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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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柳煜一行走了數日,雖然說一帆風順,可道路險阻,荒郊野地的也冇有好些的客棧,俱是人困馬乏。

眼看著要到真定府了,一夥人才又打起精神。

冬日微弱的陽光撒在地上,積雪看上去閃閃發光,草地稀疏,樹葉早已經落光。

柳煜覺得車裡太悶,便與眾人一起騎馬前行,開始有些生疏,不過漸漸地熟悉起來,坐在馬背上也有模有樣。

寒風呼嘯,捲起一地的落葉,除了眾人外,再也不見任何身影,鳥獸彷彿都藏起來了。

有些怪異。

嗖!

噔的一聲,車轅上中了一箭,接著兩麵山坡上各跑出一夥人,嘶喊著衝過來。

“有匪!有匪!”

柳煜正驚駭地不知所措,身下的馬便被人抽了一鞭,急奔出去,他連忙握緊韁繩,扭頭看向身後。

“向前麵的山口跑,快,不要停!”

獨自縱馬奔走,柳煜已不能辨彆方向,隻能一個勁兒地向前跑,實際上他走的不是直線,那匹受驚的馬也不受他控製。

當然這也不能怪柳煜,他原本就馬術不精,情急之下,慌不擇路便跑進了深山裡,雖然因此幸運地逃過一劫,但進了山真的好嗎?

倉忙奔跑,不知怎的就從馬背上落下,重重地砸在地麵,一瞬間,胸背巨痛。

緩了好一陣,他才慢慢翻身坐起,儘管並不清楚自己內傷如何,身體上,倒是未見明顯的傷口,多是些淤腫。

山林裡潮濕,十分陰寒,很快,身上汗液冷卻,濕濕黏黏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說真的,柳煜後悔了,好好待在家裡,和柳夢梅一起生活多好?

不過這念頭也就一瞬,現在說什麼也晚了,還回的去嗎?

回個屁呀,這深山老林子的,還是想想怎麼活吧!

慢慢,天黑了,月光明亮,感受到了饑餓,柳煜翻開隨身包袱,拿出乾糧。

嗯?這是什麼?

包袱深處,一個精緻的小包,柳煜有些疑惑,他對這東西冇有一絲印象,不是自己打包的吧。

伸手解開,裡麵是碼好的一塊一塊的栗子糕……

突然,又想回家了……

姐,我更愛吃雪花酥啊……

三天後。

河間府交界,泉水源源不斷地從山上流下,遠處的林子裡,嘩啦嘩啦的一陣響,一個和野人差不多的生物鑽了出來,他因為缺水,已經快不行了。

太累了,喉嚨感覺也像裂開了一樣,他終於倒了下去,昏昏沉沉,漸漸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

乾涸的喉嚨上,一道細流淌過,清冽甘甜。

柳煜猛地睜開雙眼,嚇了身旁女孩一跳。

“咳!咳!阿,阿。”

柳煜貪婪地飲著甘甜,終於,他滿足了,看向她。

她臉上並不乾淨,身上破衣爛衫,手上濕濕的。

“謝謝你,你救了我,你……”

柳煜說著,朝她伸出手。

女孩卻站起身,匆忙跑掉了。

他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急得大喊:“喂,你等等,我還冇,咳,好好,咳,謝你,咳咳咳。”

等他咳完,女孩已經徹底消失。

好吧。

柳煜拍拍胸口,掙紮著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選了一個方向行去,不久,來到一個小村莊,人煙雖然稀少,不過比空無一人的大山要好太多。

進到村子裡,得知已到了河間府,從這裡一直南下,不遠的地方就能看到城市了,然後再南下,一是陸路走濟南府,二是先到東昌府,而後走水路。

打聽好了一切,柳煜看了看盤纏,是的,包袱裡還有些乾糧與碎銀子,應該是夠用的。

馬不停蹄,趕緊上路,天黑前進入城鎮,當晚住進客棧,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盤算,壞了,先前忘記計算這一路上舟車的花費了,總不能隻靠兩條腿走去金陵吧?

算了算舟車花費,結果,手上的銀錢可能還不夠,客棧看來是再也冇法住了。

難不成風餐露宿?

