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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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蟬能夠在人群中一眼看出哪位是自己的嫂子,不知道是因為她嫂子長得過於出挑,還是站在人群中過於礙眼。

這個女人,她並不熟悉,她高中的時候就早早跑出去住宿,即使家裡學校也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她也依然隻是節假日回一趟家。

她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好,和哥哥倒是好些。

而這好些,到了哥哥上大學之後,變得更是虛無縹緲了。

她在學校裡並冇有朋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小時候因為性格活潑受了不少人喜歡,年歲越大,她越沉默,像是為了填補某些缺口一樣。

一些東西漸漸消失了。

她的過去和現在真是截然相反。

葬禮上的一切都安靜得出奇,好像有什麼沉重的力量壓在每個人的喉間一樣。

每個弔唁的人,彼此靠近的時候,隻會喃喃細語。

即使是稍微大點聲,也令人心虛不已。

坐在她身邊的嬢嬢,揪著一疊餐巾紙,哭了又哭。

一是哭她可憐的侄子,二是哭她早早逝去的妹妹,三、三是哭什麼?興許是在哭她自己吧。

哭那些該死卻冇能死成的混賬,哭那些不該死卻早早死去的可憐人。

嫂子是叫顧惘之。林蟬在紙上看了又看。這才把這名字記在心底。

名字這東西真是神奇,隻要念出來,眼前就能浮現那個人的模樣。

隻消看上一眼。

以前,林蟬一直以為她哥喜歡的類型是那種較弱可憐的類型,眼中含淚,嬌弱無比。

身高可能還要比她哥哥矮上一個頭。

嫂子的身高很高,這讓她驚訝了不少。

這種場合經常會有那種不長眼的親戚,誰也猜不出來他們究竟抱著的是什麼心思。

林蟬還在那站著,就湊過來。

好像林蟬也死了一樣,壓著嗓子說:“哎呦,你們兩個冇了哥哥冇了老公的苦命人呀...”

然後還要刻意提一嘴林蟬那早死的爸媽。

說那麼多讓人不痛快的,是自己也想早點下去陪人是嗎?

她看著那副惺惺作態的嘴臉,閉上眼睛,忍了又忍。

嫂子卻走過來,她說了些什麼給林蟬解圍。

說了些什麼,林蟬記不清了。

隻記得她的手臂輕輕碰了林蟬的肩一下,然後手環住林蟬的腰,非常自然地把頭靠了過來。她身上有股深冷的味道,林蟬說不上來是什麼。或許是香水吧。

她的手好冷。林蟬皺著眉想到。而且有點太過自來熟了。

初次之外和林蟬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葬禮是喇嘛來唸的經,喇嘛為了突出尊重,用刮刀在頭皮上喇得鋥光瓦亮,一點青皮都看不見。

陽光下,頭皮像是抹了油一樣的,像是鍍了一層光。

下半夜,輪到林蟬和嫂子守靈。

燈火幽微,哥哥的遺像在靈堂上看起來也更穩重了些。

顧惘之靠在林蟬的身邊,頭一點一點。

今後該怎麼辦呢,我和學校提交了住校的申請,學費方麵,爸媽還留下了點存款,這倒是不急。但是哥哥有留下存款嗎?

更何況,嫂子目前有工作嗎?林蟬想著。

之前根據哥哥偶爾的訊息,嫂子的文化水平貌似並不高,能看得懂字算是謝天謝地了。這種文化水平出去工作也隻能做那些計件工作。

而且,哥哥死後,嫂子該住在哪呢?房子的貸款還冇還完,水電費開銷要從哪裡掏?

不過話說回來,奇怪的是,為什麼一直以來滴酒不沾的哥哥,會酒駕去世呢?

我記得他的確有酒精過敏,又怎麼會碰酒呢。

而且當我們接收到遺體的時候,他的大半身體已經消失了。警察說是被燃起來的汽油燒得碳化了,但碳化怎麼可能會消失這麼多東西?

會是仇殺嗎?但是從來冇聽見過彆人和我哥哥有仇。

顧惘之在林蟬的肩邊,發出一聲呢喃。

林蟬忽然驚悚地想到:該不會是嫂子、嫂子殺了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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