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亦忠亦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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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薄薄的紗窗,江瑀都能發現跪著的劉清晝臉色鐵青。

他才欣賞了一眼,就被淮瑾壓著肩膀往後拽:“不準看彆人。”

江瑀順勢後仰枕在他腿上:“他做錯什麼事了?你讓他跪著。”

“心疼了?”淮瑾眸中掠過一抹暗芒。

“我心疼他做什麼,就是隨口問問。”

“他不是說要送你東西嘛。”淮瑾撥開江瑀頰邊的發,在上麵輕輕咬了一下,“他要送你什麼?我給你,師兄不準要彆人的東西。”

江瑀指尖摩挲著他腰帶上的玉質帶鉤,輕聲說:“不要,他要送的東西,你不準給我。”

淮瑾幾次皺眉,托著他的頸,聲音冷了些許:

“什麼稀罕玩意兒,你寧願要彆人的??”

江瑀被他托著仰起頭,姿態像極了索吻。

他望著淮瑾冷俊標緻的眉眼,心裡跟堵了團棉花似的難受:

“殿下,他是忠是奸?”

淮瑾愣住,沉吟片刻,說:“亦忠亦奸。”

“能殺嗎?”江瑀神色平淡地問出這句話,便凝眸看著他。

淮瑾收了托著頸的手,執起桌案上的茶盞,慢慢撥著浮沫。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又像是在回答著什麼。

江瑀在這長久的靜默中輕輕歎氣,坐起身道:“殿下不必為難,根梁柱子殺了可惜,留著給朝中做事也好。”

“你為何要殺他?”淮瑾抿了口茶,“可是因為我與他的流言,我說的那些話……”

“不是。”

江瑀瞥見桌案上的玉簪花,伸手摘掉了一朵,靠在軟枕上默了半晌,冷酷地說:

“來而不往非禮也,殿下說過要為我報仇的。”

淮瑾呼吸微頓:“那你剛剛在殿外和他聊得那麼開心?”

“你……你怎麼還在想這個。”江瑀怔了怔,“聽見他要殺我你就這反應??”

淮瑾看著他手裡被揉皺的玉簪花,無奈的抿了抿唇:“師兄,清晝……”

“彆說了。”江瑀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我看那將軍也是個磊落人,你自去問他。”

淮瑾見他真生了氣,神色漸漸轉為凝重,他放下茶盞往外殿走去。

劉清晝依舊跪在原地,身形筆直,垂眸望著停在身前的黑色重台屨。

“你可對師兄下過手?”

劉清晝唇邊露出一抹笑意,緩緩抬首看著他,眸中映著那張穠麗精緻,讓人挪不開眼的臉。

“惑主妖物,死不足惜!”

淮瑾的臉一下子沉了,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上:“誰給你的膽子,本王屢次放過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本王嗎!”

“你本事不小,連南詔的人都能調動!”

劉清晝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爬起來重新跪好,滿臉無謂:

“微臣……勾結南詔,貪汙軍餉,陳兵皇宮,罪該萬死。”

“你是該死,就憑你對師兄動手。”

劉清晝仰起頭,雖然他此刻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唇邊笑意不減:

“殿下不在乎我謀逆叛國,也不在乎我貪汙受賄,就為了一個男寵殺我,看來我說的冇錯,那人確實是惑主妖物。”

“本王不是你的主子,師兄也不是妖物。”淮瑾靠在桌案邊,“你貪汙的軍餉去哪了?南詔那些暗探都是景宣二年之後潛入國內的,與軍餉一事有無關聯?”

“清晝,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想劉家百年聲譽,好好回話。”

劉清晝掃了一眼他撐著桌沿的手,笑得略顯邪肆:“還說不是惑主妖物,殿下連站都……”

淮瑾取了殿中掛的金鞭,不待他說完,便狠狠向他臉上揮去。

金鞭是淮瑾從南詔回來後,跟淮琅要的禦賜之物,除了打淮琅和恐嚇裝傻的江瑀,還從未用到其他人身上。

淮瑾壓根冇留手。

一鞭下去,劉清晝臉上頓時就破了相,他好似不痛一般,抬手拂去滑落唇邊的血。

“殿下喜潔,若是微臣找人將他……”

啪。

劉清晝話音未落,便被淮瑾一鞭揮去餘音。

他不欲同他閒扯,喚來禁軍,吩咐將劉清晝下獄嚴審。

在被禁軍押下去前,劉清晝側首往紗窗看去。

他緩緩露出一抹笑,臉上鞭痕正涓涓往外滲著血,看上去慘不忍睹,但這抹笑意,卻像是凱旋的將軍一般張揚。

江瑀收回目光,伸手摘了朵玉簪花,用指尖緩慢撚出汁水,濃鬱的香氣撲入鼻尖,冷凝的神色才緩和些許。

淮瑾推門入內,他將帶血的金鞭扔到一旁,站在榻前:“你在杭州時巡查店鋪,是故意引他動手嗎?”

江瑀取了巾帕慢悠悠地擦手,無所謂道:“對呀。”

“你怎麼敢的!”淮瑾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了,雙眸浮起霧氣,“你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

江瑀淺淡的眸子斜睨著他,默了一會,像是在思索如何回答。

半晌後,他將手擱在曲起的膝上,斜靠著憑幾,語氣散漫:

“守寡嘍。”

淮瑾被他這滿不在乎的語氣激起怒氣,將人推倒,跨坐在江瑀身上,掐住他的脖頸:

“你再說一次!”

“守……”

淮瑾指尖微微用力,截斷他的話尾,纖長的羽睫被淚水沾濕。

他伏在江瑀頸間,緊緊咬牙壓抑著委屈。

他是真傷心了。

劉清晝最後投來的那個笑,讓江瑀如鯁在喉。

都下獄了,應該翻不起花來纔對,可就是讓人覺得不安。

他擁住身上微微顫抖的人,抬手輕拍著安撫:“彆哭了,這不是冇事嗎。”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淮瑾聲音哽咽,“任他是什麼同窗總角救命之恩的,在我眼裡,都不及你,可你壓根就不在乎我。”

江瑀夾著淮瑾的臉頰,用指腹拭去他眼下淚珠:“我還說了一丘之貉呢,你不記得嗎?”

淮瑾抽著鼻子,說:“什麼一丘之貉,我與他纔不是一丘之貉,我與師兄纔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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