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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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宏昌快速的拿出一張地圖,上麵標明瞭宣大各關口的位置,張東湊上去一看,對唐宏昌說的冇人會打張家口信了八成。

龍門衛在張家口東邊,膳房堡在張家口西側,後金從東而來,他們有功夫潛行到膳房堡,卻不從最繁華的張家口入關,便是要留下這個輸血的通道。

蔣主事有些慌亂,他顫抖著對張東問道:“這,這,張副局長,這建奴怎地無聲無息就來了,這事你們情報。。。”

張東聽他說出自己的官職,而情報局和其中的職務都是保密的,所以一路上都隻是稱他張兄弟,現在蔣主事一慌亂,便泄露了出來,他馬上盯著蔣主事大聲打斷道:“蔣主事,你慌什麽,冬季遼海結冰,遼東的道路也難行,就是有情報也傳遞緩慢,建奴若是輕兵快行,那是有可能悄悄過來的。”

張東狠狠瞪了蔣主事兩眼,他不願在此和蔣主事爭執,如今登州情報局在喀喇沁和喀爾喀發展了不少線人,都是通過商社的貿易進去的,通過提供稍低價的南貨,與蒙古當地很多小部落有了利益糾葛,對這些小部落來說,冇有任何集體和民族概念,誰給好處就跟誰,在裏麵找些動搖份子是很容易。

所以隻要後金從喀喇沁通過,那一定會有線人到寧遠報告,以換取高額的賞金,不過按照遼西傳遞情報的規則,不允許產生平行關係,所以遼西的情報不會傳到京師,他們會直接傳到天津,對於緊急軍情,平時會分海路陸路兩路傳送,現在還在結冰期。就隻能走陸路了。

張東從京師過來,是不會得到訊息的,但他相信登州會在最近收到訊息,比起朝廷的速度來,登州鎮的傳遞速度快得多。

但他不確定陳新會不會來救援,因為登州鎮到宣府要走兩千多裏,平時能海運還好,現在全部隻能走陸路,登州火器都要自產的火藥。又有火炮弗朗機等重武器,需要大批的馬匹和車輛,人來少了又不成,後勤負擔很大,也可能剛走到後金兵又跑了。就算是趕上了後金兵,對方也可以靠騎兵的機動性撤退,對陳新鐵定是個虧本生意。

唐宏昌並未注意到兩人的爭執,稍稍看看地圖後便道:“兩位大人,建奴哨騎往往來去如風,不過應當還未到宣府,二位若是擔憂。便可乘著建奴還未回來,先行返回京師,或是一路往南進內長城也行。”

“好,好。那咱們。。。”蔣主事抬頭看著張東,隻見張東神色不善,馬上又停口不說。

張東轉頭對著唐宏昌道:“我們登州鎮冇有臨陣退縮的規矩,十幾年前我就冇怕過建奴。如今更不怕他,咱們就留在此處。值此建奴入寇的時候,張家口一定有很多有趣的玩意,不看看實在可惜。”

唐宏昌原本有些蔑視,聽到後愣了一下,然後哈哈笑道:“張兄弟是個好漢,登州鎮果然非同凡響,但建奴大軍壓境,俘虜一事在下暫時不能去跟土默特各位台吉提,既然兩位要留下,咱們便等到建奴退兵再議。至於張兄弟說的有趣的事情,很快就要開始。”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圍牆外邊有人大喊,“收糧了,比平日高兩成,要賣的商號自行來大德通售賣,多少都收啊。。。”

唐宏昌對張東淡淡道:“張大人可以聽聽,這就是幫八家收貨的,那糧草是給誰準備的,大人便清楚了。”

張東冷笑著點點頭,對唐宏昌道:“在下想請唐掌櫃幫個忙。”

“張大人隻管說。”

“尋一個熟悉山西道路的夥計,領我兩個伴當往南,騎馬走最近的路去。。。河南漳德府林縣。”

宣府膳房堡,成群結隊的蒙古牧民亂糟糟的從關門湧入,這些人衣衫破爛,多裹一聲羊皮襖子,外形與大明的流民相差不遠,少部分穿著花花綠綠的雜色服裝,也不知是何時搶的,他們亂鬨哄的大呼小叫著,進關之後就開始亂跑,連領頭的台吉也叫不住。

因為登州鎮的影響,曆史已經被改變得麵目全非。後金冇能在崇禎六年攻克旅順,反而損兵折將,尚可喜也冇有投降滿清,東江鎮在登萊支援下正在緩慢的恢複,比起原本曆史已經強了很多。後金正處於戰略優勢可能被扭轉的關鍵時刻。要補充旅順之戰的重大損失,搶劫宣大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而遼南登州鎮的存在,讓後金遠征的難度大增,而冬季遼海結凍卻是一個很合適的視窗。

在各種因素的改變下,後金入寇的時間提前了半年,原本曆史上的入寇宣大之戰是在七月八日開始,現在成了正月二十一,攻擊路線也從四路變成了三路。後金依然采用了分進合擊的方式,儘量擴大行軍的正麵和範圍,以便搶劫更多的人口和財富。與以往一樣,大批的蒙古人隨在後金軍之後,成群結隊的要去打秋風。

“大汗,要不要奴纔去找一下土默特的那些台吉,這實在類似烏合之眾。”薩哈廉望著那些亂糟糟的蒙古人,忍不住在皇太極身邊說著,他們身後站滿嚴整的白甲兵,與那些混亂的蒙人形成強烈對比。

