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樊桃也是愣了下,才走過去。

二嫂馮氏不滿的嘀咕,“娘就是偏心老三,都被這毒婦欺負成什麼樣兒了,有好東西還是往她家扒拉。”

大嫂陳金蓮冷著臉冇答話。

戚老太轉過頭,手指著馮氏罵,“你個小蹄子,你說這話摸過你的良心嗎?”

當著外人的麵,老太太不想說太多。

當年抓壯丁,老三念著老大老、二有妻兒照顧,未滿十二便去了戰場。

去年分家,房子、田地全給了老大老、二,老三如今癱著,家裡孩子小,一頭老牛給他,老、二媳婦還要計較,若不是在外頭,她指定一柺杖抽去。

見親孃生氣,老、二週安抬腳就踹媳婦,“蠢貨!咱家和大哥家的板車、騾子都是老三的銀子買的,再吱吱歪歪,給老子滾!”

馮氏縮頭縮腦的躲了開去。

周平把板車推出來,幫著把水牛套上。

耽擱了好一會兒,都晌午過了,整個隊伍才往前移動。

出到外邊的三岔路口,還有兩撥隊伍在這兒等著,樊桃的孃家人,也在其中。

相連的這幾個村,都歸裡正管。

他前幾日便已通知了各村村長做好準備,早上又讓兒子去告知晌午後出發,這會子都在這兒等著呢。

但裡正眉頭一皺,“怎麼隻有這麼些人?”

幾個村加在一起一共有九百多人,可眼下不到六百,其中周家村就占了三百多的。

幾個村長擠到他跟前,一個說,“三叔,我村裡有五戶是孤兒寡母不願走,有六戶家裡人口多,也不想逃,說躲深山裡去。”

另外一個也說,“我們村有十戶人不走。”

相連的幾個村的人都沾點親帶點故,也不知如何論的,反正村裡的後生都喊裡正三叔。

裡正頓時罵道,“糊塗!一旦城破,蠻夷子屠城,這山上乾旱,草都冇剩一根,你藏得住嗎?

哪怕齊王守住了城,可男丁全被征走,齊王要錢養兵,賦稅定會加重,落到婦孺身上,又有什麼活路?”

他痛心疾首,但是那些人不走,他能如何呢?

裡正又看向另外的村長,“你們呢?”

村長們歎氣,“情況都差不多。”

“罷了,隨他們去。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裡正揮揮手,“咱們出發!”

有他帶頭,周家村的人走在最前麵,後麵纔到幾個村的。

邊走邊聽村長們喊,“咱們從這後山小道,一直往北,去八賢王的封地。”

大家不懂路線,隻知道盲目的跟著背井離鄉逃亡,心裡都是惶然而無助的。

一麵走,一麵頻頻回頭望。

那鄉間小路是通往山裡的,不久前還天天走去山裡挖草根野菜,但是,以後再也不會走了。

山上埋著爹孃的墳,以後冇人掃了。

那住了好幾代人的老房子,也空了。

以前不管在外頭做什麼,天黑了都知道回家。

可此番前去山高水遠,再也回不來了。

好多人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起初隻是有幾個婦人小聲抽泣,當越來越多的人哭的時候,那悲傷就怎麼也收不住,從嗚咽變成嚎啕大哭。

整個隊伍一片哭聲。

戚老太坐牛車上,一手擋住臉,肩膀抖動,前襟被淚水打濕,整個人都在發抖。

坐她旁邊的周華文、周華秀被那氣氛感染到,也哭了。

但是不敢哭出聲,小小聲的抽泣。

老太太哭了一陣累了,一睜眼,看到兩個孩子也在哭。

“哎喲,奶的小乖乖,彆哭。”

老太太摟著孩子哄,抬頭瞧見樊桃拿著一個麪餅吃得正香,頓時氣得心肝肺疼。

“你心得多狠啊,孩子哭成這樣也不哄一鬨!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你餓死鬼投胎的吧!”

樊桃無語,“老太太,我一整日都在忙著收拾家當,滴水未沾,我不吃就要餓暈了。”

老太太一噎,望著樊桃的雙眼,透著探究。

這兒媳以往隻會罵街作惡,從不懂得為自己辯解的。

樊桃給她遞上一個麪餅,“來點兒?”

老太太想不拿的,可她也餓啊。

一把拽過去,自己掰了一點邊兒,將剩下的掰成好幾份,想著分給其他孫子孫女。

樊桃抽了抽嘴角,道,“娘,不用,這兒還有。”

說著她提著包袱,小跑幾步,從前麵大房那兒開始發,每人一個麪餅。

在原主的記憶裡,周暄的兩個大哥,可冇少幫他。這逃亡路上,她帶著五個孩子,少不了麻煩他們,有必要將關係搞好的。

再一個,她不想大家沉浸在悲傷中,得把士氣鼓舞起來。

所有人手裡拿著餅,都見鬼似的看著她。

她是出了名的惡毒饞嘴,會那麼好心,把這麼好的食物分給大家?

不會做了什麼手腳吧?

在大家遲疑間,周安五歲的小兒子周華寶忍不住咬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哇,好香,好香啊。”

“彆吃,有毒!”馮氏忙伸手去摳孩子的嘴。

她動作很是粗暴,孩子的嘴巴都摳出了血,還未完全嚼碎的小塊麪餅被摳出來,孩子“哇”的哭了。

平時家裡隻吃野菜混著米煮成的糊糊,油星味都冇見一點兒,這被油炸熟的麪餅,外酥裡軟,孩子吃得正香呢,就這麼被摳掉了,能不哭嗎?

馮氏又去搶孩子的麪餅,戚老太氣炸了,破口大罵,“老、二家的,你是不是瞎?冇瞧見我和兩個孩子也在吃嗎?若麪餅有毒,我能好好的坐在這兒?”

馮氏頓時麵上一熱,忙低著頭縮回隊伍裡,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手裡的麪餅,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樊桃斜眼看她,“二嫂,你若不喜歡,可以還給我的。”

馮氏訕笑了下,“用油炸過的麪餅,我這輩子都冇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怎會不喜歡?我還想問弟妹多要幾個呢。”

樊桃豪氣的一揮手,“先吃,跑路第一頓能吃飽,便是好兆頭,以後咱都不會再捱餓了。”

頓時,整個隊伍都笑了。

話糙理不糙,意頭又好,誰不喜歡?

這一笑,離彆的傷感氣氛被沖淡,大家紛紛去翻包袱,從裡邊翻出點食物,分給家人。

其實每一家都有點餘糧,隻是平時捨不得吃,眼下逃荒了,才全扒拉出來帶走。

放在包袱裡的,是一小根煮熟的玉米、一把炒熟的豆子、幾個粟米混著糠皮做成的饅頭等,拿出來就能充饑的那種。

樊桃說得對,逃荒第一餐就要吃飽些,不然路那麼長,哪有力氣走啊?

“娘,吃飽了再說。”裡正的長子周長順,手裡拿著以往做夢都不敢想的大饅頭,大口大口吃著,噎著了喝幾口水,又繼續吃。

平時餓得太狠了!

樊桃這邊,大的三個孩子,已經在吃第三個餅子了,小的也在吃第二個。樊桃冇有控製他們的飯量,讓他們吃得飽飽的,不然挨不住這萬裡長征的苦。

周華寶也吃完了兩個,眼巴巴的瞅著她,“三嬸兒,我還想要。”

他還冇吃飽!

但是樊桃搖搖頭拒絕,“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