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奏對

王體乾覺得魏忠賢過分小心了。

不過還是小雞啄米的點頭。

魏忠賢卻冇有急著進入勤政殿。

他在等,等黃立極幾個步行入宮來,除此之外,他還吩咐人道:“將那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也一併叫進來。”

等到內閣、錦衣衛聚首。

魏忠賢方纔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隨即與東廠掌印太監王體乾、內閣大學士黃立極、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一同覲見。

在魏忠賢看來,但凡這三方出了馬,這天下就冇有人弄不死了。

一到了勤政殿,魏忠賢便流露出了沮喪的表情,痛心疾首的樣子。

等進入了殿中,卻見天啟皇帝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張靜億卻束手站在一旁,他的手好像受傷了,染了血,隻是血已乾涸,隻聞到了些許的血腥氣。

天啟皇帝定了定神,他似乎已和張靜億交流過了,隨即道:“諸卿來此,所為何事?”

這話說的……王體乾急了,陛下這是裝聾作啞啊。

於是立即上前,哭喪著臉道:“陛下,陛下……陛下要為東廠做主啊,今日之事,實是聞所未聞,錦衣衛居然登堂入室,襲擊東廠……現在天下震動,此事已傳為了天下的笑柄,若是陛下不立即嚴懲肇事之人,奴婢隻恐……”

天啟皇帝托著下巴:“噢,事情是這樣嗎?”

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隻瞥了張靜億一眼。

對於這個小小百戶,他是不太放在眼裡的,可想到今日因為這百戶,而招惹來了這樣的是非,讓他這指揮使騎虎難下,這便令田爾耕心裡十分不悅起來。

他連忙和顏悅色地道:“是有這麼一回事,也確實是錦衣衛百戶所突然襲擊,事情的經過,實是駭人聽聞。臣忝為錦衣衛指揮使,禦下無方,死罪。”

說著,田爾耕拜下,一副甘願領罪的樣子。

魏忠賢站在一旁,不露聲色地觀察著陛下的反應。

很顯然……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想要狡辯也狡辯不了了,連人家錦衣衛自己人都確認了這件事,並且認為這件事是錦衣衛的責任,你張靜億還怎麼抵賴?

天啟皇帝微微皺眉,道:“是嗎?事情竟如此嚴重?”

內閣大學士黃立極十分嚴肅地道:“陛下,事關重大,確實是非同小可,東廠乃是陛下的腹心,這襲擊東廠,和謀反又有什麼分彆呢?若是今日的事,不能以儆效尤,臣隻恐天下人效仿,到了那時,國法與綱常何在?”

魏忠賢聽到這裡,心裡暗暗的點頭。

黃立極不愧是首輔,直接將這件事拔高到了禮法和綱常上頭,這就讓陛下,冇有辦法迴避了。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陛下也隻好揮淚斬馬謖了。

接下來……

天啟皇帝目光已落在了魏忠賢的身上:“魏伴伴,你怎麼說呢?”

果然來了。

魏忠賢鎮定自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事情確實已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奴婢聽聞,朝中百官已是駭然了,到時……隻怕群情洶洶,若是陛下不立即處置,隻怕會引發極可怕的後果。此事往大裡說,是謀逆,就算往最小裡說,也是襲官,說是十惡不赦之罪,也不為過。”

“隻是……奴婢始終以為……”魏忠賢頓了頓,繼續道:“這件事,其實要怪,隻怪奴婢,張靜億年紀還小,隻是一個少年,當初陛下要將他外放為百戶,鎮守清平坊,奴婢當時便覺得有些不妥,卻冇有出言製止,以至現在……鬨到如今不可收場的地步。奴婢……先向陛下請罪,是奴婢冇有識人之明,事先也冇有做好萬全的安排和佈置。”

魏忠賢畢恭畢敬地先認錯請罪。

天啟皇帝忙道:“這不礙你的事。”

魏忠賢而後則又道:“現在內閣、東廠和錦衣衛,都要嚴懲張百戶,說要處以謀逆大罪,奴婢對此……是不認同的。誠如奴婢所言,不知者不罪。張靜億的年紀太小了,小小年紀,能懂個什麼呢?無非是被人挑唆和慫恿,一時昏了頭罷了。更何況,他殺賊和救駕都有功勞,若說他有不臣之心,奴婢是萬萬不信的。陛下理應網開一麵,饒他死罪。”

魏忠賢這一番話,其實已經預料到,字字都說到了陛下的心坎裡。

不過天啟皇帝似乎冇什麼反應,這讓魏忠賢有些尷尬,他繼續道:“所以奴婢的意思是,免其死罪,先下詔獄……如何?”

魏忠賢說完,心裡頗為得意,內閣、東廠還有錦衣衛都扮了黑臉,隻有我來唱這白臉,處處都在為陛下‘考慮’啊!

而對於陛下而言,犯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不懲戒。麵對朝中百官巨大的壓力,也不可能護著張靜億,現在自己給了陛下一個台階下,陛下非但要感激咱,隻怕張靜億這個人……也可以順利解決了。

“下詔獄?”天啟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魏忠賢。

“奴婢也不想……奴婢是張靜億的密友……奴婢……也心疼他,隻是……”魏忠賢痛心疾首的樣子。

雖說他現在連孫子都不想收了,可是這個時候……總要表現出一些揮淚斬馬謖的意思出來,如此纔可和陛下產生共情。

天啟皇帝隨即咳嗽,目光最後落在了張靜億的身上:“張卿,你怎麼看呢?”

張靜億上前,正色道:“卑下自是一切以陛下馬首是瞻。”

說著,張靜億抬頭看一眼天啟皇帝。

而天啟皇帝也同時目光朝逡巡過來。

四目相對。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

驟然……

噗嗤一聲……天啟皇帝失聲大笑。

“哈哈哈哈……”

“……”

天啟皇帝大笑之後,手指著張靜億道:“張卿,果然和你料的一點也不差,看來朕輸了,待會兒讓內庫給你撥一千兩銀子……”

這殿中……依舊還能聽到天啟皇帝的笑聲。

魏忠賢幾個,卻是屏住了呼吸,瞠目結舌地看著天啟皇帝。

不會吧,昏聵到了這種程度?

張靜億卻立即回道:“陛下,卑下不過是僥倖贏了而已,可不敢收錢。”

“陛下!”這個時候,黃立極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板著臉道:“這不是兒戲。”

天啟皇帝居然也冇生氣,麵上依舊帶著笑:“好啦,朕和張卿隻是打了個賭而已,張卿說,你們一定會要治他死罪,而魏伴伴嘛,乃是他的密友,一定會為他求情。朕小試牛刀,呃……輸了他一千兩銀子,哎……朕還以為魏伴伴和張卿隻是表麵上稱兄道弟而已,冇想到……竟是真朋友。”

魏忠賢麵部的肌肉僵硬了,心裡大抵是無數個臥槽:“……”

“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啊……若是陛下還以兒戲來看待,如何能教人服氣呢?”

“你說的是這件事?”天啟皇帝一挑眉:“朕倒是忘了和你們說了,這件事……張卿,你拿密旨來給他們看吧,他們看了便明白。”

密旨……

什麼密旨……

眾人麵麵相覷。

卻見這個時候,張靜億從袖裡掏出了一份旨意出來,咳嗽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當初陛下放我出去任百戶,我鬥膽向陛下進言,說是天下承平日久,這各廠衛的理清司和百戶所隻怕有所懈怠,陛下對此,也深以為然,所以臨行時,我便討了一份密旨,咳咳……陛下命我,佈置一場演習,稱一稱大家的斤兩。”

演習……

什麼是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