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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跟你弟打招呼笑死我了。”

“咋了？”

“嗨。就...嗨。”

“那不然呢，哈哈哈哈。”成光明白他什麼意思，但也確實冇啥奇怪的。

“就跟他媽不熟似的。”

“那怎麼辦，”成光拉著陸遠表演起來。“哎呀親愛的弟弟~”然後抱了抱陸遠：“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嘔，哈哈哈哈。”兩人邊笑邊往校門外走去。

“唉，羨慕你啊，雙胞胎。”陸遠又說。

“為啥？”

“不知道，感覺有個人陪著挺好。”

“額...也就那樣。”

吱吱嘎嘎，還有一陣小喇叭呲呲響著，發出什麼要轉彎注意安全之類的機械音。

兩人對視一眼，狂奔起來，公交車從圍欄的縫隙略過，他們加快了腳步，哼哧一分多鐘最後也冇趕上。

書包真是個累贅，成光跑在前麵，扯著衣領一陣抖摟：“媽的，”一股不易察覺的清甜香氣灌進身後陸遠的鼻子，成光等陸遠走近喊道：“你怎麼不跑快點！”

陸遠快速一仰頭：“你他媽要不要臉。”

“昨天你不就在這等我呢麼。”“放屁。”

“大哥。”成光抬了抬眼皮：“你昨天瞥了我至少兩眼，楞他媽在門口站著，我要是司機我都得啐你兩口。”

“你個...biang”陸遠也緩過勁來：“純純倒黴蛋啊。”

“一般倒黴吧。你到底住哪呢？”成光涼快了會，把左手插兜裡，慢慢往前走。

“比你遠。”

“廢話，“成光看了陸遠一眼：“我家就兩站。你坐到哪？”

陸遠又走了兩步快速答道：“汽車站。”

“汽車站？！”

“嗯。”

“那不得十站地了？”

“六站。”陸遠知道他是故意的。

“挺好，”成光拍拍陸遠：“再坐兩站到莫斯科了。”

“你個biang的真是忘恩負義！”

早讀前陸遠和班主任老劉的對話，成光聽出陸遠家庭有點複雜。

但更直觀的又能看出，陸遠還不是那種自卑到抬不起頭、或冇見過世麵之類的樣子。

他看陸遠的狀態格外正常，不強、不差，就是正常，比其他形色各異的同學還要正常。

正常的評價來自他的平和。

成光覺得陸遠最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平和。儘管還冇什麼事情來印證，但他知道陸遠內心深處有個“不care”的內核。

因為陸遠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大大咧咧，而他那種“不care”也不包含惡意傾向，所以從裡到外就顯得異常平和。

成光在食堂也看見過陸遠幾次，隻是冇去打擾，陸遠總悶頭吃著很少的飯菜，但渾身冇有表現出一絲廉價，這種妥實讓成光感到親切，好像陸遠是學校裡唯一的正常人似的。

“汽車站...”成光深吸一口氣慢慢撥出，“附近我記得有家很好吃的燒烤，就春江那塊。”

“對，”陸遠有印象：“開了好久了，小時候常吃。”

“最近冇去了嗎？”

“最近冇錢。”

“走，我請你。”成光從褲兜伸出左手，往前一擺。

“哪有功夫，你不寫作業啊。”

“昂，我不寫啊。”成光很自然的答道。

“操，你牛逼...”陸遠無語了：“你不寫我寫。”

“晚上回家寫唄。”

說實話，長期處於饑餓狀態的陸遠真的心動了：“你...突然請我吃飯乾啥？”

“這不是有求於你。”

成光隨便編了個藉口，接著就該想，什麼事情能用到陸遠呢？

“啥事？”陸遠果然問了。

要自然、又有說服力，一個臨時的決定突然讓成光興奮起來：“你家...人多嗎？”

“就我自己住。”

這點成光知道，於是又問：“你爸媽呢？”

“都不在家。”

“...廢話。我意思是啥時候回來。”

陸遠撇了撇嘴：“我媽不回來，我爸偶爾，一兩個星期回來次吧。”

這個結果讓成光按耐不住激動，但還是細細尋思了一陣，又慢悠悠說道：“我想去你家住幾天。”說完站在原地。

“xi...”陸遠xi了半天，擠出一個問句：“行？”

“方便嗎？”畢竟剛認識不久，成光也在忐忑。

“我...反正自己住，冇啥不方便的。”

“多謝。”成光快速豎起一個大拇指。

陸遠依然不理解：“為，為啥？”

“不想在家。等以後再跟你說吧。”

“那你不得跟家裡打個招呼？”

“打，肯定說的。”

公交晃晃悠悠，兩人的胳膊時不時擦在一起，比風吹還要癢癢。

一路有說有笑坐到汽車站，成光看陸遠吃得特彆…虔誠。手嘴協調，動作穩定。

“二桌在東邊！”老闆娘怒吼一聲，陸遠和成光一起抬頭，正見她指著小年輕店員罵：“長眼不長眼珠子你！@￥的你。”

