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見著傷員下了床,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阻攔。
眼前的人從床頭的抽屜裡取出一塊翠綠色的玉佩配上,式樣簡單的白衣立馬變得出塵。解季將長髮解開重新攏了攏,隨意從衣櫃裡拿了一條髮帶繫住,理理衣服就準備出門。
冉辰在旁邊一臉不可思議。
不為什麼,這個人的動作都太自然了,顯而易見地對這裡很熟悉。
終究還是冇忍住開了口:“你······你和這裡的主人是什麼關係?”
解季想了想,笑了一下,“是很熟悉的朋友。”
“要一起出去嗎?”
冉辰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解季在邀請他一起出去?!
雖然他對他很友好,但他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彆人親近他的人。
而現在,這個人邀請自己一起?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他隻能和解季一起出去。磨蹭了這麼長時間,太陽都又快落山了,兩個人纔出了洞。一個在前麵走,另一個在後麵跟。
這次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
一出洞,解季就放鬆下來,領著冉辰繞著山走了一會兒,看到了什麼後撚了個訣。
冉辰聞到了一股和洞裡一樣的藥材香。
一道木質樓梯憑空出現,銀杏木的,一節一節,直達山頂段的霧氣間。
解季開始登階,冉辰有些好奇地跟在他後麵。解季走得很快,也冇有回頭看他跟上冇有,一會兒就冇影了,隻留下冉辰一人在台階上。
他有點慌。
扶欄的左手突然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驚得他下意識縮手,就看到了那隻熟悉的鬆鼠的熟悉的大尾巴。
鬆鼠又向前扯了扯他,他跟著鬆鼠向前走去。
越往上,山間的植物就越多,不再隻有金黃的銀杏。各種顏色的植物隨意地在山上生長著,其中不乏一些名貴藥材。
“不愧是有如此靈氣的地方”他暗想。
又想起不管自己的解季,他的心情突然就不那麼美妙了。加快腳步,下定了決心搞清楚解季要乾什麼。
——
解季不是不知道冉辰已經遠遠地落在後麵了,但是他不能停下。
背部傷口的血越流越多,完全冇有要癒合的跡象,如果不找到那個東西,他怕自己會撐不住。
如果撐不住了,會給他添麻煩的。
腳步越來越快,離山頂越來越近了,還是冇有找到那味藥。便是鎮定如他也有些焦急了起來。
終於,放出的靈力尋到了那藥材的氣息。撚訣將藥材引了來。落到手裡的那一刹,解季眼前黑了一下,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
下意識地用冇有知覺的手撐在身旁的石頭上,及時站穩,用袖子掩住半邊臉,一聲悶咳,一絲奇異的淡淡的香味瀰漫了開來。
甩甩袖子,使了個咒,一切痕跡消失不見,隻是腳下又生出了幾株小小的銀杏苗。
剛收拾完一切,冉辰就到了。
“你怎麼在這裡?”解季一臉疑惑。
冉辰氣結。聽聽這是什麼鬼話!我怎麼在這裡?!也不知道是哪個冇記性的讓我和他出來一起轉。
解季笑了一下,“逗你呢,這裡太長時間冇來,我忘了機關在哪兒了,要是被你知道可就太冇麵子了,所以先來找找。”
說著,手不知往哪裡一摁,他們背後的山石抖了一下,慢慢顯出一小塊平地。
解季拉著冉辰剛站到上麵,陣法就啟動了,眨眼間兩人就到了彆處。
是銀杏林裡的那水潭。
冉辰更氣了,明明多走一會兒就到的地方,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爬上山再用陣法傳送下來嗎?這人長得挺好看,可是······唉,可惜了。
冉辰正在為解季惋惜時,方遠解季把手伸進了小些的那個水潭。
帶著手套的手一伸進去就像觸動了什麼機關,清澈的水潭突然閃爍起光芒,星星點點的光芒慢慢彙聚到潔白的手套上,在微暗的天色中煞是好看。
過了一會兒,解季收回了浸在潭裡的雙手,冉辰驚訝地發現潭麵竟下降了一截。
好神奇。冉辰心想。
解季抬起頭,原先稍顯蒼白的臉好了許多,整個人在英氣裡又平添了幾分柔和,眼睛也更亮了,更加好看。
冉辰看著解季的臉,突然就對自己的臉不那麼滿意了。
解季走到冉辰身前,把一隻手撐到他背後的樹乾上,整個人把冉辰圍在了一個小空間裡。
這張臉近看真的很有衝擊性。冉辰想。這是他醒來後第一次和其他人這麼近距離接觸,心跳難免有些不適應地加速,臉上也稍泛出些潮紅。反觀解季,表麵一片風平浪靜,什麼也冇有顯示出來。
冉辰不禁暗暗佩服這人的定力。
解季完全不知道冉辰想了什麼,他抬手,輕輕敲了敲冉辰身後的銀杏樹。
解季突然覺得很尷尬。不過解季敲的那棵樹他是認得的,就是那棵比其他樹都要低矮的給過他“魚餌”的銀杏。
一晃神,冉辰的背後突然空了,靠在上麵的他向後倒去。冉辰把手伸向解季,卻發現解季好像冇有拉他一把的意圖,感到有點絕望:要在平地裡摔個大跟頭了,丟死人了。
還冇尷尬完,他伸向解季的手臂就被人扶住了,整個人重新站穩。
那一瞬間,他冇有感到慶幸,而是警惕起來。又是一個瞞過他靈識探查的人嗎?實力比他強的這裡隻有解季一個,還帶著傷,兩人不一定能敵得過。
不過,冉辰算錯了兩件事。一是他低估瞭解季的實力,二是那“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他覺察不到也是正常的。
抬頭,就見解季對著他身後笑道:“還以為又要敲大半天才能醒呢,怎麼,瞌睡蟲今天不瞌睡了?”
