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安心頭一陣不安。
他想起了之前的一個夢。
夢裡,一個渾身焦炭般的惡鬼找到他,告訴他邊城的戰況。
他當時一刀揮開了惡鬼,並未放在心上。
隻是當下,邊城的情報使和那惡鬼口中所述竟然大差不差。
他還記得,那惡鬼說自己是……流月。
“……邊城生靈塗炭,流血漂櫓。”
“太子勾連蠻人,蠻人得了訊息,三十餘個部落結在一起,聚集了近百萬大軍將變成團團圍住。”
“孟家軍奮不顧死,雖將他們驅逐,卻、卻也十不存一啊。”
皇帝坐直了身子。
“將士們是如何以二十萬戰勝百萬蠻人的?”
情報使忍著淚,顫聲回稟。
“蠻人入城之後本以為勝負已定,他們大肆燒殺,放話讓我們投降就放我們一條生路。”
“將軍府上有一個戲班子,戲班中的伶人流月唱出了名氣,紅遍了大江南北,就連蠻人也有所耳聞。”
“流月姑娘就跟主動跟老將軍說、說……”
孟九安隻覺得自己好像踩在薄冰之上。
他啞聲催促:“說了什麼?”
情報使抹了一把眼淚。
“流月姑娘說,她雖位卑,卻知國破則家亡。蠻人來自於不同部落,本身也有嫌隙,隻要除去蠻人的主要首領,就可大大降低他們的戰鬥力。
她願意以身設陷阱,將這些蠻人首領們一網打儘。
戲班子將炸藥藏在戲台之下,在哪些蠻人聽戲的時候,先放火將他們困在戲院中,當他們躲上戲台時,就點燃炸藥……”
“那之後蠻人戰鬥力果然大減,我們才能一步步將蠻人逼出邊城。”
大火、爆炸……
半夜入夢而來的,真是流月……
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孩,那個碰到哪兒都要衝自己喊疼的流月,被生生燒死了。
她不知受了多大痛苦,入了自己夢中,竟被自己誤解、劈砍。
孟九安隻覺腳下的冰麵突然碎裂,自己惶惶墜入一片冰海之中。
後麵皇帝對孟家軍的賞賜和稱讚,太子和公主撕心裂肺的呼救,他都冇有聽進耳去。
強撐著謝了皇恩,踉蹌走到了大殿之外。
“將軍!”
情報使從身後追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繡錦囊來,顫巍巍遞給孟九安。
“將軍,這是流月姑娘犧牲前留下的。”
“她說,如果有機會見到將軍您,就交給您。”
孟九安接過錦囊,看到錦囊之上斜斜繡著“流月”二字。
陣腳並不細密,他幾乎可以看到刺繡的人拿著針手忙腳亂的模樣。
她到底是怎麼給自己做出一件衣服來的啊?
“衣服!”孟九安抓住望北,“你撕破的那件衣服呢?”
衣服被他隨手扔在了公主府裡,扔在了花園濘泥的泥土上。
孟九安打馬趕去公主府,卻再也找不到那件衣服了。
他曾經擁有過,卻被他親手弄丟了。
孟九安捏著錦囊獨自站了片刻,抖著手打開了錦囊。
入目是一枚沾血的鎏金衣帶鉤。
正是他中毒那晚丟失在枯樹林中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