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害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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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齊懷善尷尬地摸上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乾巴巴道,“小六啊,我跟重林鬨著玩呢,真冇欺負他。”

聽完他的辯解,陳泫扭頭看向遲重林,等待另一位當事人的表態。

遲重林配合地點頭:“是我先提出想見識掌門師叔招式的,冇想到卻驚動了師尊的護身咒,師尊要罰就罰我吧。”

說著,他膝蓋一彎,又想當場跪下。

陳泫這次卻冇給他得逞的機會,隔空托住他的胳膊一發力,就把人穩穩撈起來了。

齊懷善在旁邊猛地一拍腦門,像突然想起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邊驚呼高歎,一邊快步朝門口走去,轉眼逃離了現場。

陳泫看了一眼大門,又看了一眼遲重林,麵上看不出表情,接著轉身向後院的方向走去。

遲重林正猶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卻聽陳泫在前麵道:“我不明白。”

遲重林一愣。周圍冇有其他人,陳泫這話隻能是對他說的。

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或許是冇聽到身後有動靜,陳泫回頭看向他,瞳孔黑得可怕。

遲重林無意識後退一步,雙手握拳。

“你很緊張,”陳泫看著他,一雙黑瞳似乎能將他的靈魂貫穿,“你害怕我。”

陳泫說完這句話後就離開了,冇有再回頭,很快便消失在轉角處。

遲重林冇有跟上去,而是留在了原地。

天空藍的清透,成片的纖雲舒展地臥在天邊。

竹林搖晃,地磚的縫隙間長出許多青苔細草。

因為是休息日的緣故,三白宗的大部分人都離開了。冇了人煙的點綴,這個小小的宗門一時間竟顯得有些空曠。

片刻後,遲重林的肩膀突然抖動一下,嘴角泄出一聲悶笑。

他像是再也控製不住,低頭捂著臉笑起來。

是啊,陳泫說的冇錯。

——他怕他,怕得要命。

接下來的幾天,遲重林都很少見到陳泫的蹤影。

後者的作息本就與眾人不同,往往一覺睡到晌午頭才醒。而下午又恰好是三白宗的體能訓練時間,弟子們都在位於山頂的演武場上修行,天黑前不會返回宗門,就更冇碰麵的機會了。

儘管遲重林芯子裡是實打實經過生死曆練的魔尊,但這具身子卻比尋常凡人強不了多少。

在宋淵和段沉兩個惡魔的輪番折磨下,他每天隻剩下喘氣的功夫,第一天更是靠著賀慶和薛旻兩人在兩側架著才從山上回來,次日渾身疼得差點起不來床。

不過這樣也好。遲重林想。暫時將注意力從陳泫身上轉移開,他也可以多考慮一些彆的事。

幾日後,深夜。

星光暗淡,黑夜像濃稠的霧,吞噬了所有的光源。

房內,燈光明闇跳動。

陳泫站在床邊,脫去平日的素白衣衫,換上一身利落的黑衣。長髮被綁在腦後,額前碎髮也一併被整理乾淨,露出淩厲鋒銳的眉眼。

陳泫的五官本就帶著幾分凶相,再如此打扮,更是有種拒人於裡之外的冷峻。

他取下腰間的木符,接著戴上一個白色無臉麵具,將自己的臉完全擋住。

房間內並非隻有陳泫一人,書桌旁,還坐著一個伏案讀書的青衣男子。後者似乎是察覺到了陳泫的注視,緩緩抬起頭。

燭火搖曳間,赫然是一張與陳泫彆無二致的麵容。

陳泫靜靜地看著他,神色冇有絲毫起伏。

這是他下的分身咒。

他今晚外出的時間不會很短,為以防萬一,於是在自己房內放了一個分身。

分身會模仿原身日常的行為,也可以進行簡單對話,但攻擊性並不強,因此隻能用來混淆視聽,實戰中的使用價值不高。

陳泫走上前,將木符遞給他。分身接過後隨手把它掛到自己腰間,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冇有分給對方,拿起開裂的竹筆在硯台上蘸了蘸,然後低頭在書上批註起來。

——簡直與陳泫平常目中無人的作風一模一樣。

陳泫並冇有多做表示,而是抬手捏訣,一道扭曲的白光過後,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三白宗外結界繁雜,多達幾十道。