還好,一路行來,他見到了不少寺廟,道觀,大部分都是可以投宿的,實在不行,隻能在那種廢棄的,無人居住的破房子裡湊合湊合了。

秉持著先吃苦後享受的理念,一開始這段路程柳煜是不打算坐車的,能走就走,不過因為如此,一天也行不了多少路,他畢竟不是慣走長路的,總是走走停停,更加耽誤行程了。

眼看夕陽斜照,柳煜知道,又到了找尋住處的時候。

荒野中,注目四望。

一望無際。

完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寺廟什麼的就彆想了,還是現實一點吧。

廢棄的房屋雖然不少,但條件真的是一言難儘,其實臟一點也無所謂,他現在也不見得多乾淨,隻要不漏雨,不透風,都比風餐露宿好的多。

怕就怕這房子不乾淨,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可不要了命了嗎?柳煜一邊發自內心地真誠地祝福著自己,一麵四處留意著。

忽然,道路左側,不遠處,一座小廟出現了,柳煜大喜,心中踏實下來,然而走近一看,心裡又犯了嘀咕。

因為這廟,破敗了。

有點心慌,破敗的廟還能住人嗎?乾淨嗎?

看著漸漸灰暗的天色,一咬牙,他徑直朝廟裡走去。

穿過山門,來到大殿外,一陣碎碎瑣瑣的聲音從裡傳出,若有若無地鑽入柳煜雙耳,落在他敏感的神經上麵。

昏暗的日光下,破敗的佛寺裡,他立馬支棱起來,不自覺吞了口液沫,緩慢地朝佛殿走去。

佛殿裡麵很暗,地方不大,除了正麵供奉著的各路神佛外,兩邊各空出來一些地方。

“哈哈哈!小姑娘,天氣這麼冷,怎麼穿的這樣單薄呢?你這不是**裸地勾引我嗎?來吧!冷,就讓哥哥我給你暖暖身子,怎麼樣啊?”

猥瑣的言語清晰傳來。

柳煜尋音看去,右手邊,一潑皮堵著角落裡的女孩。

他冇想到這廟裡正演著這麼一出千古不變的“大戲”,楞楞地闖了進來。

此時,那潑皮也有所發覺,一轉身,四目相對,兩人用雙眼作著無聲的交流。

隻見潑皮兩顆綠豆眼一瞪,下頜微抬,俯視過來,想要在氣勢上占占上風。

柳煜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雖然不願惹事,但,心中的正義感依然強烈,而且,這潑皮看起來也不咋地,感覺不難搞,因此便將自認為最凶狠的表情擺出來,做出一副要乾架的表情。

那潑皮吃他一盯,可能覺得這也不是個善主,不願節外生枝,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便主動求和道:“小兄弟,來了就是客,哥哥也不獨享,如何?”

柳煜一愣,隨即抱拳附和道:“哦,那就多謝哥哥了!”

他立馬裝作一個不要逼臉的流氓,一臉壞笑地走過來。

硬搶肯定不好搶,就自己這小身板兒,真打起來還不一定怎麼樣呢,幫人雖好,肯定也不想把自己搭進去,能智取還是要智取的。

那潑皮也楞,真以為他是同道中人,便不再防備,轉而將昏暗角落裡的女孩拖了出來。

女孩在地上掙紮,可是,一雙眼睛卻直直看向柳煜。

“大哥等一下,我,我。”

怎麼是她?

柳煜懵了,被她盯著,心一下就亂了,原先還想見機行事,可現在……

潑皮聞言,有些生氣道:“怎麼了?磨磨嘰嘰的,你想第一個?”

潑皮看他扭扭捏捏的,突然間,彷彿醒悟了。

“哦,你不會,你還冇?你是?哦!哎呀!早說嘛,我跟你說,這你可找對人了,哈哈!哥哥親身指導,多教你幾招,哈哈哈!”他熱情地拉著柳煜上前,殷勤地為他解衣寬帶。

柳煜心如亂麻,原先腦袋裡想好的不成熟的計劃也都模糊了,他提了提褲子。

“不是,哥哥,饒了她吧,怪可憐的。”

熱心潑皮聽他這麼說,臉一下子就黑了。

“你怎麼回事?玩兒我呢?滾!”

說罷抬手將他推向一邊。

灰暗無光的佛殿裡,柳煜麵無表情地立在原地,上一次,恩人在自己眼前被人刺死,他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這一次呢?

強烈的情緒瞬間擠滿全身,理智?去他瑪的!

“喂!”

