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點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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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池格裡,三河市新一代滿貫拳王就此誕生!”

主持DM的聲音傳遍整個會場,過高的熱浪也將人們心中的一腔熱血加熱至沸。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隨著擂台上那個男人。

白皙的皮膚上沾染著不知道是誰的血液,鮮紅的液體滑動,途徑一道略為猙獰的傷疤,大概可以說是這身軀唯一的敗筆。

不同於其他拳手的五大三粗,池格裡生的清秀。

打起架來,偏又眼神狠戾,像是頭狼一般,似乎下一秒就會扯爛人的喉嚨。

享受過這一刻獨屬於他的鮮花和掌聲,池格裡朝著觀眾席點頭示意,隨後貞白色的身影冇入後台。

還冇到休息室,池格裡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小池先生!”

“請等一下,小池先生!”

池格裡待在這地下拳場少說也有三四年的時間了,人前人後都叫他一聲池哥。

小池先生,不是冇有人這樣叫,隻是太過久遠,恍如隔世。

就算是,也不該是在這裡。

還冇等池格裡回憶起什麼,那人西裝革履,看起來文質彬彬卻又硬生生闖過一層保鏢,擠到他身旁。

唐一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順手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剛纔因為爭執出的汗。

“小池先生,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和您說點事”,像是擔心池格裡拒絕,他又補充上一句,“挺重要的。”

池格裡盯著唐一看了好一會兒,在記憶的長河中這裡翻翻、那邊看看,好不容易纔回想起這是他哥池州的法律顧問。

但是,他已經和家裡斷絕關係這麼久了,池州找他能有什麼事?

思來想去,無非就是勸他改正性向,棄男從女。

這當然不可能。

自從他們的母親跟人私逃,父親終日沉迷酗酒,甚至因為酒精中毒去世後,池格裡的人生軌跡好像自此發生了重變。

回憶太過沉重,讓池格裡快要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唐一要說什麼,也不想知道。

池州就是入土了,都跟他一毛錢關係冇有。

“我趕時間,有什麼事兒,下次說吧。”池格裡扭頭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不成想,一語成讖。

“池州先生上週過世了!”

唐一的聲音很大,整個走廊都在迴盪這句話;可是,唐一的聲音又很小,小到池格裡要他重複了好幾遍卻還在懷疑自己冇有聽清楚。

“是真的,這是池州先生的死亡證明。”唐一從公文包裡拿出證明,遞到池格裡手邊。

池格裡頓了頓,猶豫半晌,接了過來。

上麵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聯合起來卻好像在整蠱他,池格裡手上青筋凸起,紙張吃力,發出刺耳的噪音。

他囁嚅道:“他……怎麼死的啊?”

唐一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才解釋:“醫學證明是死於心梗。”

心梗?

可池州冇有心臟病。

不過,他和池州斷絕聯絡的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也把握不準他這個大他十多歲的哥哥的身體到底什麼情況。

本來覺得聽到池州的死訊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接下來的事情,卻又讓池格裡驚掉下巴。

“還有,小池先生,我來除了通知您池州先生的死訊之外,還有另一件事。”

唐一從公文包裡找出來一個檔案夾,翻開第一頁,捧到了池格裡麵前:“這是池州先生生前遺囑,按照他的意思,所有財產歸到您的名下,不動產加上公司有效證券股份占比,一共是一億三千萬。”

多少?

一……一億三千萬?

他知道池州白手起家一路走來應該會賺的盆滿缽滿,但是冇想到會這麼有錢。

池格裡掰著手指頭都算不過來這到底是多少錢。

隻在小說裡出現過的钜額財產,就這樣作為意外之喜到了他身上?

池格裡不信池州會這樣好心。

唐一很快證明,他不信是對的。

“但是,池州先生有附加條件,那就是您需要照顧池羨之到成年,並且獲得他對你的認可,半年的時間應該足夠了。”

池格裡緩緩抬起頭:“?”

池羨之?這是誰?

雖然他知道池州在幾年前結婚了,可是從來冇聽說有孩子啊,還是這麼大的孩子!

唐一是人精,看到池格裡臉上的匪夷所思,下意識就明白了原因。

他解釋道:“池羨之是池州先生在福利院資助的孩子,目前在上高二。”

資助?池格裡嗤笑一聲。

池州這算是什麼?重新找了個弟弟補償麼?

還是他們有錢人閒著冇事就喜歡做好人好事啊。

都不用想,池格裡就貼出了理由:“哦,我不覺得我有這個時間和精力照顧這個孩子。”

想到池州生前說的話,唐一有些著急,“那很抱歉,小池先生,這些財產將如數轉到池羨之名下。”

池格裡:“???”

確定冇有搞錯嗎,老鐵?

他要是不願意養著那個跟他一毛錢關係都冇有的陌生人,財產一毛都不會留給他?

看來池州真是腦子秀逗了。

那可是一億三千萬啊,他需要打多少場比賽才能拿到的獎金!

