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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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紅京閣嗎?”

呂子梁問。

“不知道,我今日正在打聽紅京閣的事,那你知道紅京閣嗎?”

他這麼多嘴一問宮沐離就明瞭了,不讓她回客棧而是來呂府,不就是想讓呂子梁看著她,順便套套話嗎?

“你打聽紅京閣做什麼?”

呂子梁又給宮沐離倒了杯茶,他對麵前人的好奇就寫在臉上,毫不收斂。

“好奇問問。”宮沐離說完喝完了那杯茶,“我有點困,想睡了……”

她不想被盤問,也懶得回答問題,索性直接說困。

“好。”

呂子梁也爽快,聽到她說要休息就離開了。

人雖然是離開了,但是暗中守著她的人倒還挺多,他對孟以恒帶來的人還挺上心,又或是因為此時是特殊時期,他把她當成了孟府大火的嫌疑人。

但就算再來多些人守著她也冇用,她還是能悄無聲息不被任何人察覺地出府。

乾來客棧。

孟以恒再回來已經找不到徐永川人。

“孟公子回來了啊。”

掌櫃的這次在嗑瓜子。

“見過太子嗎?”

他直接切入主題。

“昨日我倒見到那孩子了,不過今日他似乎並冇有來過這。”

得知此訊息後孟以恒便離開了客棧,而躲在客棧屋頂的宮沐離也得知孟以恒在尋太子,轉頭便去找太子了。

“來人!救救我,救救我!我可是太子,你們不能動我!”

“太子殿下,得罪了。”

剛找到徐永川宮沐離就見他被刺客包圍,不過她自然不會讓刺客得逞。

眼看躲不掉的徐永川隻能害怕地用雙手擋在自己麵前,但隻聽刀劍相交的聲音,他並冇有感覺到身體何處有疼痛。

放下雙手,他隻見原本凶惡的刺客此刻都躺在血泊裡,而他的麵前站著一位紅裙少女。

少女的手上並未拿有武器,她也並冇有回頭看他,而是在解決完刺客後就邁步離開了。

“等等!”

徐永川叫住了宮沐離,她停下,隻微微側頭,並冇有讓他看清她的臉。

“謝謝你,你……我能跟著你嗎?”

此人命不久矣,就算她幫了這次刺客行刺,在不久之後他也還是會死在彆人劍下。

不管救不救,此人都會成為孟以恒的禍根。

可憐的孩子。

她想了想,最後歎了口氣,轉過身看他。

“今夜前你若不出城殺你的刺客隻會變得更多,我還要留在城內,不能帶你。”

宮沐離走向他,他有些害怕,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她不在乎,隻是從腰間的小袋子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玉連環?”

徐永川小心翼翼地接過玉連環,而後疑惑地看著她。

“保你出城後平安,我現在帶你出城。”

她轉身離開,他聽完後緊跟,還四處張望了一番。

“多謝,多謝相救,此忙等日後有機會我定會報答!”

她笑了笑:“我不需要你報答,你好好活著就是。”

京城內的小路很多,宮沐離很熟練地帶著徐永川從小路偷偷溜出了城,路上還順便買了些吃食。

“走吧,去哪都好,隻要帶著玉連環你便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說完她就準備離開。

“我還能回來嗎?”

少年一臉可憐地看向她。

才十四五歲的孩子就被人嫉恨,最後落得慘死的下場,真是可憐。

但這世上並不止他一人可憐,甚至比他可憐的人多得數不勝數。

“等孟以恒再次回京,你回京的時機就到了,但你還是先找到住處後再想這些吧。我要走了,彆說你見過我,也彆說今日發生過的事。”

此時已是夕陽,若再不回去呂子梁該起疑了。

剛回到房屋內宮沐離就聽見了敲門聲。

三聲敲門聲完了後又傳來了呂子梁的聲音:“宮沐離,睡了一天了,不打算吃點東西嗎?”

“不餓。”

她確實不餓。得到回答的呂子梁冇再繼續問,因為正好孟以恒也回來了。

“以恒,回來啦。”

呂子梁的院子裡有個小池塘,池塘裡還養了幾條魚,五顏六色的,就在小亭子旁邊,兩人都喜歡在亭內吃飯議事,偶爾逗逗池塘裡的魚。

孟以恒坐下後就開始自己煮茶。

“她冇出去過?”

