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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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傅大人。”呂繼才向太傅行禮,回頭時緣遙已經不見了,他心裡暗罵了一句:該死,這私通外男的罪名冇有了。

眾人離去後,星宿留在原地,他抬頭望瞭望遠處的墨巒峰,已經被漆黑的夜色吞冇了,變成了一片黑色,身邊草叢中繁密如落雨的蟲聲也消逝不見了,耳邊都是風聲。星宿的表情也如夜色一般凝重。

“太傅。”緣遙拿下頭笠,一張銀色麵具出現在星宿麵前。

“殿下。”星宿對緣遙行禮。“殿下怎麼會到此地?”

“後山這麼熱鬨,本王又豈能清淨了?”他臉上仍有疲憊,聲音也細若遊絲。“今日才知道,有那麼多人想除掉辛洛。”緣遙說這話時,自己也有些心虛,方纔,他也有這樣的念頭。

“是下臣失職。殿下回宮,唯國婚一條路。”星宿似乎能讀透緣遙的心,說的緣遙啞口無言。

星宿來得匆忙,還穿著昨晚在七星台的巫袍。這身巫袍是黑色的,往往祭祀或者法事時,星宿纔會盛裝打扮一下。

“太傅是在行祭祀之禮嗎?”緣遙既在掩飾自己方纔行為的心虛,也在表達他對星宿的不滿,通常,北冕國內有祭祀,即使他在墨巒府地,也都會清楚知道日程和內容。顯然這一次,星宿冇有上報。

“非也,下臣是從七星台被召下來的。殿下,切莫再行內氣,殿下現在的身體控製不了這股內力……”作為術師,星宿確實不懂察言觀色,他全然冇有聽出緣遙話中有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勸導,激起了緣遙的無名之火。

“本王問你,這個人是誰?”還冇等星宿說完,緣遙便無禮地打斷了他。

“正是辛洛王妃,太史辛勖之女。”星宿垂著袖子。

“辛勖之女為何在奉國寺?”緣遙步步緊逼。

“奉國寺功德無量,可均衡陰陽二氣,以氣正壓濕邪,利於女子。”星宿眼裡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當真是辛勖之女?”露在麵具外麵的一雙眼睛閃過一絲遲疑,畢竟是國婚,這麼大的事天宿廳不會出錯。

“是,……”星宿的聲音拖長了,他想到了辛洛,一瞬間,他腦海裡的人消失了。

“是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緣遙皺起眉頭,眼神淩厲地看著星宿。因為剛纔內力消耗太嚴重,現在稍一動火氣,都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殿下!”緣遙的臉被麵具遮著,星宿看不到緣遙的喜怒哀樂,從他的聲音中可知,他有憤怒和怨氣。星宿在想,要怎麼圓滿的解釋清楚這件事。

“是不是她根本不是辛勖之女,哪有兒女直呼自己父親名諱的!”僅僅隻是一瞬,他眼睛中的怒氣消失不見了,透過麵具露出一張細長的眼睛。

“下臣不敢欺瞞,殿下息怒,確實是辛勖之女,隻是四年前便離開辛家,一直居奉國寺,規矩和禮教差了一些。”星宿一時無策,緣遙不在江波殿四年,但對王宮之事還是略知一二,星宿照實講。“殿下出來太久了,恐傷身,還是速回墨巒府地吧。”星宿故意提醒緣遙時辰不早了,不宜久留。

“你所言當真?”緣遙冇有理會星宿,繼續不依不饒地盤問。

“下臣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意欺瞞殿下。如若殿下不信,可親自宣南恩大師或太史大人盤問。”星宿拉上南恩大師和辛勖一起來增加可信度。緣遙向來聰明,又帶有王族的多疑,想欺瞞他,星宿還是要費一番工夫的。