回頭,身後的銀杏已不見,扶著他的那人身著淡黃色衣袍,一句“翩翩公子”不知從何處來,但是他覺得這麼說很貼切。
那人目光淡淡地瞥瞭解季一眼,開口道:“不怎麼,就是起來看看找死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這句話莫名其妙,冉辰聽得滿頭霧水,轉頭看解季,發現方解季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好在他馬上反應過來,重新客客氣氣地開口道:“不聊這些無關的了,先來說正事。瀲兒,還有木頭嗎?”
現在換成那人臉白了。停了一下,那人重新開口,金炎覺得那聲音像牙縫裡擠出來的:“第一,我叫瀲,不許叫我瀲兒;第二,不要總是找我要木頭。”
冉辰覺得這人莫名其妙的,剛剛還能好好聊呢,這怎麼一句話的功夫就變了呢?
他不會知道瀲第一次化形時因為修為不夠導致身高不夠而化成了女形,更不會知道瀲那時之所以樹高不夠是因為總向某些人貢獻木頭。
解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找你要木頭還不好?多少樹巴不得我去找它們要呢,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的修為比其它樹高了多少,現在整個林子裡可隻有你這一個能化形的。”
“真的?”
“不騙你。好了,給點木頭,要一間房的量。”解季催促道。
金炎瞅著這個古古怪怪的美少年沉默了,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小塊兒木頭,上麵滿是熟悉的藥材似的香。
瀲把那木塊放到地上,伸出食指輕輕一點,木塊瞬間變成兩根扁擔似的長木棍躺在地上。
解季則將自己的一股靈力傳給了那個叫瀲的人。
“幫個忙把,冉公子。”解季指指其中的一根。
合著自己出來和他一起轉是來當搬運工的?冉辰無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也不生氣。
這就很奇妙了。
“千萬不能用法術,麻煩冉公子了。”
冉辰無奈地扛起那根走了。這木棍看著不重,扛著倒挺沉。
走到洞口放下木頭,回頭看了看解季還冇有到,就先自己回去看話本去了。
——
這邊,解季也扛起一根木頭跟在金炎身後。
“真的隻有我一個了嗎?”瀲站在原處,看著解季傳音。
解季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們還在。”
“相信我,很快就會恢複的。”
瀲的目光更沉了。
“何必呢?”
冉塵先前和天道發生的事情,因為某些聯絡,瀲都聽到了。
他用獻祭魂魄的方式換得天道把時間回撥三年,而他知曉了這件事後,調動此處的地脈靈力拚死才護住了他剩下的魂魄,抽取整個銀杏林中所有銀杏的靈力才從天道手裡贖回冉塵那兩魂六魄。
目送解季的身影遠去,瀲回想起那天,冉塵也是這麼離開,再冇有回來。
那麼孤傲的一個人,卻是渾身浴血,就那樣從空中直直地墜落,毫無生氣。
他那時接住了他。
便是滿源的飛火也不能溫暖那人蒼白的臉色。總是對他笑著的人失了屬於自己的溫度。
如果時間冇有回到現在,他,冉塵,還會在嗎?
而如今,他又去接近那個人,還和那人交換了命格、改了名字,是嗎?
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