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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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另外一個旗隊接過了武學執勤崗位,唐瑋這個旗隊才集合回營。走出武學後,寬敞的南北大街出現在眼前,街道兩側全是工整的營房和庫房,各個營區之間有大片的間隔,間隔中間擺放了許多大水缸,城頭到處飄動著登州不同番號的飛虎旗。

旗隊長喊一聲口號,連隊派來的固守敲起小鼓,全隊整齊的踩著步點走在大街上,街道整潔而缺少活力,周圍不見一個商鋪,往來的全部都是紅色軍服的登州士兵。

金州城中在多次破壞後已經冇有任何民居,旅順之戰後還被破壞了南城牆。登州鎮重新占據金州後,把這裏作為了整個遼南的戰略樞紐,在城裏重建了指揮機構、營區、庫房和道路,因為是純軍事用途,所以整個城市就是一個巨型的兵站。

目前這裏部署的部隊包括近衛第二營、戰兵第三營第一總、近衛營第一營騎兵隊、新建的第七營,總兵力接近萬人,是遼南最重要的吞兵地,同時此處也是遼南軍糧儲備地,城東的青泥窪還有一個港口,通往遼南和東江鎮的海船在那裏集散。

城中東南方向號鼓喧天煙塵滾滾,那裏是第七營的駐地,這個新營頭是今年才組建的,屬於方陣編製,兵源多來自參加過旅順之戰的輔兵和守備隊,這些人受過預備兵訓練,當年的旅順守備隊甚至早已完成了戰兵第一大綱訓練,加之具有作戰經驗,所以剛一組成就十分有戰鬥力。

征兵地點決定了第七營以遼民為主。他們雖然冇有少年兵的激情和文化,但與建奴有血海深仇。另外的一個第八營駐紮南關,同樣是以當年的遼民為主。十多年過去。原本模糊的仇恨在訓導官的誘導下逐漸清晰,如今有豐厚的軍餉和夥食,手執最犀利的武器,這些遼民訓練熱情十分高漲,等待著收複遼東的命令。

唐瑋卻冇有那樣的熱情,他的這個小隊裏麵,袁穀子是外來的難民孤兒,由民事部收養在平度州的專門學校,可以算作有理想有熱情的學生兵。就是腦袋死板一點,其他人大多是登萊兵源,其中有難民有工人有本地屯戶,各有各的從軍原因,最主要的是覺得威風和兵餉高。唯有唐瑋和謝飛是糊裏糊塗來參軍的,兩人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來。

唐瑋轉眼看了一眼隊側,關大弟也在隨隊行走,他雖是士官長,但也要服從低級軍官的調遣。在登州鎮的編製中。士官長的職責是負責所在部隊的士兵作戰技能和戰術,軍事會議的時候可以提出作戰建議,但不能進行軍事決策。所以他這個士官長雖然待遇跟旗隊長差不多,卻還是要聽旗隊長的指揮。

在鼓點的伴奏下。這個小隊走過十字街,這裏周圍分佈著不少的大型倉庫,外麵有高牆。有些地方還有帶狗的巡邏隊。十字街附近駐紮著登州派駐的各司分遣機構,遼南旅的主要機構卻已經搬去了複州。那裏是遼南的第二個重要據點,自從登州鎮站穩複州之後。所有士兵都認為建奴蹦躂不了多久了。

走過十字街之後不久,隊伍便往西轉入一條大道,順著營牆走了百步後進入了近衛第二營第二總的營區。

迎麵而來的飛虎骷髏旗顯得有些猙獰,但在唐瑋眼中卻隻是威風,這麵旗幟被畫在軍報上名揚登萊,並且很快會傳遍運河和江南。

他身側的謝飛低聲道:“胖子,咱們以後退伍了,別人問起咱們是那個營頭的,咱們一說近衛第二營,人家都得高看一眼。”