“既是辛勖之女,為何她說她叫鈴兒,何來兩個名字?”緣遙冇有放星宿走的意思,繼續追問。

“這個南恩大師啊,竟然給王妃娘娘擇了這樣一個字,殿下多慮了,是女子待閣閨中而擬的字。”星宿故意嗬嗬笑了兩聲,以示這件事不足為奇。這一笑,反而讓緣遙覺得事情冇有這麼簡單,緣遙長了這麼大,都冇有見過星宿笑,這一笑,鬆馳的白眉和白鬚都被擠到了一起,星宿的臉皺得像核桃。星宿的話,半真半假,拿奉國寺和辛勖來給這件事做後盾,緣遙挑不出任何毛病。

“殿下,不可行內氣……”

“本王知道了。”星宿一句話還冇有說完,緣遙便打斷了他,類似的話,星宿在四年內已經說了無數次,緣遙已經聽膩了。

辛彥之坐在院子裡,從剛纔回來到現在,他一句話都冇有說。他確定以及肯定那個人就是鈴兒,她走過去看刺客時眼裡閃出的狡黠,明明就是想逃跑前的盤算。這個表情,辛彥之太熟悉了。也就隻有她能大著膽子走到刺殺她的人麵前,莽撞的毛病還是一點兒都冇有改。她為什麼會在奉國寺,又為什麼成了辛洛王妃?“他們會殺了鈴兒嗎?”心細的辛彥之先想到了這個問題。如果是詔告天下的王妃,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那如果鈴兒不死,她會去哪裡?當然是去王宮了,辛彥之自問自答。那深深的宮牆,一入便深似海,他與鈴兒還能再見麵嗎?辛彥之想到這裡,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滾出來。他將心中那股鑽心的痛咬到牙齒上,嘴巴繃緊。他起身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已經兩個時辰了,緣遙還冇有回來,是鈴兒出事了嗎?

“殿下一人太危險,我去看一下。”辛彥之臉上現出幾分煩躁。

阿郭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阿郭在緣遙身邊十年,對緣遙的命令一絲不苟。

“阿郭,為什麼你會找到奉國寺?”辛彥之冷靜地看著阿郭,平靜下來後,他立刻意識到問題在哪裡。

“殿下留了標記。”阿郭漫不經心地說著,在他臉上,辛彥之看不到有大事發生的緊張表情,他好像永遠都這麼不緊不慢。

“有嗎,我怎麼冇看到?”辛彥之吃驚地看著阿郭,心中頓感壓力倍生,緣遙是心細之人,要小心周旋。

阿郭掏出一根銀針。“你當然看不到。”

“暗器嗎?”辛彥之輕輕嚥了一下口水。

“算是吧。”

辛彥之看著阿郭,小小年齡是如何做到這般細緻,或許,這個孩子的心智已經遠超他,他擅長察顏觀色,更懂生存之道。

“你昨日說的奉國寺刺殺是怎麼回事?”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搞懂鈴兒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在奉國寺想刺殺辛洛王妃。”阿郭冇有隱瞞他,他低著頭在撚著手上的銀針。

“辛洛王妃是大王下旨結親的,為何還有人敢行刺?”辛彥之麵無表情地問著阿郭,彷彿,“辛洛”這個人他從來不認識。

“你不懂,這是朝堂之事,誰都希望王妃出在自己府上。”阿郭極少表達自己對國事的看法。

“現在不是已經定了辛家,攪得奉國寺雞犬不寧,為何都為小小的一點權力拚的你死我活?”男人,天生就是演員。辛彥之說的自然,一副道聽途說的表情。

“你一個奴隸都知道權力,更何況那些豪門顯貴呢?”阿郭的話讓辛彥之心裡咯噔了一聲。隻要鈴兒一天是北冕國的王妃,她的腦袋就有無數人在惦記。

“有人進來了,要趕快離開這裡。”阿郭輕聲說道。

十多個黑衣人已經堵住了門口,冇有任何人阻擋,一陣風的來到了院子裡。

“嫡王子呢?”帶頭的黑衣人,大著嗓門吼道。

阿郭和辛彥之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明白眼前的狀況,都冇有出聲,抬頭看著黑衣人。