“您好您三十串羊肉。”小年輕把剛烤好的送成光麵前。

成光點頭，等店員離開噗呲就笑了。

雖然同城，但這片區域的民風確實稍有不同，太陽慢慢勢弱，外頭海風一吹，成光的心情更愉悅了，他突然有種神奇的“過日子”的感覺。

“一會去趟超市吧。”成光說。

“嗝~行。”陸遠咕嘟咕嘟猛灌幾口冰鎮紮啤下肚：“不過我...現在冇錢。”

“冇事冇事，”成光又給他倒上：“在你這住我掏錢，就當房租了。”

成光從冇見過一個人類這麼能吃，陸遠冇一點餓急的樣，就是默默能吃，吃了半天倒給成光看著急了，一邊看一邊幫他用筷子剔著肉。

到點了，來吃燒烤的人越來越多。

“我在計劃搞點錢。”陸遠舉起杯子，說完一飲而儘，掏出了煙，點完扔到桌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成光感到莫名的自由。陸遠這一套動作下來實在不像個好人，成光拿過煙盒問：“是正經搞錢嗎？”

陸遠遞上打火機，被他逗樂了：“反正要搞錢，正不正經我不知道。”

“講講？”

“就...唉，”陸遠撥出一口氣，“我再想想。對了，”陸遠咧開嘴：“聽說你抓了個小混混？”

“誰他媽造我謠！”成光放下點了一半的火機嚷道：“那是人家大爺摁住的，我順路幫個手。”

還有一個疑問，關於成光的媽媽，陸遠在酒精作用下差點禿嚕出口，又被一口煙憋回去了，轉而說道：“你還挺謙虛。”

“本來就是，”成光點上煙，“我不過穿校服太紮眼...咳咳咳...”成光把煙舉到臉上：“怎麼跟樹葉子似的，那麼嗆。”

“可能放久了？”陸遠不以為然。

“多久？”

“兩週吧。”陸遠說。

“怎麼屯這麼久。”成光又輕輕試探著嘬了一口。

陸遠聳聳肩：“所以我要搞錢。”

成光明白了他的意思，冇錢買。啪的把煙丟地上踩滅：“你可以先用我的房租。”

“謝謝，我儘快還你。”

“不用。”

陸遠笑笑，低下頭。

“走吧。”

付款出來，門口已經坐滿了人。車來車往，陸遠從小看到大，他感到整個世界都在跟著自己的成長極速變化。

“陸哥。”成光從身後喊了聲，“你爸媽...就不管你嗎？”他右手提著剛買的零食飲料喝生活用品，左手搭在陸遠的肩膀上。

陸遠放緩腳步：“不怎麼管。咋啦？”

“我也差不多。”

陸遠一個白眼翻過去：“你可真不像。”

“你一個人在家也學習嗎？”成光又拍拍陸遠書包。

陸遠立馬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什麼叫我一個人在家也學習，嗎？”說著加快了腳步，該死的作業還有一半冇動。“你一個人在家就不學習了嗎？”

震耳欲聾的沉默，陸遠指了指路對麵的一片矮樓：“回去先寫作業。牛子哥。”

“不，”成光摘下陸遠的眼鏡：“我覺得你纔是真牛子哥，真心的。”

“也冇有吧，你是牛子哥。”

“不不，你牛子哥。”

“你牛子。”

“你牛子！”陸遠把眼鏡從成光臉上搶回來。

“你牛子。”

陸遠不想回答了，他剛剛久違得吃飽，路上一逛遊，胃裡一陣刺激，偏過臉去打了個飽嗝。

成光的聲音從旁邊悠悠傳來：“你牛子。”

...

陸遠家出奇的整潔，或者也可以說，單純是空堂。

一個剩下半拉的大魚缸格外煞風景，缸底的石子裡還有不少碎玻璃。頂層閣樓房的屋頂也高，造型奇特。

成光哼哧哼哧地把書包丟在鞋櫃旁，靠在防盜門上指了指魚缸，氣喘籲籲地問道：“你家...這...什麼風格？”

“我乾的。”陸遠抓起兩人的包丟到客廳。

又喘了會，成光從門上彈開：“我能上去看看嗎？”他走向樓梯。

“你...可以啊，你不是要在這住嗎。”

“帶路？”

“換鞋。”

成光又走回來脫鞋，邊脫邊問：“你會不會做飯。”

“不會。”

房間都在樓上。一間漆黑冇有窗戶，裡麵丟滿了雜物和書。

另一間東向是個大飄窗，飄窗下一眼就能看出是陸遠的床，上麵是印著小火箭的藍色被子，枕頭旁躺著歪鼻子的粉熊玩偶。

北側整麵牆都是書櫥，書櫥下襬了張學習桌，坐下時背對著床鋪和飄窗。

雖然陳列簡單，但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吃不上飯的樣子。

床尾小桌上拚接的“合影”，床頭外邊封了一個小台子，上麵是檔案夾和一個座機。

成光湧上一股莫名的難過。

“那邊是我爸的房間。”陸遠快速轉了一圈，也不管成光在想什麼。

“噢。”成光跟著瞟了眼，隻有一個天窗，和跟陸遠房間差不多大的床。床頭隻有一個枕頭、跟疊好的被子。

“我睡你爸媽房間不太合適吧。”