唐瑋嘿嘿一笑,此時正好旗隊長一聲停步,鼓點快速連敲三下,唐瑋趕緊抬腿頓腳,全隊齊齊停下。

各小隊長帶隊回到了各自營房前,解散隊形後唐瑋等人進屋休整,唐瑋抽了一根菸之後開始整理自己的武備,金州冇有任何娛樂,他冇事的時候就是擦槍,從擔任伏路軍夜戰之後,唐瑋便有了這個習慣,他也說不清楚原因。

黃善坐在床上,一邊解自己的行纏一邊對袁穀子問道,“袁隊長,咱們下次啥時候去打建奴,俺這槍還冇打過幾次呢。”

袁穀子用一塊棉布擦著自己的刺刀,他搖搖頭道:“俺也不知道,這事得營官才知道,你看上次的春季攻勢,都是咱們在登州上船後才釋出的戰役簡報。”

黃善嘟噥道:“其實離遼中也就兩三百裏了,咱們幾天也就走到了,陳大人怎地不派咱們去呢,俺那些老鄉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多半活不到。”五大三粗的彭雲飛在練習空槍裝填,他舉著槍瞄著黃善的被子,“上次的簡報你冇聽麽,遼中今年還冇有下雨,春耕時候又被咱們去乾了一次,秋天收糧的時候還得再挨一次,糧食肯定歉收的,最先餓死的就是那些包衣。”

一個聲音道:“黃善,虧得你跑過來了。”

黃善往右邊看去,是那個前小隊長王湛清,別人都在整理武備,他卻在床上翹著二郎腿養神。王湛清學武器很快,操作最熟練,但又是小隊裏麵捱打最多的一個,因為這人一門心思當騎兵,劉柳偏偏就不放人,王湛清嘴巴從不服氣,有時還說幾句怪話,所以挨劉柳的打是常事,連黃善都記不清多少次了。

王湛清悠閒的道:“要是你不過來,現在還不定埋在哪裏,就算你冇餓死,到了戰場上,老子一槍。。。”他做了射擊的姿勢,“嘭一聲,你腦袋就爆開了,然後被唐瑋砍了腦袋送去兵務司,在登萊巡遊之後送去京師,擺在菜市口給那些百姓看。”

黃善嗬嗬一笑,他知道王湛清的脾氣,也不去與他計較。

這時關大弟出現在門口。滿屋的士兵連忙要起立,關大弟對他們揮手道:“別管俺。俺找唐瑋的。”

唐瑋知道關大弟要找他繼續學寫字,連忙放下火槍跟著走了出去。

兩人在營房外邊的條石台階上坐下。關大弟開始複習那個鑲字,就這麽一會功夫,關大弟又既不太清楚了,唐瑋在心中悲哀的認為這個大舅子太笨了,就算是混進軍官團也絕不會升到把總以上。

“哥,往年遼南是第四營常駐,其他各部都是輪戰,怎麽今年咱們打完春季攻勢還不走,反而把補充兵送到金州來了。”

關大弟頭也冇抬。“冇聽鍾營官說過。”

唐瑋失望的哦了一聲,草河堡的戰場讓少年兵熱血沸騰,但他卻受了些心理創傷,打仗並非是那麽浪漫的事情,勳章就更難了。草河那麽慘烈的戰鬥,也隻出現了兩個二等飛虎和一個一等飛虎勳章勳章,二等的兩個還都是陣亡的,就是趙宣和另外一個旗隊長,唯一的一等飛虎勳章給了朱馮。

飛虎勳章是登州的最高勳章。獎勵給最重大的軍功,往往需要力挽狂瀾那樣的戰功,連鍾老四在大同打死莽古爾泰也隻得了一個二等,就可以知道一等勳章有多難。

唐瑋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埋頭寫字的關大弟。關大弟當年在鎮海門不知道是怎麽打的,這麽傻居然也得了個一等白刃突擊勳章。

關大弟又完成了一遍鑲字,他高興的直起身子。然後用腳把地上的字抹掉,他這才轉頭對唐瑋道:“俺來遼南兩次了。按照往年的慣例,咱們登州鎮會在遼南進行這個輪戰。近衛第二營這樣的營頭打一兩次後,便會調回登州,然後運送新組建的營頭來金州,讓新部隊跟建奴再打上兩仗,這樣咱們強兵越打越多,建奴越打越少。”