柳煜瘋一般飛身上前,一記重拳迎著潑皮麵門衝去,潑皮吃了這一記重拳,失去重心,登時向後摔去。

柳煜接著前衝之勢,下蹲,一記掃堂腿,那潑皮本向後狠狠摔下,現在雙腳又猛被掃起來,整個人霎時懸在了空中。

刹那間,柳煜竄至潑皮側麵,猛一個跳膝,自下而上,頂在他後背上,強烈衝擊之下,那潑皮竟止住下落,那一瞬間,潑皮頭腳朝下,腹胸凸起,停在了空中。

借這短暫的空檔,柳煜穩紮馬步,肩帶胸,胸帶腰,沉沉地向後一仰。

雙臂怒蓄!

勢如滿月!

砰!!!

地麵,一波一波灰塵揚起,呈波浪狀四麵散去。

柳煜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傻傻地紮在地上。

是的,柳煜傻了。

他是想要動手,但怎麼,身體下意識地就打出了這一套組合技。

那潑皮躺在地上,不斷扭動哀嚎。

“你有冇有想過,人家穿的薄,是因為熱呀!人家穿什麼,管你屁事!”

地麵,扭動著的皮皮蝦其實冇聽到柳煜在說什麼,他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緊溜!

柳煜巴不得他趕緊走呢,要再來一次,他未必能再打一套出來。

當然,那潑皮吃了他這一套,目前的戰鬥力,還有戰鬥意誌,恐怕也已經歸零了。

站在佛殿門口,柳煜看潑皮已經跑遠,這才鬆了口氣,走向那女孩。

角落裡,她緊縮身體,一動不動,眼神也十分暗淡。

柳煜蹲下來,有些尷尬道:“呃,我,我和他真不一樣,剛剛,方纔那隻是權宜之計,我是,我和你一樣的,我們都是好人。”

說到好人,他不自禁笑了。

“你還記得我吧,是我呀,那時候我快渴死了,是你餵我水來著。”

柳煜拿手將亂髮撥開,想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不過那姑娘似乎並不在乎他是誰,壓根不開口,也不做任何反應,一直冷冷的。

他隻好站起身,在這小廟裡轉了轉,條件雖然不好,不過留宿一晚還是可以接受的。

“小姑娘,你餓不餓?”柳煜一邊翻弄著包袱,一邊問道。

姑娘有些反應,咬著下嘴唇,欲言又止。

柳煜便提著小包來在她身旁坐下,道:“喏。”

他拿起一塊燒餅,遞了過去。

姑娘並不接,也不理他。

“呃,那行,東西都在這了,你看看想吃什麼,你自己拿吧。”

言罷,自己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姑娘也開始吃起來。

柳煜見狀,便開口問道:“哎,我有件事不明白,那天你救了我,我還冇謝你呢,你怎麼就跑了?”

姑娘聞言,動作明顯有些僵硬,小手攥了攥,突然站起來又跑,躥的那叫一個快。

待柳煜反應過來時,人家已經跑出大殿了。

“哎!喂!怎麼又跑啦!”柳煜急忙追趕,姑娘跑的雖然快,但畢竟體弱,耐力不行,被柳煜追上是必然的事。

“呼!呼!你乾嘛呀!跑什麼?”

石板上,柳煜用力地壓著她。

“你冷靜冷靜,冷靜一點,天黑了,彆亂跑,不安全。”

姑娘根本不聽,一張小臉上,疼痛,不甘,憤怒的表情交替出現。

“好好,我鬆手,我鬆手,你冷靜冷靜。”柳煜怕這麼糾纏下去,再傷著她,連忙放開了手。

她還是傷到了,腳踝慢慢腫起來。

“嘶……”

她不喊疼,隻是強忍著,但,越忍越疼,忍出了哭腔。

柳煜很不好意思,這弄的,為好成謙了,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找找啊,周圍應該有些常見的草藥的,彆急,一會兒敷上就好了。”

他雖然不是大夫,不過久病成醫,很多常見的草藥他也熟悉。

姑娘雖然倔強,這個時候,也隻好低頭,跟著柳煜回到廟裡,把藥敷上。

許久,隻見星河清淺。

明亮的月光撒進廟內,增添了許多光亮。

等姑娘熟睡,柳煜悄悄地爬起來。

來到庭院月光明亮處,小解,然後藉著月光照了照。

“小夥這臉長的不是挺好的嘛,有那麼害怕我嗎?”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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