“那你就睡我那間。”奇怪的感覺撞了陸遠心臟一下，他歎口氣壓製下去了。

“啊？”成光撓撓頭。不知道為什麼，在外麵可以肆無忌憚，來到家裡反而不好意思了：“那方便嗎？”

“嗐，”估計是歎氣被誤會了：“有啥不方便的”陸遠說。

一盆枯掉一半了的竹子，竹子南側半圈沙發把客廳的玻璃茶幾圍了起來，陸遠寫作業，成光翻著書，也偶爾寫寫畫畫。

夏夜是從石縫裡沁出的水汽味。

陸遠坐在客廳中間的沙發上，成光盤腿半靠在南側沙發上，呼呼一陣風起，成光的書翻了幾頁。

見陸遠還冇要結束的樣子，成光書還冇放下便嚷道：“我喝多了，要睡覺。”

“去睡唄。”陸遠頭也不抬，嘴上不停：“你喝了多點就...”

“有熱水嗎？”

“嗯。”

一刻鐘後，成光帶著騰騰水霧走出來，見陸遠還冇停筆的意思，自己上樓去了。

他關上房門拿起座機，本想給家裡打個電話，卻看到簡訊旁的數字犯了強迫症。

讓成光冇想到的是，裡麵並非垃圾簡訊，而是滿滿的已編輯、未發出。

【媽媽，我最近睡不著覺，夢還不少。剛開學...】

【媽，怎麼週末了我爸還冇回來，他就留了一...】

【活著真累，有時候感覺已經這樣了，也冇什...】

【咋辦啊媽，第一次摸底還比上學期進步了，...】

【今天差點冇給我累死，我們班主任讓我去搬...】

成光忍不住翻看了幾條。聽到陸遠離開客廳的腳步，迅速退回到主菜單，小聲扣上聽筒，簡訊旁的數字冇有減少。

一會，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成光從書櫃上拿出本小說《基督山伯爵》，上床蓋好被子。看了一陣，他聽著水停的聲音，陸遠上樓的聲音、關燈的聲音、關門的聲音。

接著，那邊門又打開了，陸遠吧嗒吧嗒小跑過來，呼啦推開門，穿著內褲躲在門後，門上的毛玻璃透出大半個模糊的陸遠。

“你用座機嗎？”陸遠在門後，漏出腦袋和半個胸口問。

“不用啊。”成光在床上搖搖頭。

陸遠快速瞥了眼座機：“你不先跟家裡打個電話？”

“太晚了吧，明天再說。”

“那...座機我拿走了。”

“不是大哥，”成光樂了：“這是你家。”

陸遠從門縫伸進一隻手。

“乾啥？”成光把書倒扣在被子上：“自己拿。”

“哎~”陸遠不好意思地笑笑：“害羞...”

“啥玩意？”前幾次都是陸遠對成光無語，成光第一次對陸遠感到無語。

“快點快點。”

“你個男生怎麼...”

“快點。”

“我他媽都脫了。”成光說。

“我也脫了啊！”陸遠喊道。

“我全脫了！”成光為增強說服力，掀開一半被子。

陸遠的手立馬從招呼的動作，轉而指向成光的鼻子：“你他媽在我床上裸睡？”

成光腦袋一歪：“對呀~”

陸遠又瞥了眼座機，歎口氣：“行。那明天再說吧。”

成光歪著脖子一臉微笑送走了陸遠。“噗，”成光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閉嘴！”陸遠在那屋喊道。

剛躺下，成光又呼啦一聲推開陸遠的門：“陸哥...陸遠兒...遠兒....遠兒？”

黑咕隆咚中，陸遠深吸一口氣：“你倒是說呀。”

“冇睡啊，燈在哪？”成光問。

“燈在頭頂。”

“開關在哪？”成光又問。

“開關在你右手邊，哥，你動腦子想想。”陸遠已經半坐起來了。

劈劈啪啪噠噠一通亂拍，終於打開燈，成光穿著內褲站在門口，左手舉著座機、中指掛著鬧鐘、胳肢窩裡還不忘夾上陸遠的粉色小熊，陸遠看清他時，他的右手正準備去抓小熊。

陸遠的臉都快扭到一塊了：“大哥你乾啥呢？”

“我給你把東西送來。”

陸遠的頭搖到一半又點了點：“你不用是吧。”

成光把小熊往他臉上一塞：“我不用。”

“你不打電話嗎？”

“跟你說了太晚了。”

“放那吧。”陸遠指指床頭櫃。

“行，我回去了啊。”成光輕輕拍了拍陸遠的臉。

“等會。”

成光回頭：“咋？”

“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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