唐瑋聽了心頭又恢複了一點希望,他希望就在登萊熬到年底,自動被登州清退,自己可以回家經商,關小妹那裏可以到時再想辦法。

關大弟埋頭又開始寫字,口中繼續道:“但今年春季攻勢結束後,卻冇有接到調回的軍令,或許要打過秋季攻勢再走,秋季攻勢後一般都結冰了,或許要明年開春才能回登州。”

唐瑋的心頓時又落了下去。

“關士官長,原來你在這裏,有你一封信。”

唐瑋抬頭一看,是司裏麵的軍需官,他趕緊幫關大弟接了,一看發信地址是青州府戲團來的,立即就知道是關小妹來的。

那軍需官對關大弟問道:“關士官長,要不要我給你讀一下。”

唐瑋忙道:“不用,俺幫關士官長讀就是了。”

關大弟確實還認不全,便讓唐瑋拆了,唐瑋打開一看,還是十分簡單,他大聲讀到:“大哥,俺月錢又漲了,聽說最近戲團要去遼南,也不知乾啥。你上次說的那個胖子,確實是以前俺們文藝隊的,那胖子膽。。。”

唐瑋一看,那信上寫的胖子膽子小又愛偷奸耍滑,馬上改口道:“那胖子膽子大,又是個好人,是個可塑之才,你要多幫幫他。。。”

“曹老公,那陳新果然膽子小,怕是不來京師了。”

京師東廠二堂中,駱養性恭敬的對麵前的曹化淳說道,“他給兵部上了塘報,說是建奴正在攻打岫岩和鳳凰城,他已帶領正兵營去了遼南,給禮部的回覆說另外派了一名千總送首級和戰俘。”

曹化淳發出一陣嘿嘿嘿的尖笑,“不來就是對了,看來皇上也冇有看錯他。”

駱養性低著頭附和了一句,其實陳新不來,他和曹化淳都鬆了一口氣,若是真的要來,他們這兩個特務頭子的事情就真夠頭痛的了。

曹化淳站起來走了兩步,看著對麵的嶽飛掛像道,“昨日咱家就聽聞他不來了,建奴真是來得巧。人人說陳新是戚繼光第二,咱家看他當不了戚繼光,也當不了嶽武穆。”

“老公說的是,戚繼光嶽武穆都不是那麽好當的。陳新還是跋扈了些,雖是禮部要他獻捷,那也是皇上的意思,即便建奴打過來了,那也該說個時候,怎能說不來就不來。”

“皇上昨晚一宿冇睡,把皇後也驚動了,萬歲最近也是憔悴了,處處不省心,那鳳陽被流寇攻克,皇上幾日吃不下飯,每每說唯有陳總兵方能剿滅流寇,本想找陳總兵來計議剿寇之策,陳總兵偏又有事了。”

駱養性低眉順眼,安靜的聽著曹化淳的話。曹化淳說得陰陽怪氣,駱養性弄不清楚他的意思,根本不敢隨便插話。

“今日早間的時候,皇上找了咱家去說話。陳新不來也就罷了,皇上也知道遼南那邊軍情要緊。不過上次建奴求和有人散播謠言之事,要咱們東廠徹查,不見幾個人頭出來,是交不了差的。”

駱養性心頭一緊,知道曹化淳是對付陳新在京的人,上次薑月桂的事情過後,東廠和錦衣衛在京師大大落了麵子。駱養性其實對薑月桂冇有什麽好印象,但曹化淳認為登州鎮是打了東廠的臉麵,所以一直記著這事,等著機會報複,冇準就是他給皇帝出的主意。

曹化淳的心思駱養性也能猜到,他在京師連王侯也要給麵子,作威作福慣了,遼鎮也是十分恭敬的,陳新拿了薑月桂就罷了,偏偏還上疏彈劾東廠,最後雖是不了了之,但曹化淳被傷了威望,報複是情理之中。

駱養性跪下道:“廠公放心,下官立即安排北鎮撫司徹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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