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宴

夜晚,風亭水榭,流觴曲沼。

陳府熱鬨非凡,既有歌姬唱曲,也有江湖人耍把式,燈火通明,美酒絲竹,連夜色的空氣中都帶有紙醉金迷的氣息。

陳必度坐在主位上,招待著前來調查糧餉案的刑部官員。

一杯一杯酒下肚,當地鄉紳吹捧著,歌姬美人陪伴著,三個刑部官員很快就被哄得不著西六。

陳必度趁機向三人彙報了糧草之事,又拿出一本假賬冊,找了幾個當日在護國寺的小兵和雜役做證人,竟然就這麼糊弄了過去。

“大人,五公子到了。”

管家低聲說道,似乎對這位五公子很是重視。

“請到後院去。”

陳必度看著喝得昏昏沉沉的刑部官員,露出輕蔑的一笑,便踱步向後院走去。

後院裡,蕭懷凜和洛西早己等待良久。

為了查出糧草的下落,洛西給他家王爺編了一個富商的身份五公子,往來於南越邊境,專門倒賣些物資,因為倒賣物品多為非法,因此名字也是假的,陳必度懂江湖規矩,對這位五公子的真實姓名倒也冇有多大興趣。

“五公子久等了。”

蕭懷凜回頭時,陳必度還是驚了一下的,這五公子氣勢凜然,一身青藍色的衣衫,極為精緻卻不張揚,目光深邃銳利。

他完全不是想象中油膩的富商模樣,反而更像是一個軍人。

陳必度在邊陲常年和軍中之人打交道,若不是徹查過這五公子的身份,他會以為五公子是軍人。

“拜見陳大人。”

蕭懷凜見陳必度進來,微微欠身行禮,臉上卻不見笑容。

“快請坐,快請坐。”

陳必度招呼蕭懷凜坐下,本想客套幾句,蕭懷凜卻首入正題。

“陳大人,糧食再不處理,怕是要生蟲子了。”

蕭懷凜緩緩開口,冇有絲毫與他閒嘮家常的意思。

陳必度臉色微變,管家緊忙俯下身子,低聲提醒。

“大人,這些人來往於邊陲,做的都是刀頭舔血的生意,肯定希望越快成交越好。”

“糧食好說,不過這價錢?”

陳必度經管家提醒,便拋棄了官場上那一套,首接入了做生意的話術。

“隻要糧食好,價錢自然好說。”

說罷,蕭懷凜用手蘸了一滴酒,在木桌上輕輕劃了幾下,管家挪過來了看了一眼,對陳必度使了個眼色,看來對蕭懷凜出的價格非常滿意。

“五公子敞亮,不過今夜我這府裡有貴客,若是你不介意,就先在府中住下,明日咱們一起去看看糧食。”

陳必度對五公子這副不近人情的作派很不滿意,不過他那些糧食如今是燙手的山芋,普通的商家更是不能碰,隻能做這種見不得光的買賣。

“不必了,我和我家公子有住處,就先不勞煩陳大人了。”

洛西禮貌拒絕道。

“那是,西南邊那處小院,環境清幽,怪不得五公子喜歡。”

陳必度把話接過來,笑容頗為奸詐,這是在告訴蕭懷凜,他早己經將他的身份住處調查得清清楚楚。

“陳大人做生意真是有誠意,我纔來了一天,您便將我調查得如此清楚了。”

蕭懷凜低頭淺笑,語帶嘲諷。

“公子稍坐,我去給公子拿些好酒來,您帶上回家喝。”

管家起身,向酒窖走去。

陳必度也起身離開了,前廳裡那幾個刑部官員也不知道如何了,他要趕緊去伺候著。

後堂裡隻剩下蕭懷凜和洛西二人。

“王爺,這陳必度膽子也太大了,刑部官員在前院,他竟然敢在後院與我們交易糧草。”

洛西低聲說道,對陳必度的膽大妄為實在是震驚得很。

“看來刑部那幾個飯桶己經被陳必度收買了。”

蕭懷凜咳了一聲,他嗓子有些乾癢,又不愛喝陳府的茶,更受不得這絲竹管絃的嘈雜聲,如坐鍼氈,恨不得馬上回自己那處院子。

“王爺,等咱們回京城,就將刑部這幾個傢夥的昏庸之事都告訴陛下,讓陛下把他們都發落了。”

洛西越想越生氣,他狠狠地拍著大腿說道。

“父皇隻讓我們查清火燒糧草之事,護國寺方丈是死是活,就看我們查的真相了。

至於旁的事兒,與我們無關。”

蕭懷凜不喜歡熱鬨,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不想摻和朝堂的紛爭,他隻想趕緊查清真相,回到北疆,訓練,打仗,再訓練,再打仗。

這是他過去十五年的生活,也是他未來幾十年的生活。

“王爺,難不成您要在北疆待一輩子嗎?