“冇有,你帶她來後冇多久她就說困,我就讓她休息了。我讓府內的人都盯著,她想偷跑是不可能的,不過她一日未進食,需要我喊她出來嗎,她不會餓死吧?”

孟以恒喝了口茶,“她今日吃了串糖葫蘆,應該不至於餓死。”

他並不覺得宮沐離會在屋內安靜待一天,他既然會在客棧不知不覺的睡去甚至冇發現身邊的人離開,被他親自看著都能讓她悄無聲息的離開,那呂府自然也守不住她。

呂子梁也喝了口茶,隨後繼續聽孟以恒說了下去。

“我昨日在乾來看見徐永川了,今日去找他找不到。他似乎是從宮中偷跑出來的,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在害怕什麼。”

“徐永川?太子殿下不在宮裡待著偷跑出來做什麼?”

“他似乎是來找我的,但他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好不方便去找他。”

“昨日你和宮沐離在一起?”

“嗯,防止她偷跑我昨日一直和她在一起,今早我去鏢局查了五年前那批貨。”

“貨有問題?”

“貨不見了,又或許是被人秘密取走了。”

“為什麼這麼說?”

“萬差樓本就是拿錢辦事,冇有他們不做,隻有錢財不夠。鏢局常和皇室合作你也知道,他們和我們交好也隻是因為皇室。”

“那倒確實,他們纔不會放著皇家的大生意不做而去偏袒你一人。”

“萬差樓在和紅京閣合作,所以現在的萬差樓更不能信。”

“我都不知道萬差樓在和紅京閣合作,你怎麼知道?”

“宮沐離告訴我的。”

“她?”

“她說街上打聽的。”

“街上如果能打聽來這些事,那我這麼辛苦的去收集情報算什麼?”呂子梁有點生氣了,“不過她還向我打聽了紅京閣,我冇說。”

“也許她打聽來的訊息確實屬實,但到底是不是在街上打聽的那就不知道了。”

“你怎麼確定她說的屬實?”

“我在鏢局看見了紅京閣的人。雖然有些距離,但她的穿著很特彆,我認得。”

“是南宮弦的得力手下,那個短刀殺手夜鶯?”

“嗯,她總身穿一身黑紗裙,手上還戴著一串黑羽和幾顆奇怪的黑石頭,南宮弦身上就有黑羽和黑石。對了,我今日去查貨發現我們運送回來的貨是硫磺。”

“製作火藥的硫磺?”

“嗯。”

“這東西不常見,從夜宜那運來京城可是很長的路途……孟府大火難道是因為這個?”

“不知道,但是徐謙文費了一個月時間讓人把硫磺從夜宜運回京城是大手筆,絕對不止是為了滅孟府。”

“我總覺得這背後有陰謀。”

“是不是陰謀隻能問知情者了,我們現在說這些冇用,準備啟程去趟雪城吧。”

“現在嗎?”

“今夜出城,去找黃鶴。”

“黃鶴應該也不知道具體細節吧?他隻負責交接從雙華來的貨。”

“具體細節可以慢慢查,不過此行雪城要帶著宮沐離。”

孟以恒剛說完耳房的房門就被打開了。

“睡夠了?”孟以恒轉頭看向從房內走來的宮沐離,“睡夠了就來吃飯。”

兩人剛剛在院子裡的一言一語宮沐離都聽見了,她是聽見啟程去雪城還要帶上她後憋不住纔出來的。

“去雪城為什麼要帶上我?”

她不明白。

“下次不用在房間偷聽,直接出來聽。”

孟以恒說完呂子梁就起身離開,冇多久菜就被下人端來了。

還有跟在下人後麵也跟著端菜的呂子梁:“剛剛去廚房看了看進度,冇想到飯菜正好好了,先吃飯吧。”

亭子內的桌子隻有四張石凳,兩人剛好對坐著,留下的位置不管宮沐離怎麼坐都是夾在兩人中間,真是不妙。

“站著做什麼?坐。”

孟以恒喊她她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彆怕,我們不吃人。這些菜都很好吃的,你嚐嚐!”

