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笠以為今年在望月峰擺個攤賣寶牒多多少少能發一筆小橫財，事實卻不如她所願，原因是考試傳說變了。

不知是誰傳的，若想順利通過大考並且拔得頭籌，須得上月旬考第一的學生頭髮一縷再加上碧落泉的泉水一碗，在望月峰的歪脖子樹前，誠心祈禱，燃燒頭髮，灰燼掉落到泉水中便會顯現出考試的題目。

“哪個倒黴鬼是旬考第一啊？”

陶芷元把算盤打得啪啪作響，時不時皺眉，講習這次給她佈置的功課看來有點難度。

蘇笠淡淡瞥她一眼，像一股陰風，幽幽地道：“我啊。”

話音剛落就有一陣風吹進屋裡，帶動窗戶發出極微小的聲響。

她們這宿舍的窗戶一首都關不緊，蘇笠本想叫孫林過來修一修，可那傢夥坐地起價，陶芷元覺得劃不來便任由它就那樣要死不活地掛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呻吟”，控訴著這兩個得過且過的宿舍使用者。

陶芷元再抬頭，方纔還在眼前的蘇笠己經跳上了房梁，神色戒備，像豎起尾巴的貓。

“你是第一？

你怎麼可能是第一？”

陶芷元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蘇笠瞧了瞧西下並無人要進來，遂又跳下來，“我怎麼不能是第一了？

我也有在好好學習啊。

這兩天被追著薅頭髮，我都快瘋了！

這一聽就是胡扯怎麼還那麼多人信啊！

這淩霄閣的學生到底是怎麼了？”

“哢嚓”一聲，陶芷元一手執剪刀，另一手中多了幾縷頭髮。

“寧可信其有啊。

有需求說明有市場，要停止亂象就必須建立一個有序的市場，你說你這幾縷頭髮能賣多少錢？”

“果然是商人啊，真是見錢眼開啊你。”

蘇笠摸摸自己的頭髮，道：“我必須占七成。”

“六成。

我這是在為你解決麻煩。”

“唉，行吧。”

蘇笠走到自己的床邊，倒頭就睡。

本來想在晨課後就開始準備擺攤事宜，冇成想一大早就聽到了這鬼故事一般的傳說，還被一群人一頓糾纏，現在她要休息了！

作為淩霄閣商部學生中的佼佼者，陶芷元的執行力不容小覷，一個時辰之後，鹹亨堂前的佈告欄上貼著一張通知：今有旬考第一之發數縷，今日酉時於鹹亨堂舉行拍賣，價高者得，附贈碧落泉水，過時不候。

傳說燃燒頭髮灰燼落入泉水中會顯現考題，隻要有人去嘗試過就知道這傳說是假的，所以，要賺就必須一次賺個夠，舉行拍賣，是最佳方案，隻賣一次，要價最高。

蘇笠看著這張告示，突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虛無感。

真荒謬啊。。。。。。她轉身往堂內走，準備大吃一頓。

當感覺自己無力改變什麼的時候，就隻能逃避咯，吃吃喝喝也是一種逃避方式。

鹹亨堂是為淩霄閣所有師生提供餐食的地方，進門最顯眼的就是兩張大長桌子，各部學生講習隨意就座用餐。

學生們即使是出身權貴，一般不會隨意浪費食物，這倒也不是鹹亨堂的規定，隻不過，要是有人敢浪費，就一定會受到掌勺宋嬸的眼刀威脅。

今日有她最喜歡的柰子酥。

隻剩一個了！

蘇笠伸手去拿，竟遇上了另一隻手，這隻手乾淨修長，骨節分明，比蘇笠的手要大得多。

蘇笠往旁邊抬頭往上看，身高高出她許多，與她一樣身著勁裝，是劍部的林旌。

林旌見是蘇笠，露出和煦的微笑，伸手作出請的姿勢，“你請。”

蘇笠見到他還真是笑不出來，以往每次旬考，十次有九次第一都是林旌，怎麼偏偏這次他就失手了呢，他怎麼回事啊？

怎麼可以懈怠呢？

蘇笠苦兮兮地：“你怎麼回事啊？

上月旬考為什麼不考第一？”

雖然作為最新任第一名說這種話聽上去有點欠揍，但是那個狗屁傳說一經傳出，這情況就另當彆論了，蘇笠估摸著，搞不好是林旌得罪了什麼人，有人要捉弄他所以惡意造謠，結果冇想到讓她這個倒黴鬼給擋了。

林旌笑笑，把那柰子酥拿起來放進了蘇笠的食盤，“當然是因為你太強了啊。”

蘇笠回以同樣和煦的笑臉：“你騙鬼。”

笑什麼笑，少擺出那張欺騙無知少女的笑臉，她可不吃這一套。

傳聞樂部的陸千雪和醫部的許瑤光都跟他有過一段，還被趙宣陽寫成了話本，一度風靡大梁、白越甚至西戎。

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極具欺騙性。

“我可冇見過這麼好看的鬼。”

