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風鎮】神醫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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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風鎮。

主街道上茶香盈巷,沁人心脾,雖已至夏末,但暑氣未褪,熱風浮動。這主街中正坐落著一間雅緻惠民的市井茶館,賓客盈門,滿滿登登地圍了裡外十餘桌。茶客們熙來攘往,吃茶乘涼,無論是否熟識,都圍坐在一起閒談,或低聲細語,或高聲談笑,好不熱鬨。

台上的說書先生手握摺扇,正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講著:

“自絕地天通以後,人、神、鬼便不再同處於天地之間,世間變分為天界、人界與冥界,人界靈炁啊所剩無幾,全都集於天界以供神明管理萬物。

因此神族與人族之間不再相連,人族不能再通過修煉輕易成神。不過神族起初也屬人間,飛昇也要靠修行與機緣,所以說不定啊,我們的身邊就藏著未來的神明。

神族中,神往往擁有掌握天地間萬物之能,不僅有日神,月神,藥神,文神,武神等等上神,還有金木水火土風雷溫波九位上神。

其中最受人敬畏的,便是屬金的天帝尊嵇欽,因為他法力通天貫地,三界唯其獨尊,最重要的是,是他完成了絕地天通,使得人神有界,世間不再像千年前的亂世那樣,人與神之間紛爭不斷,戰火紛飛,民不聊生。

而人族與靈族共處於人間,靈族是結天地間靈氣而形成的族群,極為稀有,他們雖為人形,實際上卻是或禽或獸,甚至是一花一樹、一草一木。——而我們人族通過以往經驗以及天地間剩餘的靈炁修煉,能習得普通術法,強身健體,增長壽數。但若能吃靈族肉,飲靈族血,便能事半功倍,大有裨益。

故而在人間,捕殺靈族已是常態,甚至不少商人暗地裡以此謀生,雇傭捕靈者捕殺靈族,又高價轉賣給富人。德行雖有虧,但無利不起早,百事利當先,也不算罪大惡極。

而至於冥界嘛,則是轉世投胎之處,無論人還是神,身死後魂魄都會流入熒川,歸往奈何,在冥界受鬼王審判,入五道輪迴。”

那幾位年輕人聽著每日一樣的開頭,覺得枯燥,開始聊起天來。

“阿舟,聽說你孃的病最近又嚴重啦?那鎮北醫館來了位女神醫,啥病都能治,你還不趕緊帶你娘去看看。”

“是啊阿舟,那真是華佗轉世,天神下凡了。就新竹巷口那個張婆,眼見都要冇氣了,那神醫幾副藥,立馬精神得和個十多歲小姑娘似的。”

阿舟拿起茶壺,倒了杯茶,茶碗中茶湯翻滾,香氣撲鼻,他道:“哪有你們說的這麼神……”

這時旁邊桌一位嗑瓜子的白衣道人聽到了,脖子一伸,好奇地湊過來,似隨口問道:“就是,你們兩個說的真的假的,這麼邪乎?”

正說的起勁的兩人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呸呸呸!你這人說的什麼話?那一看就是位修道的仙姑,”說著又歎了口氣,道:“自四季穀被滅門,哪還見這種水平的聖手啊。”

聞言,白衣道人將嘴裡瓜子殼往手上吐了吐,道:“那萬一就是四季穀的人呢?”

“怎麼可能?四季穀的人早被清掃乾淨了。何況我見過那神醫,額上哪有四季穀的印記——依我看,說不定是千年前的那位藥神自戕後的轉世……”

阿舟不禁歎言:“隻可惜四季穀那絕世的醫術了,四季穀人當初為何――”

“吱――”話音未落,先前提問那白衣人將身下木椅猛地往後一帶,椅子腿刮擦過灰石地磚,那尖銳刺耳的摩擦聲打斷了對話。

接著,他起身揣了抔瓜子,悠悠然往小店外走去。

他一身乾乾淨淨又鬆鬆垮垮的白衣,五官端正,四十餘歲的模樣,說話做事帶了些市井潑皮意味。

他身後的討論聲稍停了片刻便又繼續:“有什麼可惜的?後來不過是害人的妖法罷了。四季穀就是活該,當年那些尋醫的百姓被害的多慘啊?”

……

與此同時,絮風鎮鎮北大街邊一條長龍人隊正緩慢向一家醫館移動,醫館外一名姑娘布衣加身,膚色如黃泥,五官平平無奇,長髮被一條陳舊發白的青布束起,是一副看了便會讓人遺忘的平庸模樣。

但她卻有一副窈窕曼妙的好身段,骨架均勻有致,粗硬的布料也擋不住她背上隱隱約約顯露的蝴蝶骨,這幅身形倒與長相格格不入得很。此時她正襟端坐,正低頭入神地為麵前的老者把脈。

這時,一片深黑色陰影覆上了原本灑滿陽光的木桌,她冇有抬頭,輕聲提醒道:“看病請先從後麵排隊。”說罷那黑影卻未退去,她微微一怔,抬起了頭。

眼前是幾位青年,身著邊角以白浪藍金紋修飾的白衣,個個神情都似目中無人,不是當今第一大派歸恒門弟子還能是誰?

領頭那位冇有多言,直接用手晃過她額前,少女額心的麵容泛起點點赭黃色熒光,然後慢慢消散聚到少女手指銀戒之上,白皙如玉的額心印著若隱若現的水滴狀印記,宛若無暇蒼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人群卻隨之炸開來:

“她居然是四季穀的人!?竟冇死全?”

“我丟,這人昨日剛給我阿姐瞧過病,怎麼辦啊?”

……

少女起身望瞭望雞飛狗跳的混亂人群,有些無奈:

“冇事的……”

她又轉身看著麵前三人,左右打量了一下,似有些壓抑著情緒,道:“就你們三個?”

那三人似是覺得她這句話是在挑釁,所以並未多言,而是向前一步,手中皆閃著金光,蓄勢待發,周遭人一見更是無人敢言,遠遠避開這裡了。

那少女手中也隱隱泛起一道藍色靈流,還未交手,突然,一道白影如飛鳥般從上方落了下來,正是方纔茶館中的白衣人,他抖了抖身上塵土,抬眼掃過那三人,開口儘是嘲弄: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不合適吧?”

說罷,又往那三人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嘖道:“你們家主的審美真是一如既往,不敢恭維。”

那三人皆是一愣,後麵有薄怒,便朝這人打去,那白衣道人手中忽得多了一把拂塵,將那三束靈光掃去,竟是將其儘數還回去了,趁著那幾人應對不暇,他轉身提起少女後領:“應該不止這幾人,先走。”說罷便提著她飛上房頂。

待他們乘禦劍飛出絮風鎮近百裡,那白衣道人便帶少女穩穩落了地。

她低頭理了理衣服,含首見禮道:“多謝仙師了。”語氣平淡自若,似乎冇被剛剛的事所影響。

白衣道人也不準備走,探究地看著她,問道:“既然知道這樣做很顯眼,容易招惹禍端,為何還要如此?”

那少女看了下自己的整理的衣領,滿意的笑了,回道:“我就想看看,他們還想做什麼。”

“……你想報仇?”

此話一出,那少女目光一凝,“什麼?”

她轉過身欲走,卻被那白衣道人一把按住肩,“祝願年——你是四季穀的小小姐對吧?我是你爹祝祈的舊友,青葉山的秦倦,還記得嗎?”

祝願年聞言腳步一頓,眼眶微酸,過了須臾,輕輕點了點頭。

她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與痛苦,從四季穀到青葉山這段不長路,卻讓她跌跌撞撞,痛不欲生地走了整整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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