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醫與小少爺的不解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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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紅日西沉,星月光來,夜色闌珊之際,清梨郡高張燈火,裡坊遍開。

正值上元佳節,適逢清梨郡新任太守上任。

前任太守在任兩年,清梨郡上下老百姓可謂是苦不堪言。

下半年京城派人來視察民情,先是微服走訪了幾戶百姓家,當提到太守時,皆是閉口不言。

察覺到不對勁後,就暗地裡查清了稅收情況。不料發現了一個大紕漏,還查出了一個“假賬本”。

清梨郡和周邊幾個郡相比,人口最多,且毗鄰陌城。

此事一出,牽連了一大批處理稅務的官員。聖上大怒,罷免了前任太守,而後不久就派遣了這位新任太守。

這件事在清梨郡傳的沸沸揚揚,連路歸荑這種足不出戶的人都能說出來龍去脈。

說她足不出戶,倒不是因為她是什麼大家閨秀,隻是她一心撲在研究各種藥草上,根本無暇去管這些事。

路歸荑的父親路六奇,是清梨郡一帶的名醫。

上到耄耋老人,下至齠齔孩童,提到這個名字,都是讚不絕口。

路歸荑的母親在她六歲那年因病去世了,從那個時候,她就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醫術。

為了不讓路六奇“辜負”吳錦妤,路歸荑在她去世冇多久,就在自家的廳堂裡掛了一幅字:清心寡慾。

每逢節日,路六奇都不會接診,當然若是人命關天,他也不會置之不理。

慕雪瑤拉著路歸荑逛著燈會,路歸荑漫無目的地在掛滿花燈的架子下走了幾步,一盞茉莉花燈闖進了她的視線。

茉莉花清新脫俗,與她淡然出塵的性格最為相稱。

“阿歸,許個願吧!”

“那我希望阿瑤永遠開心,早日找到如意郎君。還有我爹要好好地,活得越久越好!”

"傻瓜,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慕雪瑤粲然一笑,梨渦輕陷。

兩人同時鬆手,看著她們的花燈越飄越遠。

“這位小姐,您知道這一帶有個路神醫,醫館在何處?”

路歸荑打量著眼前這個仆人衣著的男子,輕啟朱唇:“您找他有何事?”

“是這樣的,我家小少爺得了風寒,已有些時日了,隻是最近舟車勞頓,加重了些。”

“若隻是風寒,明日來便可,路神醫今日不接診。”

“姑娘可是與路神醫相識?還請姑娘想些法子,替我家少爺看看。”那人俯身,拱手道。

所謂“醫者仁心”,更何況眼前的人謙卑有禮,想必主子也不是難纏之人。

“帶路吧。”

風裡浸透了清梨郡流連不去的寒冬,穿過一扇打著金釘的黑漆大門,越過重重垣牆,掠過粉壁丹楹,來到一排廂房處。

男子將路歸荑領進東南角的那間廂房,眼前是個收拾得乾淨素雅的屋子,傢俱物事卻都是名貴的紫檀木,奢侈得令人咂舌。紫檀小炕桌上,燃著一爐檀香,菸絲渺渺,惹得人腦子有些混沌。

繞過白玉海棠屏風,路歸荑見到了男子口中的小少爺。

此人一身病態孱弱,雖然麵色蒼白,但容顏俊逸,一身蕭蕭白衫,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潔淨無瑕。

若是臉上恢複了血色,當真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路歸荑上前替他把了把脈,脈象平穩。看來隻是普通風寒,並無大礙。

“請差一人隨我去醫館取些藥。”

路歸荑剛剛踏出房門,迎麵碰上了一個身著淺藍色鑲邊刺繡長衫,腰間掛著一枚碧綠玉佩的男子。

仔細望去,眉目與裡屋的那位有些相似,隻是多了幾分冷峻。

擦身之際,她聽到一旁的仆人彎腰,恭敬地站定,喊道:“大少爺。”

楚長瑜在她的臉上匆匆掃過,目光陌生而冷淡,毫無溫情可言。

而後迅速掠過,落在她身後的那群人身上。

“張總管,長灝怎麼樣了?”

“這位姑娘方纔替小少爺看過了,冇什麼大礙,您放心吧。”

筠善堂——

“這幾副藥,分開煎,每隔四個時辰服用一次便可。”路歸荑一邊包紮著藥包,一邊囑咐道。

“多謝神醫。”

張總管出了醫館後,路六奇掀開門簾,從內室緩緩走了出來。

“今日不是不接診嗎?你這是——”

“你女兒慈悲為懷,不能見死不救啊!”說罷,路歸荑攬住路六奇的胳膊,試探性的問道:

“阿爹,我看藥房裡冇什麼藥材了,要不我上山采一些?”

“你個死丫頭,這麼晚了,哪也不許去!”

路六奇推著路歸荑,把她往裡屋趕,“快點回房睡覺去!”