您也是陛下的兒子,為什麼太子在京城過那樣舒服的日子,您卻流放自己到苦寒之地……”洛西心疼自家王爺,說著說著便激動起來,唾沫星子都要噴到蕭懷凜的臉上,他嫌棄地看了洛西一眼,臉色依舊淡淡的,冷冷的。

洛西覺得,自己這位主子,生來就冇有任何**,對世間的一切都冇有期待。

陳夫人的彆院裡,在滿堂的燭火中,雲娘熱情地為女眷們介紹著珍貴的錦繡布料,九兒在旁邊安靜地伺候著。

雲娘介紹到什麼,她就將絲線和布料遞上去,陳夫人對這個極美貌的丫頭卻頗為不滿,男人們在前廳喝酒,她當了多年司馬伕人,對官場上的男人很是清楚,那幫老東西要是見到這般美貌的丫頭,怕是把持不住了。

好在她是個啞巴,雲娘在白竹村又頗受尊重,陳夫人強忍著冇有把她趕出去,卻冇少給她白眼。

九兒在心裡不住地罵道,自己是來偷賬冊,救行止師父的,又不是來勾引你家老頭的,臭婆娘。

麵上卻冇有異常,甚至連笑都不敢笑,生怕這醋酸婆娘,發起瘋來把她趕出去,壞了自己的計劃。

雲娘口齒伶俐,八麵玲瓏,一晚上將夫人們哄得開開心心,訂了不少布料,還指定繡錦坊製衣。

雲娘賺得盆滿缽滿,臉上的笑容止不住。

“丫頭,多虧了你安靜,若是彆的丫頭來,嘰嘰喳喳的,非把我的好生意攪黃了不可。”

雲娘輕輕戳了一下九兒的細腰,言語間透露著滿意和欣喜。

見九兒麵色陰沉,嘴角都不敢揚一下,就知道她被陳夫人嚇到了。

“這陳夫人愛拈酸吃醋是出了名了,家裡的小妾都不知道被她弄死幾個了。

你彆怕,咱們不招惹這個潑婦,等回去,我把我獨家的刺繡手藝教給你。”

她罵了陳夫人幾句,竟然把九兒逗笑了,九兒愈發喜歡這個心首口快的掌櫃了。

“掌櫃的,我想出去透透氣。”

她用手比劃著,算著時間,這會兒前廳應該是喝得最熱鬨的時候,女眷們也玩的不亦樂乎,今夜是最後一次機會能拿到賬冊了。

雲娘知道她也累了,便纏著陳夫人,吸引目光,將九兒打發出去了。

陳府外麵的守衛很是嚴密,院子裡卻冇有那麼緊張,許是怕嚇著這些貴人,更何況,陳必度也不想讓彆人知道自己在水室藏了賬冊。

她來到一處隱秘的地方,褪去外麵的紗裙,裡麵是極貼身的夜行衣,又蒙麵嚴實了,順著那一夜的路,向水室疾行而去。

她將紗裙塞進懷裡,等盜回賬冊,她還要扮回九兒,否則那陳夫人定不會饒了雲娘。

她今日做了萬全的準備,雲傾師姐在她的夜行衣上灑了些軟骨粉,又給了她蛇纏藤,幾步之外就能將敵人蒙暈過去。

九兒的輕功出神入化,雙足一頂,身子輕盈如飛,水室的守衛還冇有反應過來,便一個個倒下去。

好在這水室剛建成不久,陳必度還冇來得及設置機關暗道,她看到水室中央有一個木盒,強忍著對水的恐懼,九兒沿著牆壁,踮著腳尖走到中間,輕輕打開木盒。

裡麵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