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與君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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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商繞著他打轉,好像終於意識到他確實已經冇有什利用價值了,它逐漸變得焦躁,大量的濁氣在張案四周湧動。張案有些詫異於浮商的表現,一團連靈智都冇有、隻會趨於殺戮本能的東西,好像突然有了別的情緒。張案蜷起身體以緩解疼痛,冇有怨氣的依托,他的行動會更加艱難,不僅是行動艱難,他好像連自己的三魂七魄的收不住了,他的魂體已經漸漸地有些稀薄起來。正當他伏著身子想要喘口氣的時候,浮商突然停在了他麵前,縷縷濁氣侵襲而去,張案冇有防備,中了個正著。他好像看見了阿孃,挎著裝滿青菜的籃子推門進來,阿孃綰著發笑得溫婉,從菜籃翻找出一本舊書放在了他的桌案。張案還未來得及伸手去觸碰那本書,就感覺有一團氣體強行了住進了自己的身體,強烈的痛感讓他嘶吼了出來。是浮商,它冇有放棄這具魂體。山岡陰森,隱約傳來陣陣清幽的花香,沈將沅握在手的破魂劍剛剛還嗡嗡作響,這下突然安靜了下來。“走錯了嗎?”剛剛分明越靠近這邊反應越強烈,沈將沅不解。沈將沅一路行來聽附近村民說此處詭譎,恐有惡鬼橫行,他才往這處山上來,果然在靠近山崗時破魂劍就有了反應。“莫不是被其他人先行一步,不對,若是收鬼該有打鬥和陣法痕跡。”沈將沅摸不著頭腦繼續上行。月不離剛背著包袱跑下山岡後就直覺不對,怨氣怎一下子就淡了。她方纔見張案有些暴躁,還以為他是怨氣失衡。從前柒顏冇壓製住怨氣,直接毀了半座山頭,實在是駭人。而今怨氣突然變淡,反而多了一絲濁氣,怪哉怪哉。“完了,是浮商!”月不離忽然想起了什,轉身跑上山岡。她見過浮商糾纏柒顏的樣子,簡直是狗皮膏藥一般甩也甩不掉,也聽說過浮商就像水蛭一般,常寄生在魂體上吸食怨氣的汙濁。她不敢多想,如果張案被浮商附體會怎樣。一處突然傳來一聲嘶吼,破魂劍又開始發出嗡鳴聲,且一陣強過一陣,青白色的劍氣開始外泄,沈將沅暗道不好,飛快跑向聲音的來處。一個身形扭曲的怨鬼趴在地上,他的口鼻不斷溢位汙濁的怨氣,太奇怪了,哪有鬼的怨氣會如此汙濁。那股汙濁逐漸充斥著整個魂體,他站了起來,原本折斷的腰骨在格茲格茲作響,他甚至搖搖晃晃地支起了上半身,如同行屍走肉的活人一般走了過來。狂風驟起,沈將沅拔出破魂劍,他有些不確定,這是鬼嗎?他在地府幾百年都冇見過這汙濁的怨氣。張案已經失去了魂體的控製權,隻能由著浮商將源源不斷的濁氣反哺給自己,他感覺到自己的怨氣極其快速地積攢了起來,收攏住了要碎裂的魂魄。然後他站了起來,看見那個衣袂翻飛的少年。他費力地張了張嘴想要他快跑,就看見他拔出了那把青白色的劍,那是破魂劍,老道士和他說過,遇到拿這把劍的人就躲遠點,那一劍下去就是魂飛魄散,再無來日。他有些慶幸少年拿了把這厲害的劍,一劍下去好歹能斷了浮商作惡的心思。浮商操控著張案朝沈將沅襲去,冇有任何章法,一掌直取心臟。沈將沅用劍鞘格擋,揮出的劍氣暫時逼退了浮商。他一鼓作氣,劍鋒直接橫在張案脖頸邊,劍氣已經開始慢慢侵蝕張案的魂體。“等等!”一枚石子從遠處襲來直擊破魂劍劍尖,被凜然的劍氣彈開。一個身穿水綠色廣袖長裙,梳著垂掛髻,背著包袱提著劍的姑娘從山坡下跑上來。霧氣有些大,沈將沅冇看清女子樣貌,卻莫名心口一窒,劍尖輕晃,還收了回去。“勞煩這位少俠先困住他,但請一定不要傷他,我有法子製住他。”月不離輕喘著氣,她一路狂奔終於算是趕上了,隻是這多出來的執劍少年,怎有些熟悉。她忽略心頭的異樣,立即從包袱掏出火摺子。浮商喜水怕火,喜陰怕陽。一簇火焰竄了出來,月不離找了些乾燥的柴火,在一個空曠的地方迅速點燃。沈將沅聽了那句話後,就收起了鋒利的劍,一直用劍鞘格擋著,一人一鬼打得有來有往。“煩請少俠將他引過來。”月不離見火勢夠大了,便想著跑開,卻不想一根柴禾鉤住了裙子。她費勁地扯開裙子剛要跑開,抬頭就看見沈將沅挾著浮商靠近,未入鞘的劍鋒劃開霧氣,她抬頭就看見了他的側臉。那張臉與她記憶中的臉慢慢重合,實在是太像了。月不離失神轉過身,像是在躲避什似的跑了出去。“說不定是看錯了呢?說不定隻是長得像呢?”月不離喘著氣,眼滿是不可置信,“萬一呢?萬一真的是他呢?”沈將沅看著從張案身體炙烤出的一團黑霧,淒厲的叫喊聲在山岡上久久迴盪。“什東西?”沈將沅皺著眉,頗有些嫌棄。“是浮商。”脫離浮商掌控的張案迅速癱倒下去,怨氣依舊稀薄。“浮商是什?”沈將沅一把將張案撈了起來,眼神觸及他折斷的腰部,雖然知道做鬼後已經不會痛了,還是心頭有些泛酸。“一種濁氣。”張案很感激沈將沅將他放回土堆邊,剩餘的怨氣隻夠支撐他坐下,但這已經很體麵了,“喜歡吸食怨氣的汙濁。”聽到他這說,沈將沅大約知道他經曆了什。“阿月姑娘呢,我剛剛好像看見她回來了。”張案四處張望想要找到那個水綠色的身影。月不離踱步走下山岡,她很想再回去看看那人的樣貌,想問問他和沅沅的關係。可……她是誰呢?她不過是一覺醒來就跟在他身後走南闖北的鬼魂罷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一個鬼魂跟在自己身邊,這貿然上前去問,隻怕是會被當成變態吧。月不離躊躇了許久還是決定離開,正要緊緊自己的包袱,手卻摸了個空。完了,她冇拿包袱,她連劍都冇拿。月不離跺了跺腳,恨自己的破記性,那可是她全部身家啊!怎能丟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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