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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黑影深深看了寧語一眼,纔看向一邊的鄭老,輕飄飄地轉身往前去了。
黑影們都知道,是因為這個小姑孃的幫忙,才讓鄭斌看得到他們,有了和他們溝通的機會。
寧語和鄭老連忙跟上去。
遠處的謝折曜見他們動了,也推著車不遠不近跟著,保持著能看到他們身影的距離。
這一個晚上,他們跟著黑影走了十幾個地方,終於拚湊出7副高度腐化的骸骨。
有裸露在地表上的,有被野獸拖回巢穴啃得滿是牙印的,還有深埋地下的。
其中四副骸骨的頭顱如今還能看到多根釘進頭骨的鋼釘,如今已經生鏽與頭骨嵌為一體了。
寧語懷著敬畏的心,用自己的外套包著一部分。
鄭老早已淚流滿麵,挖得雙手都是血,手上的老繭都開裂了,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原本一直不遠不近跟著他們的謝折曜發現他們在挖東西,中途也加入一起幫忙。
挖出來的零碎骸骨,謝折曜脫下自己的襯衫也包了一部分,與寧語的衣服包的那一部分綁在了車後座上,方便到時候一起帶下山。
他似乎也看出來了,這應該是是當年為國犧牲的無名英雄的骸骨,所以神色非常嚴肅而敬畏。
在最後一塊骨頭找到的那一刻,7個黑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寧語抬腕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快淩晨4點了。
再過半個多小時天就要亮了。
鄭老和謝折曜朝他們身影消失的方向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寧語也90度彎腰鞠了一躬。
下山的路上,寧語走著走著,總覺得身後跟著什麼東西。
結果一回頭,發現有一道直挺挺的黑影在不遠處的樹下幽幽站著。
走出一段路後,她悄悄回頭,發現十來米遠的一棵樹下,那個直挺挺的黑影又跟過來了。
這個直挺挺的黑影跟昨晚那7個英雄的身影都不一樣。
那7位英雄的身影是殘缺不全的。
但這個直挺挺的黑影是全須全羽的。
寧語莫名驚出一身冷汗,怎麼還有?
鄭老是不是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冇想起來啊。
是不是昨晚他們忙著的時候,那個跟著的不好意思插隊,所以現在才一路跟著啊。
哎,造孽啊。
“你怎麼了?”
發現一路上寧語頻頻回頭張望,謝折曜輕輕問道。
“冇、冇事。”
寧語強裝鎮定,不敢再回頭了。
而另一邊的鄭老,還沉浸在極度悲痛的情緒裡,並冇有發現他們這一邊的異樣。
他機械地推著自己的自行車,所有的骸骨應他的請求,全都由他一人馱著,這是他的承諾,他的責任,他不希望連這一點路,都要依靠他人。
這些年他虧欠王祥一家人太多太多了,多得他心口沉悶得要呼吸不過來。
他們走到山腳下的土路邊,寧語再次回頭偷看。
那個一直跟著他們的黑影終於看不到了。
她悄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鄭老的勤務兵小李開車停在路口等著他們。
他昨晚開車去了一趟村裡知青院想接人,從李紅英嘴裡得知他帶著寧語和謝折曜進山裡後,就開車來到這裡,一直等到現在。
隨後鄭老帶著7位英雄的骸骨跟小李一起回去了。
寧語讓小李下葬後通知她一聲,到時候她也想去祭拜一下這些默默無聞的英雄。
小李答應了下來,看著她臟兮兮破皮的小手,指甲縫裡全是泥土,衣服也因為挖掘弄得臟兮兮的,不禁對她改了最初的刻板印象。
謝折曜的襯衫脫了給鄭老後,現在上身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老頭背心,此刻臟兮兮的沾滿泥土了。
他胸口隱約露出一個銀白色鏈條串起來的戒指。
發覺寧語在看他的胸口,謝折曜突然一把扯下胸口的戒指,塞進了褲兜裡。
寧語看著他脖子被勒出來的血印,看著都替他疼。
好好取下來不行嗎,非得強行扯斷傷著自己。
他騎上自行車,“上車。”
寧語爬上後車座,一點也不忌諱昨晚這裡放過骸骨。
走了一夜山路,挖了一夜土,事情做完後她才感覺到疲倦襲來,隨著一顛一簸的山路搖頭擺腦的,忍不住靠在謝折曜的後背。
想睡覺了。
騎車的男人背脊一僵,感受到一顆暖暖的小腦袋靠在自己的後背上。
這姿勢太親密了,若是被人看到,影響會非常不好。
他皺眉刹車停下來,寧語也驚醒過來。
“對不起,我有點困,犯迷糊了。”
她小小聲道歉。
謝折曜冇多說什麼,又繼續騎車了。
冇騎出多遠,背脊上又感受到一顆暖暖的小腦袋靠上來了。
謝折曜:“……”
他要是再停一次車,是不是顯得他太在意了。
罷了,現在天都冇亮。
應該不會有人看到吧。
讓她睡一會好了。
快回到村裡的時候,天色越來越亮,睡得迷迷糊糊的寧語被刺眼的亮光弄醒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昨晚流了一夜眼淚的眼睛,偷偷從空間拿了塊小鏡子出來照,發現眼睛有點腫。
回到知青院,她剛要去燒水洗澡,謝折曜先打了盆水放在她麵前。
“先把手洗乾淨了,再到我屋裡拿藥擦。”
小丫頭的手原本有一層老繭,但昨晚挖了那麼久,早就磨得有點血肉模糊,指甲縫都被泥沙塞滿擠出血了。
她昨天晚上還那麼賣力挖,難道不知道自己這小手掌嫩得跟他們男人不一樣嗎。
寧語乖乖洗完手,挪進他屋裡像個無賴,“你幫我擦。”
出乎意料,謝折曜冇有拒絕,直接拉著她的手腕把人拽過來。
似是覺得自己力氣有點大,又鬆了鬆力道。
粗糙寬闊的大掌有點笨拙的控製著力道,輕輕捏著她細瘦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拿出碘伏幫她消毒。
寧語對帥哥口嗨的時候,是真大膽。
但真被揪住了小手,又瞬間慫了。
謝折曜給她擦藥的時候,乖得像隻貓兒似的,一動不動。
隻敢盯著自己的手指看。
擦完藥,她走出屋子了,膽子又回來了。
不忘叮囑,“你今天也乾脆休息吧。”
挖了一夜土,哪裡有精神上工。
她知道謝折曜是不缺那點工分餬口的。
不然也不會每次去縣裡一花錢就是幾十塊幾十塊的花。
以前覺得他的錢好像大風颳來的,後來想著可能是他以前攢的津貼。
她覺得謝折曜這種軍人出身的人,規矩嚴責任感高,應該是不會乾投機倒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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