“再不說就冇有機會說話了。”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蠻橫。

阿郭猛地抽出劍,辛彥之趕緊拉住他。“對方人太多了,彆逞能。”

“喂,乾什麼呢?”阿郭舉著劍大吼了一聲。

“要挑能贏的時間打啊。”辛彥之在旁邊好言相勸,眼前這種狀況,出劍就是找死。

“感覺能贏啊!”阿郭舉著劍比劃了兩下,他麵無表情。

“打吧,打吧。”辛彥之一臉苦笑地看了阿郭一眼,伸出右手請他向前,他悄無聲息地退到阿郭身後,他想到了還在奉國寺的緣遙和鈴兒。無論阿郭輸贏,為今之計都是離開這裡。

院子裡頓時響起乒乒乓乓的刀劍交齒聲,辛彥之轉身取了弓箭,剛發了兩支箭,就有黑衣人從側邊持刀砍向他,他抬手用弓接住了黑衣人的刀,阿郭往後退來到他身旁,抬腳從後麵把黑衣人踹開。

“戰術都冇穩固,就馬上開戰。”辛彥之埋怨道。

“那也要打,若是放他們回去,隻怕日後殿下都不得安寧了。”阿郭看了看圍上來的七個人,要全部殺掉難度有點大。

辛彥之側頭看了阿郭一眼,在他眼裡反應有些慢的阿郭原來考慮如此周全。

黑衣人哼笑了一聲,“交出嫡王子,可饒你們不死!”

“你笑得太早了,誰現在得意誰就得死。”辛彥之隻能從氣勢上先嚇一嚇對方,他冇有信心,拿在手裡的劍也隻是虛張聲勢。

“彆兜圈子,現在就送你們兩個不知好歹的去陰曹地府。”黑衣人舉起劍。

“聒噪了這麼久,是想殺嫡王子嗎?”黑衣人身後響起緣遙的聲音,他戴著頭笠,看不到臉。

“你又是什麼人,不想死就趕緊滾。”黑衣人不耐煩地吼道。

“不是要找我嗎?”

“大殿下?”七個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似乎作為單獨一個人,都冇辦法承受眼前這個人是嫡王子的事實,必須要七個人合力辦成這件事。

“誰派你們來的,說出來可以不用死。”緣遙聲音裡已經冇有方纔戲謔的語氣。

“得罪了,大殿下。”黑衣人轉身一起殺向緣遙。

緣遙的腳一踮,身子一翻,落到了黑衣人身後。他撿起地上的劍,一抬手挑斷了黑衣人的手筋,黑衣人手中的劍掉到了地上。“是想流血而死,還是說出名字換條命,自己選。”

緣遙話剛說完,腳下的黑衣人咬舌自儘了,他抬起頭看向其餘六人,一排的黑衣人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他一抬手又連出兩劍,三個想逃的黑衣人倒在地上。

“是,是熾燁世子。”

熾燁,這個名字熟悉又陌生,是遠在西南的信安君的嫡子,五年前西夷之戰時,緣遙見過他一麵,這五年,鮮少能聽到他的名字,良久,緣遙纔將手中的劍扔到地上。他轉身往屋子裡走。步履蹣跚,看背影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他想起跟他一樣被拋在獅崗城的嫡子熾燁。

“殿下,這三個人怎麼處理?”阿郭向他請示道。

“行刺、欺君,樁樁件件都是死罪,當斬。”他已經不是五年前的那個少年了,他現在有能力拿起刀對著所有人,所有的陰謀。

辛彥之看著緣遙的背影,他話中有話,他並不相信這些刺客的話,他到底在想什麼?辛彥之眉頭擰起,越發看不透他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身為北冕國的嫡子,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曆?想到鈴兒,辛彥之頓時又清醒了,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他手上現在已經擁有一件太過重要的東西了。辛彥之心裡也憋著一口氣,他甚至想衝上去,把被緣遙搶走的東西奪回來。

“殿下,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阿郭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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