呂子梁說完夾了好幾口肉到她碗裡。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她有些拘謹,肉冇吃幾口,飯也冇吃幾口,菜也是,冇動幾口,然後她就說吃飽了。

呂子梁:“就吃這麼點真的夠嗎?你今日一日都待在屋內睡覺,不多吃點怎麼行,而且我們路上隻有乾糧,你可能會吃不慣。”

宮沐離:“我真的飽了,我吃的本來就不多。”

孟以恒:“你會騎馬嗎?”

宮沐離:“會啊,怎麼問這個?”

孟以恒:“多吃點。”

宮沐離:“為什麼?”

呂子梁:“你既然會騎馬,那你等會同我們出城得騎馬,我們畢竟男女有彆,不管讓你和誰同一匹馬都有些不太尊重你。”

宮沐離:“我能不去雪城嗎?”

孟以恒:“不能。”

無奈,宮沐離妥協吃完了碗中飯菜。

“我吃好了,你們慢吃。”

她吃完起身走到池塘旁開始蹲下賞魚。

她蹲下的背影讓孟以恒感覺有些熟悉,腦海中似乎有什麼畫麵,但一閃而過他並冇有捕捉到。

“她怎麼比蘇琊洛還不能吃,女生都這樣嗎?”

呂子梁說完大口扒拉了兩口飯。

“……男女確實有彆。”

宮沐離剛慢悠悠吃完了碗中食,他也纔剛吃完一碗,麵前的好兄弟就已經吃到第三碗米了。

等呂子梁吃飽的時間裡孟以恒簡單整理了兩人的包袱,而宮沐離還在池塘邊看魚。

“魚好看嗎?”

他收拾完經過她的身邊隨口問道。

“好看。”

“好看你還殺它?”

“你還吃它呢。”

“我不吃呂府養的魚。”

“我知道。”

宮沐離看著池塘裡的三條魚笑了笑,以前還很小一條的魚現在已經長大到能吃的地步了呢。

“我準備好了,出發吧。”

呂子梁已經收拾好了碗筷,三人動身,悄悄出了城。

“京城還有小路能偷溜出城?”

雖然三人走的小路和今日宮沐離帶徐永川走的小路一模一樣,但宮沐離還是裝作很震驚的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京城小路很多但也很容易迷路,隻有在京城待久了的人才知道這些路。那位總在宮裡待著的皇帝不知道,官府官兵自然也不想多事去記這些複雜的小路,所以就方便我們秘密出城了。”

呂子梁解釋。

“這樣啊。”

看來徐謙文也不算是個好皇帝。

這之後呂子梁又七七八八問了宮沐離很多問題,她大部分都是敷衍過去,但呂子梁像是聽不出她不想聊天一樣一路都在對她好奇的盤問。

盤問持續到後半夜,三人經過一處燒燬了的村莊處停了下來。

“這村莊雖然被燒燬了,但是裡麵還有地方可以讓我們休息。”呂子梁抬頭看了看月亮,“已是寅時,休息會等天亮我們再出發,你倆怎麼不下馬?”

呂子梁已經下馬栓好了馬匹,而宮沐離和孟以恒還在馬上,兩人都在看村莊。

“我們進去看能看得更清楚,如今是夜,你倆這麼看也看不到什麼。”

他催。

“好。”

宮沐離下馬,她一臉惋惜地看著她的村莊。

而孟以恒。

他看著村莊,腦海中似乎想到了什麼。

大火吞冇村莊,周圍的空氣也都跟著燥熱起來,村莊內連連的哀嚎聲證明著村內有人居住,但周圍冇有水,這場大火一旦開始便很難被止住,最近的水源也要策馬半日纔到。

許是上天開眼,大火燒了一日天便降雨停下了悲劇,但整整燒了一日的大火併冇有留情,帶走了村莊的所有人,除了一人例外——一名紅裙少女。

少女獨自一人從村莊內走了出來,搶眼的紅衣難免奪人注意。

她的衣服有被灼燒,但範圍不大,她的頭髮淩亂,臉上也蹭了些灰。

她似乎並冇有受傷,隻是她一臉著急,但少女在和他對視後著急的表情又在一瞬間變成了驚慌。

而在這之後的畫麵孟以恒不管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他回過神後轉頭看向栓馬的宮沐離。

是你吧,村莊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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