“不是類似,他們就是烏合之眾。”皇太極淡淡道,“但如今還不是約束的時候,去歲在旅順,蒙古各部損失五六千人,各部沸騰,連科爾沁也四處抱怨,我大金使者十一月去喀爾喀和喀喇沁時,不但毫不聽調,還被他們言語衝撞。此次攻略宣大,便是要讓他們得些好處,消弭他們心中的怨氣,就由得他們的台吉自行管束,若是咱們去管了他們,恐會適得其反。薩哈廉你記住,不同形式要用不同的策略,不必拘泥。”

“大汗英明睿智。”薩哈廉低聲奉承著,他是代善的第三子。雖然不是旗主,但也有自己的自管牛錄,還任著一個不管用的戶部尚書,各旗各管各的錢糧,他這個戶部尚書管著公中的部分,但是怎麽用完全不是他說了算。從旅順之戰後,公中的錢糧基本消耗乾淨,他基本成了光桿司令,每天去衙門房裏麵坐一下。

而後麵站著的阿巴泰更加清閒。他是工部尚書,每天連坐都不想去坐,多次挨皇太極批評,旅順之戰他損失最重,算是代兩黃旗受了罪。皇太極最近也冇有再罵他,但也冇有給他足夠的補充。

阿巴泰低聲說道:“奴才覺著不約束亦無妨,宣府此地蠻子軍無戰心,上次我等進關之時,我軍一箭未發,沙河堡明國將官便主動送來逃入堡中的三百二十名蒙古人,牛羊上千數。用“乘釁之計”又與宣府大同各地都堂道台議和,收穫頗豐,可見其地兵將畏我大金如虎,蒙古人進去。亦是我大金兵,諒那些蠻子也不敢擅動。”

另外幾個將領也大聲讚同,麵對著這些傳統的明軍,後金各將的信心轉眼又恢複了。攻擊膳房堡的時候也異常順利,明軍一如既往的一觸即潰。攻下膳房堡幾乎冇有損失。

高鴻中在後排道:“大汗於明國諸人皆無防備之時選擇進軍宣大,實乃神來之筆,宣大各明軍望征旌而逃,此天意佑我大金之證。”

嶽托也大聲道:“大汗事先不知會蒙古各部,到了喀爾喀地方纔傳召集兵,雖是外藩人馬來少了些,但那明國一時根本難以察覺,已收奇襲之效,也讓那登州鎮冇有時間援救。”

皇太極微微笑著,對於宣大攻略,他其實在前年就計劃過,從上次入寇的效果看來,宣大的戰力比起遼鎮還差,自從滿桂死後,宣大軍敢與後金兵野戰的就很少了。

張家口的晉商給遼東傳的訊息看來,宣大的邊軍精銳還被抽調用於追擊流寇,此時還在山西南部,部分已經追過黃河,所以宣大的兵力很空虛。

對皇太極來說,這次入寇又是孤注一擲,他留下五千披甲人和三千有馬餘丁在家中,其他壯丁幾乎傾巢而出,旅順會在二月中下旬開凍,皮島三月開凍。

所以他最早定下的時間是在臘月中旬出發,攻略兩月後大概三月中旬回到遼東,利用遼海凍結的這個時間差,讓登州鎮無法增兵遼南,就靠遼南那萬把人的兵力,騎兵隻有兩千上下,皇太極有把握靠八千滿八旗防守。

不過所有計劃都冇有順利的時候,各旗又有一些爭執,莽古爾泰和代善希望去攻略遼西,因為那裏更近,隨時可以回援,這個計劃很穩妥,但遼西實在冇有什麽好搶的,尤其在冬季的時候。

然後又是軍糧的事情,戶部的存留被各旗瓜分一空,大軍才終於在臘月底出發,繞道科爾沁、喀爾喀進入土默特,沿途才蒐羅外藩蒙古,而且並不減慢速度。雖然召集的兵馬少了一些,但達成了突然性。

與代善等人考慮的不同,皇太極更多是要考慮蒙古的政治利益,旅順之戰讓後金軍威大損,不給他們直觀的威懾,蒙古這幫牆頭草很可能發生動搖。

據皇太極所知,土默特、喀喇沁中都有部落在與明國邊將接洽,這次後金大軍一到,所有部落噤若寒蟬,土默特各部老老實實聽從召喚,強化了後金的宗主權,當然這是暫時的,會隨著後金軍的離開而減弱,所以最重要的還是好處。通過這次入寇,他能把這些動搖的蒙古人留在後金一方,並且增加他們明國之間的仇恨。

讓皇太極興奮的是,他打擊林丹汗的政策獲得了成功,附近有不少察哈爾當年遺棄的小部落,紛紛來投奔後金軍,這些蒙古人都會納入滿洲八旗,成為其中的蒙古牛錄,蒙古左右翼會彌補上旅順的損失。皇太極依稀又看到了壯大後金實力的機會。

當然登州的動向依然讓他擔憂,皇太極既擔憂回去晚了,登州可能增兵遼南進攻遼中,又擔憂登州鎮在山西某處等著自己。

己巳之戰和身彌島之戰,文登營都是突然出現,將後金的大好形勢敗壞,麵對登州鎮的連連敗北,也讓皇太極有一點心理陰影。

他轉頭看著身後的鮑承先,“今次由你負責與張家口那些明商接洽,每日皆需有騎馬之人往來,那些商家在明國京師、山西、運河皆有店鋪,有哪些兵馬來了都能早些知道,讓他們一定留意那支登州鎮,一有訊息立即來報,不得有任何懈怠。公中奪來的銀兩要及時換成商貨,此時亦由你來辦。”

鮑承先跪下道:“嗻!”

皇太極一打馬鞭,騎馬越過那些亂糟糟的牧民,往南方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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