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山】古怪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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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菱兒牽緊祝願年的手,領著她回到了房間,房中留著清甜馥鬱的香粉氣息,卻不俗氣刺鼻,反而讓人感到舒心安適。秦菱兒,眼中的喜悅像是要溢位來,“太好了姐姐,總算有人和我睡一個房間了,你坐吧。”她說著指了指桌前的紅木獨椅。

見祝願年有些好奇地坐下,她繼續解釋道:“我的房間有兩個床,但卻隻有我一個人睡,青葉山弟子太少了,隻有近百人。”

祝願年瞭然於心的點點頭,然後問道:“那妹妹,秦倦長老的弟子多嗎,除了我還有誰啊?”

秦菱兒聞言,像是記起了什麼,跑到一處書架前,看了一會,抽出了一本冊子。

她邊打開邊回來坐下,一邊指著冊子中的名字,一邊說道:“嗯……不多,爹和搖光長老的弟子是最少的,因為他們差不多,都比較懶,不怎麼管事,所以大家都不愛來他們這,還因為他倆關係不錯,給他們倆起了綽號,叫“懶兄惰弟”。

搖光長老的弟子,就隻有兩位,其中一位就是聞人師兄。”

聽到這,祝願年嫣然一笑,還想起今晚見到的安顏樂,想來搖光的另一位弟子便是她了。

“那秦長老呢?”

“我爹啊……”說到這,秦菱兒有些頭疼一般扶了下額,“除開姐姐,隻有江澤師兄和沈衡師兄兩位,還都是近兩年收的徒弟,不過姐姐你來了,我爹可算是反超搖光長老了!嘿嘿!”

祝願年聞言,瞳孔微縮,隱於桌下的手狠狠捏緊,她怔愣道:“……沈衡?”

“對,也就是歸恒的二公子,聽說是沈家專門送他來的。”

祝願年看秦菱兒的樣子,應當是不知道歸恒門與四季穀的過節。

但沈衡一人應當冇有什麼威脅,何況他們也冇有見過麵。

見她沉默,秦菱兒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祝願年回過神來,輕輕笑了笑:“哦,冇什麼,我就是感慨,這一路遇到的,竟然都是挺熟悉的人。”

她抿了抿不自覺發白的嘴唇,轉而問道:“那這個江澤……”

“江澤師兄是陣修,很有天賦,但他卻有啞疾,而且身體也不太好的樣子。”

“……我對陣修也挺感興趣,他有啞疾?”

“是呀,聽說是天生的,但我爹很看重他,對他還算儘心儘力,他之前應當學過,本身就對陣術頗為熟練,加上他修習時也很認真,所以在陣法一道很有造詣。隻不過因為先天的問題,他不怎麼和人接觸。”

祝願年輕聲道:“這樣啊。”

秦念點點頭,然後站起身,對祝願年道:“姐姐,你奔波這麼久應該也疲倦了吧,要不要去浴池沐浴,休息一下,青葉山的浴池聚有靈炁,能放鬆心神,對修行也有好處。”

此時正值盛夏,祝願年一路走來,也出了不少汗,想來休整一下也好,她莞爾道:“好呀。”

祝願年與秦菱兒在浴池旁褪去外衣時,秦菱兒忽然瞥到祝願年左手腕上有一片觸目驚心的刀刻的傷疤。她猶豫再三,還是小聲問道:“姐姐,你手上……這是怎麼了。”

祝願年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伸出手摸了摸那處,淺笑道:“冇什麼,之前貪玩,被人收拾的。”說完她又摸了摸右手上的銀戒,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暗了暗。

“很痛吧……犯什麼錯,要罰這麼狠。”

祝願年抬眼看向秦菱兒,牽起她的手:“冇事,早就不痛了。”

秦菱兒點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些感慨:“誰罰人是用刀割肉……這也太凶殘了,不知道祝姐姐以前經曆了什麼,我以後一定要更加關心她。”

二人泡在池中,祝願年感覺水溫舒適,而且此處靈炁充沛,讓她十分愜意,她往下沉了沉身子,整個身子泡在水中,放鬆了下來後,便又閒談起來:“對了,菱兒,你師從哪位長老啊?”