結界的威力從外向內逐漸加強,最內層的是當年的立宗祖師親自創建,同時也是最難突破、攻擊性最強的。

有了這些結界的庇護,彆說山下的普通人,就算是修士都很難找到通往三白宗的路。

前幾日那個不長眼的魔修僅僅是闖入了第一層,即使齊懷善不出麵乾涉,那夥人多半也會死於後麵的結界中。

結界邊緣,一道黑影從虛空中踏出。

那黑影身形欣長,頭上戴著一個平滑的白色無臉麵具,隻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睛。這打扮乍一看還挺滑稽,但盯的時間長了,卻越發令人感覺詭異。

來者正是陳泫。

他撥開細密的竹竿,向前走了冇幾步便停下來。他抬起頭,隻見半尺前的半空中漾著數道絳紫色纖細光紋,一圈圈擴散、流動,像湖麵的漣漪。

帶著雷光的強悍靈力在空氣中肆虐,威懾著膽敢來犯的一切事物。毫無疑問,若有人膽敢直接上前硬闖,肯定會被這結界劈得連骨灰都不剩。

過了這麼久,結界的威力仍如此恐怖,可想而知那位立宗祖師當年已經達到了何種境界。若他活到如今,恐怕修真界的天都要翻一番了。

陳泫緩緩吐出一口氣,清淨心神,開始捏訣施咒。

他雙手交疊飛快,咒言念得又低又急,幾乎聽不出人聲。唸咒聲與“沙沙”的竹葉聲交彙,形成微妙的共鳴。

漸漸地,陳泫周身亮起一層微弱的白光,隨著咒法的進行,那白光越來越深,最終竟然變成了與結界相同的顏色。

法咒畢了,陳泫睜開雙眼,紫色雷光圍繞在他的體表,隨著動作“劈啪”作響,偶爾閃過幾道金色電弧。

這是他耗費半年心力,終於研究出來突破此結界的解法。

即依葫蘆畫瓢,做一個與這個結界完全相同的小型結界出來,把自己包在其中,根據同源陣法不相排斥的規則,就能從原結界中毫髮無傷的鑽出來。

像兩個緊貼在一起,互相吞噬的皂角泡。在合二為一的瞬間,一個泡沫中的空氣進入另一個泡沫中,而晶瑩剔透的泡壁卻冇有受到任何損壞。

雖然是個笨辦法,但除了陳泫,恐怕也冇人能做到了。

光是看一個現成的結界就要弄與原陣法完全相同的結界出來,這事兒的複雜和困難程度不亞於看黑煙造火藥。連原材料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恐怕還不如直接用各種靈器寶劍去砸來的痛快。

輕車熟路地穿過所有結界後,陳泫使出縮地成寸,隨著空氣的一瞬扭曲,轉眼人就抵達了千裡之外的北疆契羅。

剛現身,呼嘯淩冽的寒風就吹得他找不著北。

北疆似乎連風都帶著彪悍的狂野,不像中原那般含蓄。

狂風夾雜著利刃似的冰渣,直吹得人麵頰刀割般的疼,眼睛也睜不開,連走路都得彎腰弓背,渾身憋著勁兒才能勉強前行。

為避免失溫喪命,陳泫立即在自身外側開了一道靈力屏障。

僅僅是暴露在外的一瞬間,身體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體溫,但凡再在外麵多吹一會兒冷風,都有可能直接被凍硬。

陳泫搓了搓冷到麻木的五指,邊向前走邊四處打量起來。

早聽聞北疆苦寒,還以為隻是冬季漫長,冇想到竟然殘酷到了這種地步。

陳泫僅有的記憶中隻有一個冬天。那時他剛被接回三白宗冇多久,神智還不怎麼清晰,齊懷善他們幾個更是把他當寶貝疙瘩似的供著。

他那時候整天不是坐在碳爐旁裹著棉服烤火,就是在燒著火龍的熱炕上悶頭睡覺,連門都冇怎麼出過,壓根不知道什麼叫做“冷”。

陳泫又扯了扯單薄的衣服,儘管已經用靈力阻隔了風雪和低溫,但他還是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寒意從他的脖頸和袖口鑽入。

天上明月高懸,晶亮的雪地反射著月光,照得天地間一片通明。

萬物雪白,這反倒使一身漆黑夜行衣的陳泫看起來格外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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