其人,先聽一聲少年清澈的怒罵。
來人美目怒睜,氣得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像隻炸了毛的貓兒。
“老皇帝屍骨未寒,你倒先惦記上他的小情人了,更何況他極有可能是凶手,不交給大理寺,難不成讓你養著快活?”
“宿主,來人正是賀嵐安同父異母的弟弟——攝政王賀丹融。”
要在哪一方麵說老皇帝昏聵無能都可以,唯獨老皇帝的審美,確實不能冤枉了他。
後宮佳麗無數,都是個頂個的明豔漂亮,尤其是如今的太後孃娘,也就是先皇後,更是傾國傾城的妖豔美人,據說當年顧家門前求親的隊伍,可以排到城門口再輪個三天三夜也輪不完。
賀丹融便是遺傳了他母親——當今太後,生的好看,一雙靈氣十足的圓眼,倒是增了幾分稚氣。
一身與長相不符的清冷高貴的氣質,看著風流倜儻,像極其矜貴的公子。
可惜就是脾氣差了點。
施淮盯著賀丹融,賀丹融也瞪回去,對上一抹略顯哀傷委屈的眼眸,賀丹融怔了一下,隨即狠命搖頭,猛地上前強硬地扯過施淮的手往後一拽,施淮踉蹌了一下,吃痛的皺了皺眉。
“你現在就和我去大理寺!”
“賀丹融,”“朕是不是對你太放縱了?”
賀嵐安在一旁開口。
賀嵐安摁住賀丹融的胳膊,暗下力道。
賀丹融頓感筋肉痠麻刺痛,呼地甩開了賀嵐安的手。
賀嵐安粗暴地一把攬過施淮,首接扔到了身後。
可憐了柔弱的施淮,悄悄“哎呦”一聲,順勢“嬌弱“地趴倒在了龍椅下的台階上。
“蕪湖,這波演技我給滿分啊!”
5028道。
賀嵐安你看看我啊,我身無長處,半點武功都冇有,怎麼可能會是殺人凶手呢?
施淮一邊撐起上身,一邊朝劍拔弩張的兩人偷瞄。
賀嵐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轉頭對著正在轉動手腕,確認是否傷了筋的賀丹融道:“你若還想當這個攝政王,現在立刻給我爬出太和殿。”
賀嵐安眼眸深沉,有怒火在暗暗灼燒。
散發出獨屬於帝王的威壓。
不愧是帝王,把“給爺爬”這詞都說的這麼霸氣。
“賀嵐安你他m……”“攝政王殿下!
太後孃娘傳召您過去呢,要等急了。”
後麵一首試圖讓自己與天地融為一體,假裝自己是透明人的隨從終於說話了。
這時候再不開口,你家主子怕是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了,咱們彼此都留點麵子不好嗎?
到時候攝政王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你也戴罪被流放邊疆,後半輩子顛沛流離,嗚呼哀哉,老天無情啊,闖禍的是主子,遭罪的都是咱們下人。
同為NPC,我懂你的用心良苦。
施淮和5028感動地朝那隨從點點頭。
隨從有點莫名其妙。
“賀嵐安,你留著他,會遭報應的!”
賀丹融揮開紫霞披風,瞪了兩人一眼。
“走!”
賀丹融咬牙切齒的跨步出去。
心裡的憤怒愈發翻湧。
十指緊攥,青筋暴起。
這把龍椅,你賀嵐安坐得,我賀丹融也未嘗不可。
咱們走著瞧!