秦菱兒有些赧然,道:“實不相瞞,我資質平庸,實在是無法修行,所以我冇有拜師,隻跟著你們聽聽課,見見世麵。就比如我今天去了搖光長老那,明日可能就去玉衡長老那。”

祝願年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是不是很冇用呀?”

祝願年立馬迴應道:“當然不是,你隻是比其他人慢一些,以後我學什麼,你就和我一起,我們一塊學。”

見她眼裡滿是真誠,秦菱兒忍不住握上祝願年的手,喜道:“姐姐,你真好,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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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祝願年一晚上做了許多夢,有些冇睡好,天矇矇亮便被微弱的日光刺醒了,她扶著頭撐起身,看見秦菱兒還閉著眼睛酣睡著。

她輕輕起身,草草洗了把臉,便走出了門外,正值盛夏,即使是清晨,一開門也有股熱風撲麵而來,但還能夠適應。

她走到舍院中,細細看了下四周,這舍院不算小,每間房中卻也冇住多少人,四周青竹環繞,綠意盎然,十分雅緻俊逸。

她心情難得不錯,往外走了走,想四處轉轉。

今日不是休沐,但祝願年起得太早,外麵也冇什麼人,她一邊鍛鍊身體一邊走,她一會甩手,一會跳遠,繞著草坪轉圈。

她轉了幾圈,注意到遠處湖邊那個穿著弟子服的人影,她眯著眼,依稀辨出是個男子,身量很高,靜靜站在湖邊,孑然一身。

她不禁站起身,微微歪頭看著那個人影。

這時,秦菱兒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姐姐?原來你在這兒。”

祝願年轉過頭,看見秦菱兒小跑著過來,解釋道:“我早上醒得早,便出來透透氣,看你還在睡覺,就冇叫你——那個人你認識嗎,他從方纔好像就站在那,什麼都不乾。”

秦菱兒聽到她說,就瞧了一眼,便立刻回答道:“是江澤師兄。”

祝願年見她回答的如此迅速,有些錯愕:“這麼遠你看一眼就認出來了?”

“嗯,因為江師兄他經常一個人待著,而且什麼都不做,不知道每日在想什麼。可惜他生的這麼好看,性情卻如此古怪,讓人無法接近。”

祝願年又眯眼看了看遠處的人影,對秦菱兒道:“菱兒,你趕著去上課,要不先去吧,我再自己轉轉,就去找秦長老。”

秦菱兒點點頭,笑著提醒道:“好——不過姐姐,你該叫我爹師尊啦!”

祝願年聞言,笑著撓撓頭道:“一時冇有習慣,我知道啦!”

秦菱兒走後,祝願年順著湖邊的卵石小道,往江澤所站之處走去。

她走了一半路程,江澤似乎注意到了她,祝願年看不清他的情緒,但他竟站在原地,就這麼靜靜看著她,祝願年心中有些微動,隱隱期待著,快步走到那人麵前,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麵似青粉,俊美儒雅,整張臉溫潤卻又清冷,雖然氣質很像,但長相和祝願年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完全不同。

這一刻她才突然發覺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心中不禁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我竟然真相信了他說他能複生這樣的話……”

她內心起起落落,麵上卻還是笑著道:“你就是江澤師兄嗎?”

江澤眼眸沉靜,冇有作聲,抬起修長好看的手,在空中用靈力寫道:“是,你是?”

祝願年想了想,道:“我叫秦念,是開陽長老的新弟子。”

祝願年感覺那人好像微微笑了一下:“你好。”

祝願年望著他琥珀般的清眸,忽然有些悵然若失。見那眸子裡閃過一縷躊躇,她忙用手拍了拍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對江澤道:“以後我們就是同門了,往後還要請師兄多多照應。”

江澤頷首,柔柔寫下一個“好”字。

“喵~”

忽然,一隻雪白的貓從江澤身後跳出來,她優雅的地走到祝願年腳邊,輕輕蹭著她。

祝願年眼中喜悅,蹲下身摸了摸她,然後抬頭問道:“這是師兄的貓嗎?”

江澤寫道:“對,看來她很喜歡你,你可以抱抱她。”

祝願年一喜,輕輕抱起她,那貓像是很愜意,在她懷裡打著呼嚕。

祝願年十分高興,靈動如星的雙眸抬起:“我以後可以經常來和她玩嗎?”

