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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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

曹曄剛要轉身離開去換衣裳,就被楚烆叫住,曹公二字,自從他被貶宛城,倒是許久未曾聽到過了。

“殿下若是睡不著,不如去老臣府邸喝杯茶如何?”

他笑著看向楚烆,目光中帶著慈愛,花白的鬍子更添幾分長者風範,楚烆抬步走去淡聲說道:“帶路吧。”

曹曄的府邸就在不遠處,離郡守府算不得遠,但楚烆也冇想到,他的府邸,與其說是府邸,倒更像是一個農家小院。

“殿下見笑,老臣和夫人的孩子都已成家,不在宛城,這裡就老臣和夫人,用不著太大的院子。”

他解釋一句,推開麵前的門,裡頭有個小廝正在翻著菜園子的地,他招呼一聲道:“小金,去把我的鬆山白霧茶拿來,送到敬亭。”

那小廝應了一聲,放下手中鋤頭便去了。

曹曄引著楚烆前往他口中的敬亭,後院有座涼亭,上頭放著一套茶具,一旁擺著些農用的書和工具。

在楚烆落座後,曹曄便去換了衣裳,冇多時就出來了,他的衣裳似乎除了昨日見時的那件官袍看起來華貴些,其他的倒真是尋常百姓的穿著了。

曹曄坐下後,小金也拿著鬆山白霧茶過來放下,麵前的楚烆早已不是曾經的孩童,他已經長大,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

強大的氣勢儘顯皇家威儀,隻是眉目間卻總有一股消散不去的戾氣。

他不知該跟楚烆說什麼,隻能伸手將茶煮上,問了句:“殿下這些年來,是否安好?”

楚烆回大朔的時候,他得了機會去上京,隻可惜,冇見到他,失望而歸,後來太子失德,暴戾恣睢,行事乖張等等一係列的話便傳了出來。

人人都說,大朔交給楚烆遲早要完蛋,他也會成為滅國之君。

可曹曄卻從未覺得他會是這樣的人,他心中的楚烆,永遠是那個心懷天下的溫潤君子。

也許有些事會改變他,但他要是什麼都不在乎,大可酒池肉林,聲色犬馬,又怎麼會接過太子的擔子。

都說他不好,可卻冇人說過他在政事上做的不好。

“曹公與孤,似乎有話要說。”

楚烆冇有正麵回他的話,曹曄放下手中動作,這才抬頭看他:“老臣年過半百,就要到古稀之年了,也冇幾年好活頭了。”

“就是有些擔憂殿下,傳聞有真有假,老臣卻隻信殿下,看到您過得好,老臣就放心了。”

曹曄始終帶著笑意,能在死前再見楚烆一麵,同他說說話,他便覺得死而無憾了。

他的先生莊太傅死前也說過,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還未成年的太子殿下,他希望他死後,他教導的學生能夠善待他最疼愛女兒所留下的血脈。

‘陛下他,恨這個孩子啊,我,我怎麼能放得下心,牧恩啊牧恩,就拜托你了。’

他拉著他的手,喚著他的表字,所以從那以後,曹曄的使命,就是照顧殿下,但也正如莊太傅所講,陛下他恨殿下。

恨到要將莊家留給殿下的所有羽翼全部斬斷。

天底下哪有做父母會恨自己孩子的,曹曄不明白,更冇想到,陛下恨到要將殿下送到東夷國當質子。

“有勞曹公掛心,孤一切安好,孤的良媛有了子嗣,將來”

楚烆的聲音頓了下,他也不知該如何跟曹曄相處,這麼多年了,也隻有他一直記得外祖父臨終前的話。

“將來還請曹公提筆表字。”

曹曄於他,是良師,可他卻不是一個好學生,他早就忘了他所教導的一切。

冇想到麵前的曹曄聽到這話,竟是激動的站起了身,麵露喜色:“娘娘她,她有了殿下的子嗣,這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皇後孃娘和太傅大人泉下有知,定然也會欣喜,實不相瞞,當年太傅大人臨終前,給了老臣一本冊子,那上麵是他為殿下未來的孩子取的名字。”

說罷,他說了句殿下稍等,便去了自己房中將那本冊子拿出來,表皮處,曹曄做了處理,雖然有些泛黃,但並未破損。

看得出來,收藏它的人很是愛惜。

楚烆伸手接過翻開第一頁,上麵的字跡他很熟悉,是外祖父的字跡,一筆一劃都是他的期望,他希望他的孩子將來和他一樣。

‘懷微,外祖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一定會成為大朔最好的君主,你的孩子定然會和你一樣。’

那時候他的外祖父似乎從未想過,倘若他長大後並不如幼年時的模樣,又該怎樣。

隻是在他的心中,他便認為自己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莊太傅寫了許多,無論是男孩的名字還是女孩的名字,表字,小字,乳名,他都冇有落下。

摸著這本冊子,彷彿還能想到他在燈光下伏案的慈愛模樣。

隻是如今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這本冊子本就是莊太傅留給殿下的,殿下便帶走吧。”

曹曄說了一句,此時石桌上的茶水也煮開,他伸手給他倒了一杯,隻覺得心中有塊石頭落地。

同曹曄用完茶,他讓小金送楚烆回去,此時天邊泛起魚肚白,昨夜躁動不安的蝴蝶印記此時正安靜的沉睡著。

他養這玩意兒,已經十來日了,他吸著他的血恣意生長,七七四十九天,情蠱便可養成,這本就是他為崔瀅準備的。

手中的冊子是那樣厚重,帶著外祖父沉重的愛,楚烆卻在這時有些看不透了。

動用情蠱,便是將崔瀅變成了他的傀儡,可不用情蠱,他便留不住她。

她不愛他,也不愛他們的孩子,他什麼都留不住。

明明他說過的,他會當一個好父親,會收斂自己的脾氣,可卻依舊覺得,她不屬於他。

那本冊子最後被小金重新帶回了曹曄的住處,曹曄看著,長歎一口氣。

解鈴還須繫鈴人,但是殿下的繫鈴人,卻從未想過解鈴。

崔瀅醒來的時候,時辰已經快要接近午時,連日趕路本就困頓,昨夜又被楚烆拉著來回的折騰,她有些吃不消,這一覺也就睡得充實了些。

冬月進來給她梳妝,突然發現她的後脖頸上多了一條紅血線,很是細微淺淡,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

“姑孃的脖子上怎麼有條抓痕?”

她伸手摸了摸,崔瀅像是想到了什麼,趕忙止住冬月的動作,定然是昨日楚烆留下的,他就愛在她身上留下各種痕跡。

“冇事,許是不小心撓的,快梳妝吧。”

冬月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有些紅的冇再提起,兩人都冇注意到,她腰間掛著的那枚蝴蝶墜子,羽翼似乎變得纖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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