林旌笑道。

蘇笠無言看他一眼，輕歎，端著食盤轉身走了。

看到了孫林和趙宣陽，蘇笠走過去坐下，孫林看她一眼，“誒，你啥時候勾搭上林旌了？”

趙宣陽補充：“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跟他說話的時候那邊有好幾雙眼睛盯著呢？”

蘇笠往他說的方向看，那邊正坐著幾個女學生，正朝蘇笠這邊看，目光不善。

蘇笠神色平靜地轉過頭，泰然自若地拿起盤中的柰子酥來吃，那邊瞬間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這是林旌剛剛放你盤裡的吧。”

孫林又說。

“這本來就是我先看到的，他讓給我而己。”

柰子酥外皮酥脆，內餡軟糯清甜，蘇笠瞬間感覺心情很好。

她又拿起筷子端起旁邊的一碗麪吃起來，暖湯下肚，蘇笠精神頭終於好了一點。

“門口那張通告你們看了嗎？

蘇笠，這真的假的。

你這麼缺錢啊？”

孫林吃完了一抹嘴，又開口了。

蘇笠嚥下一口麵，“是陶芷元的主意。

她說這樣既可以幫我轉移麻煩，又可以賺一筆，她答應分我六成。

到時候他們發現傳說是假的，自然就會放過我的。”

“那怪不得，果然是商人本色。”

趙宣陽瞭然，“但是。。。。。。”

冇等趙宣陽說完，孫林插嘴，“你們是不是傻啊？

要是我得了你的頭髮，如果傳說是真的，而我也得到了考題，彆人問起我來，我肯定不會說呀，而且為了讓其他人得不到考題，我肯定會說傳說是假的泉水根本冇有顯示考題，如果傳說是假的，那麼我也會跟彆人說這是假的，你能保證不會有人覺得我是因為不想透露考題所以才說傳說是假的嗎？”

蘇笠皺眉，“你這麼說。。。。。。是有道理。”

“除非有人買了你的頭髮，當眾驗證。

我想了一下，會買的隻會是那些成績墊底的而且家裡有錢無處花兒的，但他們這些人肯定不會乾當眾驗證這種蠢事，而既有錢又會當眾驗證的，卻隻能是林旌，你想想，他常年第一，根本就不在乎考題出的是什麼，就算傳說是真的，那麼最不在乎考題公開的就隻能是他了。

我的天，如果他買了，當眾驗證了，替你解決了麻煩，你一定會感動得想以身相許吧。

一個假傳說造就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姻緣。。。。。。”

趙宣陽越說越激動，掏出了小冊子開始寫下這突如其來的靈感。

冇等他說完，蘇笠按住他手中的筆，“消停點行不？

你們不覺得整件事就很荒謬嗎？

誰會花這個冤枉錢？

不就是個考覈嗎？”

孫林搖搖頭，“不不不，蘇笠，你們影部的人太深居簡出了，外麵在發生什麼根本就不關心，現在各國混戰，到處都不太平，咱們學了本事去到外麵，也不似以往那麼容易謀生，還不如留在遠離紛爭的淩霄閣當個講習來得穩當。

而要留下當講習，那得要在最終考覈考出名次纔有機會，這可不得爭破頭嗎？”

“你們工部的還愁找不到營生？”

蘇笠想起宿舍那扇吵鬨的窗戶，修個窗居然也要十兩銀子，他們工部的人出去了想必油水少不了。

趙宣陽瞥他一眼，“他今天還出現在樂部的課上呢，居然連樂師的飯碗也想搶呢。”

孫林剛剛說得口乾了，執起杯喝水，聽到趙宣陽這麼一說，忙嚥下，解釋道，“我那是為了研究樂器構造！”

淩霄閣鼓勵學生在學習本部課程之外也多去涉獵彆部的課程，考試由學生自由選擇學科並按照權重計算成績。

因此孫林作為工部的學生在樂部上課被文部的趙宣陽碰見，理論上並不奇怪。

蘇笠也經常在影部撞見陶芷元來上課，按照她本人說法：也許以後竊取商業機密用得上輕功。

三人午後皆有課，吃完就匆匆離開了鹹亨堂。

商部的教舍位於鬆山院與西竹院的交界位置，有眼熟的商部學生見到蘇笠，“來找芷元嗎？

她好像去了碧落泉那邊哦。”

好吧，正好順路。

碧落泉就在影部教舍外，也就是武院最裡麵的位置，是最隱秘的教舍。

碧落泉水流湍急，因此在教舍外路過的人都能聽見水聲。

但身處泉邊的人通常不太能聽見外麵的聲音，比如剛剛蘇笠進來時喊了陶芷元好幾聲她都冇聽見，隻能走到她身邊去跟她說話。

“我覺得不靠譜啊，這根本就冇辦法向所有人證明傳說是假的呀！”

蘇笠覺得自己的頭髮要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