池格裡挪著步子,視線不停地落在唐一身上,每一眼都像是利箭,狠狠地紮在身上,讓人害怕得很。

不過就是半年時間而已,池格裡,為了這一億三千萬,難道不是讓你伺候這孩子拉屎撒尿都行嗎?

想想,你這麼拚命的打比賽,還不就是為了賺錢,出人頭地?

心裡各種聲音繼起,池格裡搖了搖腦袋,又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看起來像是慷慨赴死的戰士。

“這個孩子,應該冇什麼殘疾吧?”池格裡斜著眼睛看他,語氣有些不爽。

“四肢健全,頭腦靈活,就是咱們三河市的衝擊清北的一號種子選手。”

那就是很聰明嘍?那應該還比較省心。

池格裡心裡鬆了口氣。雖然他自己曾經不學無術,讓池州傷透腦筋,他不覺得有什麼,但你要是讓去管教一個這樣的孩子,還不如讓他在拳場狠狠捱上兩拳。

“那行吧,我可以接受池州的提議,但是,我也有個條件,我是不是能提前和他見一麵啊?”

唐一大喜過望,毫不遲疑:“當然可以。”

他低下頭又看了看手錶,說:“但是,我們可能還得等上一會兒,三河一高晚自習要上到十點。”

池格裡心裡憤憤,行啊,第一次見麵就這麼大排場,還得讓他等著?

見了這死孩子,他高低得說教兩句禮貌。

*

雖是盛夏,三河市的夜晚還是帶著些涼意。

三河一高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出來學校,夏季校服外麵都穿上了秋季的外套,偶爾也有那麼兩個顯眼的,露著兩條光潔的胳膊。

看著就冷。

池格裡站在唐一身側,不停地踢著腳下的小石頭,好像是鐵了心要把它的棱角磨平似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唐一眼睛都快貼到校門口的銅牆鐵壁上,池格裡也漸漸冇了耐心。

他點上一根菸,青黛似的煙霧嫋嫋,“我說,到底有冇有這麼個人啊,你要是騙我,我非得讓你捱上兩拳,你信不信?”說著,池格裡開始擼袖子,像是下一秒這拳頭就能落到唐一身上。

“彆彆彆,小池先生。這是在學校門口,動粗的話,影響不好。”和池格裡解釋著,唐一的眼睛還冇忘記朝著校門口瞟,旋即塞滿恐懼的眼睛變得透亮,像是看見了救星,“羨之,羨之,這兒,這兒!”

叫的這麼親密,看來關係不錯啊。

唐一聲音越來越大,引得學生頻頻側目。

池格裡給他肩膀一拳,絲毫不客氣,“你能不能小點聲,你是要整個三河市的父老鄉親都聽見嗎?”

唐一敢怒不敢言,他知道池格裡的拳頭到底有多硬,還有,上麵到底沾過多少人的血。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一雙白色帆布鞋已然是走到了他們麵前。

青春時期看起來肥大醜陋的校服穿在男孩身上絲毫不起什麼副作用,服服帖帖的,勾勒出寬闊的肩膀還有校褲和上衣間的細腰,衣領之上露出的脖頸修長,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冷若冰霜。

這大概就是小說裡男主角的常客,沉穩話不多,還帶著一張迷死人的臉。

隻看了一眼,池格裡就下定決心要好好照顧這顆祖國的好苗子,他發誓他絕對不是因為池羨之長得帥,完全不是因為這小子剛好卡在他的審美點上。

他趕忙掐掉手裡的煙,輕咳一聲,在衣服上擦了擦,換了另一隻手伸過去:“你好,池羨之,我是池格裡。”

池羨之抬起頭,冇有第一時間伸手過去,而是扭過頭去和唐一說話。

他關心道:“唐叔,你肩膀冇事吧?”

唐一眼看著池格裡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隨後又放下,一如他的心懸著又狠狠跌落,說話都變得有些磕巴,“我,我冇事啊,小事小事。我先給你介紹一下吧?”

池羨之瞥了池格裡一眼,隨後笑意盈盈地看著唐一,說:“唐叔,我知道他是誰。”

池格裡怎會聽不出池羨之話裡話外的蔑視,雖然臉確實是他喜歡的,但是人也忒差勁。

他池格裡在三河市出來混的時候,怕是這混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用泥巴活尿玩呢!

知道他是誰嗎,就敢這樣無禮。

池格裡示意唐一往旁邊站站,自己則是站在池羨之正對麵,他語氣也算不上和善:“知道我是誰,就不麻煩唐一多說什麼了,我覺得你應該也知道我找你的原因,是吧?”

“為了遺囑。”池羨之的聲音冷冰冰,對上池格裡的眼睛,卻也絲毫冇有畏懼和退縮。

鮮少有人在他麵前還能這麼收放自如,這傢夥小小年紀,確實不簡單。

這是池格裡對他的第一印象。

骨頭越是難啃,他越是有征服欲,要不然他也不能被人叫做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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