“……自然。”江澤望她的目光微微一閃,如是答道。

是夜。

“姐姐!你說什麼?!你說,江澤師兄居然和你寫了這些話?”

祝願年微微蹙眉,有些疑惑:“這幾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秦菱兒喝了口茶,緩解了一點自己的驚訝:“就是因為完全冇有問題,纔是問題所在呀!這江澤師兄,向來不愛與人交流,和整個青葉山弟子所說的話,都冇這幾句多,而且他的養了一花一白兩隻貓,也和我他個性如出一轍,從不與人親近,所以你說那隻白貓蹭著你讓你抱,也很奇怪啊!!”

祝願年聽到秦菱兒所說,冇再說什麼,而是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力道之大,彷彿都要把那瓷杯搓出印子來。

秦菱兒歎了口氣:“唉,不糾結了。隻希望明日上課,江澤師兄也能像今天這樣,總好過老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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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秦菱兒和祝願年一起去了秦倦的課上,祝願年一進門瞧見裡麵隻有秦倦一人,秦菱兒上前挽起秦倦的手,開心地道:“爹!我帶姐姐來了。”

祝願年行了一禮,道:“師尊。”

秦倦笑著對祝願年道:“念念,今日第一天上課,你也與另外兩位師兄認識一下,坐吧坐吧,菱兒,你們坐一起。”

“好。”

秦菱兒與祝願年坐到一起,輕輕捏了捏祝願年的衣襬,對祝願年道:“姐姐,你感覺怎麼樣?”

“很好啊,師尊看起來很親切很溫柔。”

“對吧,你在這,一定會每天都開心,冇人會傷害你。”秦菱兒說著,眼神又忍不住瞟上祝願年的手腕。

祝願年摸上手腕上的疤,明白她這話意有所指,不禁莞爾一笑,覺得她定在心底腦補了許多,十分可愛。

這時,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從祝願年身後傳來,她轉過頭,便看見昨日在湖邊見到的江澤。

祝願年的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停留了下來,今日的他,身上彷彿增添了一份涼氣,烏髮如瀑,膚色冷白,眉眼清冽,輪廓深刻而清俊,有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之感。

他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坐到祝願年旁邊那張桌子前,秦倦瞧見了,臉上掛著笑:“江澤也來了,你們今日都來得早,幸虧我早起了。對對對,江澤你就坐那,坐中間坐中間!”

他坐下身後,依舊是安安靜靜的,感受到祝願年的目光,他轉過頭,看著祝願年,祝願年一對上他的眼眸,心中便緊跟著顫抖了一下。她的眼睛忙盯回桌子上,冇有再說什麼。

過了須臾,祝願年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人跑了進來,對秦倦道:“師尊,我來晚了。”

如今來的應當就是沈衡了,祝願年看向他,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用意氣風發少年郎來形容也不為過,但祝願年見他如此神采,心中卻有些隱隱的怒意。

“不晚,大家也剛到不久,坐吧。”

沈衡一進門便看見祝願年這個十分顯眼的新麵孔,他坐下身後,自來熟般和善地道:“這位就是新來的師妹嗎,你好啊,我叫沈衡。”

祝願年對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冇有作任何迴應。

沈衡不禁有些尷尬,這時江澤看了眼祝願年,竟抬手寫道:“她叫秦念,今日第一天上課,可能有些緊張,師弟莫怪。”

祝願年看著他寫下這些字時,彷彿被驚雷劈了一下,表情竟然比一旁的秦菱兒和沈衡還難以置信。

她昨日隻顧著辨認江澤容貌,竟然這時才注意到,江澤右手的小手指戴著指套,卻是根斷指。

瞥見的那刻,她感覺全身直直傳來一陣難以抑製的酥麻感,激動難已,如同千層駭浪滔天,整個心都在怦怦狂跳。她身子傾至那人身前,不顧旁人地一把拉過他的手,觸上江澤微涼的皮膚,她纔開口,顫抖著問道:“你這手指,是在何處,何時弄斷的?”

江澤被她的舉動一驚,眼眸微動,然後輕輕握上拳,將那斷指隱於掌中,微微搖頭。

祝願年看著他沉靜如水的眼眸,思緒萬千,彷彿被拉回了很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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