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共結連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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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各位叔叔,行禮。”東若拉著夏知寒的手,將他帶到桌前,按住他的肩膀強迫他彎腰。

識時務者為俊傑,夏知寒此時也隻能不情不願地配合著彎腰,透過蓋頭縫隙偷瞄旁邊的人。

隻可惜縫隙太小速度太快,他隻看見了一片紅色的衣袍和五彩的結繩。

一禮過後,刀疤身為領頭人率先開口:“起來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又轉頭囑咐東若:“你也彆嚇著他,好不容易來了個知書達理的壓寨夫人,要好好待著。”

他的聲音和藹,夏知寒卻悄悄攏了攏袖子,這正是把他掠上山的人。

在夏知寒被擄上山這幾天,早已被摸清了來路,祖上是北地人,做過官兒。後來冇落了搬遷到了南方,家業也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他這兒,就餘下了兩間茅屋,少時與母親相依為命,還算聰慧中了秀才,可惜後來母親去世,他又不懂營生,天天饑一頓飽一頓的,連書業也擱置了,至今還是個秀才。

所幸他人品還算過得去,不曾聽說有和誰人牽牽扯扯,那天遇見山匪,他一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居然還敢學著旁人模樣護住同行人的孩童。

叫刀疤一眼就看中了,又見他身姿雖然羸弱但是清秀,心中就有了計較,把書生綁上山以後想方設法套了他的話,又派人快馬加鞭去打聽打聽他的身世。

幾人一番考量才決定把他留下來,做山寨的壓寨,以後也能操持家事,輔佐東若,將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

“阿若,這是個好孩子,你莫要欺負他。”老費笑著,又掏出一個紅包遞到夏知寒手裡,夏知寒攤著手捧著紅包不敢收。

東若見狀,輕輕推了他一把:“長輩們的心意,收著吧。”夏知寒這才握住紅袋子,裡麵的銀子硌得他的手心疼。

宋川流看了一眼這膽怯的書生,不置可否,他向來不喜眾人打家劫舍的行為,但也知這是他們的營生,所以從來都既不支援、也不反對,隻一心教東若武藝,其他一概不管。

他知道這書生也是劫上來的,恐怕心中也是不願的,所以他隻將頭一撇,當冇看見。

東若知道宋川流的性子,隻帶著夏知寒對他行一禮,轉頭又對賬房張老先生敬茶。

張老先生是個貧困潦倒的書生,倒不是被搶上來的,而是在路邊快餓死了被他們撿回來的,頭一頓吃了三個人的飯,差點把自己撐死。

他識字,後來就在山寨裡做了賬房,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都成了老頭,年紀大了眼睛看不清,身體又不好,如今連字也看不清了。老費讀過幾天書,還能暫時搭把手,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山寨裡現在缺個認字的讀書人。

也是出於這個,夏知寒才被留下來。

張老先生笑眯眯地看著頂著紅蓋頭的人影:“後生,以後這山寨就要你來多多看顧,剛開始我也像你一樣怕得很,還以為自己要死了,乾脆心一橫,做個飽死鬼,連吃了六碗飯,那時候可不比現在,那個年頭……”

眼看張老先生嘴一開就刹不住了,張媽趕緊拉住他,把紅包遞給東若:“誒誒誒,又要說到什麼時候孩子們,你們今日大喜,以後好好過日子,一定要天天都開開心心的。”

“謝謝張媽。”東若笑著應下,低頭把紅包都遞給夏知寒:“拿著,都是你的小金庫了。”

夏知寒拿著紅包,被東若牽上高台,身後張老先生還在和張媽絮叨:“你那時候多漂亮啊,我在路邊一眼就看見你了,帶著那麼大一把刀,頭上梳著一個又黑又亮的大辮子……”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這破書生,膽子小色心倒挺大,那兩眼放光的樣子,我還能不知道”張媽罵他一句,為他夾了一塊軟爛的肉,“快吃!不就愛吃肉嗎!”

張老先生也跟著傻笑起來,帶出一大串咳嗽聲。

“小心腳下。”東若手上用力,幾乎是提著夏知寒的手臂,將他穩在階梯上:“走路上點心,摔成傻子可冇辦法治。”

東若動作不算輕柔,手上力氣大得似乎要把他的手臂捏碎,夏知寒立刻打起精神,任由東若把他牽引著到了某處地方。

待他站定,“兄弟們!”,東若運氣開口,聲音如雷響,傳遍山寨內外,連哨崗上的哨兵也不免轉過頭,往裡麵張望:“今日是我們斬虯寨的好日子,大家吃好喝好!”

說著,夏知寒眼前一亮,頭上的紅蓋頭被扯掉,掛在牆上的紅燈籠叫他微微眯起眼睛。

“此身以祭蒼生血,天道不公誓斬龍。”

“恭賀寨主,幸得新婚。”

“恭賀寨主,幸得新婚。”

呼號聲磅礴盪漾,驚起一陣晚風。

夏知寒轉過頭,身邊人帶著一張猙獰的鬼麵具,正專注地看著他,風吹過垂落的鬢髮,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分明已被麵具遮擋表情,眼前窮凶極惡的匪徒,似乎正在笑

東若抬起手,想要為夏知寒理一下頭髮,被他躲過去。

夏知寒正視台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臉,憨厚老實,被生活刻滿了苦難的紋路,還因為喝了酒,黑黃的臉上也顯出幾分紅色。

他們都是老實的寨民,是否知道他們撥出的口號,到底有多狂妄

夏知寒攥緊衣袖,手心沁出冷汗。

“累了”東若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以為他是緊張,揮手讓人把夏知寒扶下去:“帶夫人下去休息。”

“是。”兩個漢子走上前,正要押住夏知寒,被東若製止,夏知寒抬頭看著這個似乎年紀不大的麵具人,與他的想象相去甚遠。

東若對著漢子擺手:“讓他自己走,注意點彆摔著了。”

夏知寒順著台階往下,穿過宴席,感受著那些寨民對他的打量,親切的、奇異的、好奇的……各色目光投注在他身上,都冇有惡意。

最終,他在門口站定,回頭望去,越過跟著他的守衛,看像那些神態各異的臉,還有高台上,揹著手注視他的鬼麪人。

風吹過,寨門外懸掛的人頭串像風鈴一樣碰擊,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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