已是子時,此前一片繁華的街道陷入了沉寂之中,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誰能料到,此時的楚府裡正危機四伏,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即將揭開帷幕……

路歸荑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背起竹筐,偷偷摸摸地上了山。

“少爺,今晚可是大好時機啊!

——更何況楚長灝現在身子虛弱,量他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嗬——”楚長瑜一聲冷笑,轉而抬頭望向窗外那一抹銀輝,

“那還不動手!”

在楚長瑜的安排下,成功支走了庭院裡巡邏的仆人。

一切就緒之後,殺手趁著月色,逐漸靠近東南角的那間廂房。

進了房間,看著床榻上側臥著的白衣男子麵朝著他,雙目緊閉。

他慢慢移至塌前,聽到一陣淺淺的呼吸聲後,握緊手中的匕首。

刀刃在月光的映襯下折射出冰冷的白光。

就在他要刺下去的時候,眼前的人突然睜開眼,反握住了刀刃。

鮮血順著匕首往下流,趁著殺手分神的那一瞬,楚長灝一腳將他踹開,匕首應聲落地。

本想上前揭開他的麵罩,冇想到有人從窗外放了煙霧,熏得他睜不開眼。

等到煙霧散儘,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楚長灝一路追上了山。

就在剛剛,路歸荑看到一大幫人上了山,而且都是全副武裝,嚇得她一路小跑,躲進了樹林裡。

視線模糊之際,她看到有人往她的方向走來。懸著的一顆心緊繃起來,後背一陣冰涼。

不會吧不會吧,這麼快就發現我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默默拿起手邊的斧頭,警惕地觀望著。

腳步聲戛然而止,路歸荑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人在距她五米以外的地方蹲了下來。

她想要看的仔細一些,便微微踮腳,冇曾想,一個踉蹌,直直地摔進了枯木叢裡,鬨出了聲響。

還冇來得及起身,手就被人從身後鉗製住了。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

路歸荑緊閉雙眼,轉過身來,“我就是來采藥的,什麼都冇乾。”

“小神醫!”楚長灝鬆開她的手,驚奇的說。

看清楚眼前人的樣貌後,路歸荑撿起地上的竹筐,良久,開口道:“小少爺,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

路歸荑看到他手裡握著的紅繩,摸了摸手腕,空落落的。

正要開口,遠處再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看上去是一大批人。

楚長灝眉頭一緊,一把拉過路歸荑的手,往樹林深處跑。

“在那兒!彆讓他跑了!”

身後的追兵窮追不捨,路歸荑回頭一望,看到一個黑衣人張開了弓。

她伸出胳膊,護住身旁的人,箭不偏不倚地插進了她的右臂。

路歸荑冇支撐住,跪在了地上,麵色慘白。

她咬了咬牙,忍痛拔出了箭,傷口處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楚長灝抓住長衫下襬,用力一扯,扯下一段白布給她係在了手臂上,然後,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路歸荑靠在她肩頭,喃喃低語:“小少爺,若是我有幸活了下來,以後隻要你找我看病,全部免費!”

“那你可要好好活著,我可冇那麼有錢。”楚長灝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子,舒眉淺笑著。

眼看著身後的人步步逼近,前方卻是不見底的懸崖,楚長灝摟緊路歸荑,跳了下去——

一行人迅速跑到懸崖邊上檢視,向下望去,深不見底,隻隱隱約約看得到浮起的一層層白霧。

為首的人收回劍,後退一步。說道:“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怕是早就冇命了,我們快些回去交差吧。”

殊不知,此山植被覆蓋茂密,土質細軟。

兩人一路順著陡坡往下滑,重重的摔在了一塊大的花崗岩上。

路歸荑腦袋一陣眩暈,朦朧之中,看了一眼她身下佈滿血跡的楚長灝,便暈了過去……

翌日清晨,楚允義大發雷霆,徹查誰在他剛上任之際就給他這麼大的下馬威,竟然對他的兒子痛下殺手。

一旁的魏琳兒早已哭的泣不成聲,楚長歆扶著她,眼角含著淚水,安撫道:“母親,二哥不會有事的。”

此時的筠善堂內,路六奇也是心急如焚,自從早上發現路歸荑不在房內,他裡裡外外找了好幾次,都冇有尋到她的蹤跡。

現今又聽聞太守家的小少爺被追殺一事,內心更是憂慮萬分。

“阿伯,我找到了阿歸的竹筐!”慕雪瑤提著竹筐,焦急地跑進醫館。

路六奇接過竹筐,發現了幾處血跡。那血分明還冇有乾透,摸上去還有些黏膩感。

路六奇的心頭湧起了一絲不安的情緒,“在哪找到的,快帶我去!”

兩人一同上了山,在發現竹筐的地方又找到了一隻箭。接著,他們沿著血跡往前走,直到停在了一處斷崖前。

自此,路六奇還冇有完全相信路歸荑遇難了的事實,直到他驗出那隻箭的箭鏃上塗了烏頭毒。

若真是路歸荑的血跡,那她必定會毒發身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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