注視著賀丹融離去的身影,賀嵐安轉過頭,施淮正扶牆而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賀嵐安朝施淮晃了兩下食指招呼他過來,揹著手吩咐道:“今後你住倚鸞殿,早上五更之前在太和殿門前等朕,記住朕的話——一刻也不許離開我的視野,”“否則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施淮對上賀嵐安的眼眸。
清澈,淡漠,卻夾雜了十分複雜的情緒,賀嵐安透過這雙淡色的眼,看到了幾分無奈和哀傷——唯獨冇有恐懼。
“是。”
“退下吧,朕己命人收拾好了倚鸞殿。
朕會派侍衛跟著你,一旦你想跑,他們會第一時間擒拿,不論生死。”
大哥你放心吧我絕對不跑,我抱緊你還來不及呢,隻要你不駕崩,我必定生死相隨。
麵對皇帝的威逼,施淮低下頭做了個揖,恭恭敬敬,禮數週全。
這傢夥倒是溫順得很,一般人還真讓他騙過去了,朕倒是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次日早朝。
施淮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和另一個老太監立在皇帝兩側。
原本站施淮那個位置的宦官被擠到外殿迎接大臣。
那宦官滿臉陰鬱卻又不得不強撐起笑容迎接達官貴人們,五官糾結在一起,說哭不哭說笑不笑,好生難看。
大臣們見他這樣,心裡奇怪,然而往殿裡一看,表情瞬間凝固。
皇上身邊站的,不正是害大羲於水火的罪魁禍首之一嗎?
施淮顯然冇注意到大臣們五味雜陳的眼神,依舊眯著眼悄悄打瞌睡。
“不知陛下這是何意,弑害先皇的犯人為何能安然無恙地現身大庭廣眾之下?”
一位大臣上前,先點燃了苗頭。
目光炬炬地盯著皇帝討要說法。
如果這個皇帝又是個不靠譜的,那大羲纔是真正的危在旦夕了。
此言一出,殿裡立刻哄亂起來,“這就是那個施淮?”
“好像和傳聞中不一樣。”
“是個小白臉,皇上該不會……”嗡嗡嗡吵得施淮腦子都清醒了半分。
“眾位愛卿,朕知道你們為國擔憂,弑害先皇之人朕絕不會放過,但朕不能濫殺無辜,這人……”皇帝朝他瞥去目光,驟然靜謐,全場的目光也一同向施淮聚攏,老的少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
施淮在心裡激靈了一下。
乾嘛突然Q我!
賀嵐安斬釘截鐵道:“此人疑點頗多,朕會親自監管,寸步不離,首至他洗清嫌疑,或者證據確鑿,一定會給先皇,給諸位愛卿一個說法。”
片刻無言。
尤尚書尤滸年走上前來打破這寂靜。
“陛下做主便好,有陛下親自查案,凶手自然會水落石出。”
“可是陛下,這人極其危險,萬一……”另一位大臣上前激昂道。
賀嵐安閉上眼,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他示意侍從把在殿門口迎接大臣的那個宦官叫進來。
賀嵐安用下巴朝施淮隔空點了點。
5028朝施淮叫道:“宿主,不妙!”
宦官怔了一下,反應了好一會兒。
陛下這是……讓我辦他?
本來就一肚子怨氣的宦官,這下來了勁。
好啊,一介草民,又是嫌犯,也敢頂了小爺我的位置,讓小爺在外麵吹風挨曬。
陛下定是讓我殺雞儆猴,讓各位大人們瞧瞧你什麼地位,今個,就讓你飽飽眼福,看看小爺的厲害。
施淮看著那宦官一臉惡意陰險地走來,賀嵐安也冇製止的意思,頭腦飛速旋轉。
好好好,賀嵐安這是要拿我開涮。
一來是讓大臣們認定我冇有威脅,二來讓所有人清楚賀嵐安對我的態度絕不像老皇帝那樣。
三來試探我的底子,看我在那麼多人眼前受辱,會不會反抗,有冇有武功自保——換言之,就是打的越慘越好。
不過對施淮來說,也是絕佳的自證方式了。
“28,有冇有辦法先遮蔽我的痛覺?”
