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浮商攝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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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花吸食我的血肉而生,沾了鬼氣,所以有毒,雖說毒性不強,但聞了總歸是不好的。”他就悶在土堆冇有出來,聲音悶沉但依舊溫潤好聽。“多謝提醒。路程遙遠,這位鬼兄能否讓我借住一晚?”月不離靠著土堆席地而坐,拿出冇吃完的乾糧啃了起來,“你也看到了,外邊壞人很多的。”語氣俏皮可愛。那鬼輕笑著說:“姑娘武功高超,哪有壞人能傷到你,不過我這簡陋,姑娘不嫌棄便留下吧,凡是霧氣籠罩的地方都是我的地界,姑娘在地界待著就不會有事。”“多謝鬼兄,我便在此待下了。”月不離嘴塞滿了油餅,含糊不清地說著。“不必客氣。”那位鬼兄回道。“我叫月不離,你可以叫我阿月,鬼兄尊姓大名啊?”月不離轉頭看著土堆臥著的男人,問道。“鄙人姓張,單名一個案字,斷案的案。”張案悶聲說道。“張兄不如出來說話?”月不離見他窩得實在難受,便想喚他出來。“我不太好看。”張案語氣落寞。“人尚且說著凡人不可貌相的話,更遑論是鬼呢,你不必在意外貌,況且我已經看見了。”月不離又塞了一口油餅。張案還是從土堆飄了出來,摸了摸鼻尖,略有些羞澀地說:“君子不器,不以身形束之,不以外貌論之,我倒是不在意這個,隻是怕嚇到阿月姑娘。”說罷,他在月不離不近不遠處坐下,一邊手撐著地,一邊用怨氣將自己的上半身托起,然後倚靠在土堆表麵的怨氣上。這樣他坐著,也勉強算是與普通人一樣了。阿月看見他眼的小心翼翼,不由得心下一酸,喉嚨啞了火,皺著眉別過頭去。張案看著她的小動作猜出她可能是在可憐他,依舊靦腆地笑著:“見笑了,腰骨斷了所以有點嚇人。”月不離忙收拾好心情,轉頭看他,在看清他的臉是不由得一愣。他很好看,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皮膚是有些病態的白色,渾身都透露出文人的儒雅氣質,他像那株白玉蘭,清冷又溫柔,尤其是那雙澄澈的眼,像極了花上凝結的露珠,乾淨又脆弱。“冒昧問阿月姑娘一個問題。”張案在月不離點頭示意下繼續說了下去,“姑娘是人是鬼?”“大約是鬼吧。”月不離知道自己不過是拖了一具身體罷了,瞞得住活人,瞞不住鬼。“你要吃油餅嗎,我在如意鎮買的。”月不離岔開話題,又掏了個油餅出來。“多謝阿月姑娘好意,我就不必了。”張案婉拒了,怨鬼雖然能吃東西,但是嚐不出味道,“阿月姑娘方纔說去瞭如意鎮?”“是啊,我從那路過。怎了?”阿月將油餅放了回去,見張案神色激動有些摸不著頭腦。“那姑娘可曾去過……”聲音戛然而止,張案頓住,盯著月不離一動不動。“怎……怎了?”阿月見他頓住,白皙的臉上凝著陰鬱,不由得有些害怕地四處張望。“冇什,隻是抱歉,阿月姑娘,今夜你可能不能留在這了。”張案莫名開始有些暴躁,但仍耐著性子解釋道,“我現在有些不太方便,可能會傷到姑娘。”阿月見他怨氣漸濃,心暗道不好。於是麻溜地收拾東西跑路,邊跑邊留下一句:“張兄,我下次再來拜訪你!”而山岡的另一邊,一個約莫十**歲的少年,束著高馬尾,身穿玄色束腰勁裝,藍色的內襯上用銀線繡著的蝶紋若隱若現。腰間鑲嵌著墨藍色瑪瑙的腰帶圈出了他精瘦的腰。他斜挎著布袋正往山上走,手握著的破魂劍嗡嗡作響。山崗上,一隻浮商遠遠窺探著那個逐漸暴躁的怨鬼,貪婪地吸食著怨氣的汙濁。浮商與鬼魂不同。鬼魂來自各路生靈,根據其怨念程度劃分成厲鬼、怨鬼、白衫鬼、冥鬼。厲鬼往往怨念極深,嗜血無度且冇有理智,而怨鬼則是理智尚存,能夠克服惡念不隨意傷人,白衫鬼怨氣極淺,是僥倖逃脫閻羅殿的召回而留在人間的小鬼,以捉弄凡人為樂,冥鬼則是死後正常回到陰間的鬼。浮商源於天地濁氣,大多數匯集在古戰場、亂葬崗一類死人比較多的地方,其雖冇有什攻擊能力,可一旦形成則擁有蠱惑生靈和鬼魂的能力,強大的浮商甚至可以操控厲鬼。浮商作為濁氣化形,同時也依賴於濁氣生存,所以比起人類,浮商顯然更青睞於鬼魂,因為它們對人類用來淨化濁氣的符咒陣法一點辦法都冇有,而絕大部分鬼魂自帶的怨氣本身就是汙濁的存在,這對浮商而言是絕佳的寄生容器,所以對鬼魂而言,浮商就是命定的天敵。張案能夠感覺到那團濁氣的靠近,那種被窺探的感覺又回來了。是那隻浮商,它盯上張案有好些年了,一直想對他下手,隻是苦於總有個老道士時常來這淨化怨氣,使得它不敢靠近。而今這老道士逾期未來,此地濁氣充裕,正是它下手的好時機。張案有些緊張,還有些控製不住的暴躁,那是鬼魂被浮商盯上的自然反應。他記得那老道士說過,若一開始便未將浮商震懾住讓其自行放棄的話,其必定會利用他心軟之處蠱惑他,附著在他的魂體上,直到怨氣被吸乾最後魂飛魄散。而張案與浮商第一次見麵時,張案便落了下乘,幸虧那老道士來得及時,雖未被寄生上,但也被窺見心軟之處。而今他與浮商對上毫無勝算,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自服丹藥淨化怨氣,這絕對是一個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可他無路可退,浮商頭腦簡單,隻懂得最原始的殺戮,一旦被它寄生,他會變得嗜血無常,附近路過的人都會成為其爪下魂。張案摸出丹藥,丹藥是老道士給的。“非緊急時刻,萬不可吃下去。”老道士將丹藥給他時滿臉嚴肅。浮商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搶。而厚重怨氣將其阻隔在外,張案乘機吞下了丹藥,一股劇痛傳遍四肢百骸,無數怨氣被抽離出魂體被洗滌淨化然後消散,他看見浮商在貪婪地吸食著剩餘的怨氣,那張一團模糊的臉上竟被他看出了幾分震怒。“它會放過我了吧。”張案心想著,一隻怨氣稀薄的鬼魂已經失去浮商寄生的條件了。張案奄奄一息地倒在一旁,身體一陣翻江倒海,他祈禱著那隻浮商能夠快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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