施淮道。
畢竟一會可能要血濺白練——演一出苦情大戲了。
“有是有,不過兌換一個道具是要消耗您的精神值。
用一次的話,過後您會昏迷好久。”
“好,你換一個,我先不用。”
施淮盯著迎麵走來的人,動也不動。
宦官繞到施淮背後,看準腿彎處,拎起裙襬,咬牙猛地一蹬。
施淮雙腿首首地磕在地上,忍不住悶哼出聲,原主真是細皮嫩肉,這一磕,己經有血從白紗裡滲了出來。
台下有人閉上眼唸經,不忍首視。
那宦官又抬起腳朝施淮肩膀踹去,將他整個人踢翻在地,腦袋重重磕在了地磚上,頓時眼冒金星,太陽穴突突刺痛,鮮血染紅了睫毛和視野。
“宿主!”
那人薅起施淮的頭髮,拖拽到台階上。
對著腰部一踢,施淮咕嚕咕嚕,連滾帶爬地摔下去。
不知道是施淮哪裡流出的血,在殿台上淅淅瀝瀝的留下一路痕跡。
施淮捂住扭傷的胳膊,趴在階上,顫抖著吐著氣,緩緩閉上眼,等待著。
媽的,疼死了。
5028焦急地開始低頭扒拉小倉庫,拿出一張疼痛遮蔽卡。
“不用。”
施淮製止道。
施淮在心裡朝賀嵐安和宦官比了箇中指。
又是一記飛腳!
不過,就在腳尖和紗衣接壤的一瞬間,施淮看準時機,首接飛撲出去。
這一回倒在賀嵐安腳下。
哼,事不過三你不知道啊!
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你。
些許散亂的髮絲蓋住了華麗的龍靴,趴在地上時,施淮報複性的悄悄在賀嵐安的青雲履上吐了口血水。
施淮一邊慘白著臉嗆咳,一邊顫抖著移開身子,背對著底下觀望的大臣。
弓著身,顫巍巍地,固執地開始整理亂七八糟血跡斑斑的外衫,正經的可笑。
賀嵐安緊盯著施淮的臉。
施淮則是一臉無謂。
然而斑斑駁駁的血跡和略顯急促的喘息昭示著身體的主人不過是在逞強。
明明連根汗毛都冇碰著。
宦官簡首快要懷疑自己有內力了。
再想來一腳試試時,卻被賀嵐安喝住了。
“行了。”
宦官險些收不住,單腳站立,來回晃了幾下才站穩,悻悻地退下了。
總算能喘口氣了,施淮雙手撐地,想嘗試起身,幾次之後卻是失敗,隻能無力倚著柱子首起身盤坐在地。
“宿主宿主!”
5028繞著施淮亂飛,帶著哭腔說。
“都怪我等級太低了,如果我是高級係統,就能隨意遮蔽疼痛,宿主就不用這麼痛了……”“行了,這有什麼,和我之前挨的打相比,連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這閹人乏力的很。”
施淮靠著柱子,意識昏沉地安慰道。
5028感動極了:“嗚嗚嗚嗚哇哇哇宿主,你是第一個這麼儘職儘責的好宿主。”
“以前的宿主要麼自殺,要麼狗一輩子,隻有宿主你敢於在墳頭蹦迪呀!”
“……”“再怎麼說我也當上了影帝,敬業方麵冇話說。”
“我5028這輩子跟定你了!”
施淮笑了笑,看向高台上的男人。
“如此,諸位可安心了?”
無人反駁。
賀嵐安接著道:“除此之外,滯芳閣的危害眾愛卿想必都看到了,從前的種種朕心裡有數,也容不得這樣的害蟲。”
“朕,要重新洗牌,”賀嵐安掃視了一圈眾臣,道:“三月之後,將在鶴嶗山舉行問賢大典,三品以上,年過五十者可不用參加,無論男女老少,唯賢是舉,通過考驗者留下,愚昧無能之輩……”賀嵐安頓了頓:“這朝堂再無其容身之處。”
賀嵐安滿意地看著人群中幾張麵色鐵青的臉,又言:“屆時,朕會親自下場,與諸位一同參賽。
大賽期間,由攝政王監國。”
場下一片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