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被逐漸推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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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

比被彆人發現自己大晚上坐在床邊,盯著某人的嘴唇看的情況更糟糕的事是什麼?

——是被本人親自發現。

“……”遲重林看著陳泫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的雙眼,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

“不是、師尊,您聽我解——”

話說到一半,他纔想起來陳泫最近今日聽不到,於是止住了話頭。

仔細一看才發現,陳泫的眼神還是有些呆滯,眼珠僵硬地在眼眶中轉動兩下,似乎才漸漸緩過神來。

他臉上的外傷大多數已經癒合了,剩餘的幾道也隻剩下淺淺的印子,估計睡過今晚就會消失。

陳泫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他似乎也發現了自己暫時失聰的事實,有些不適地晃晃腦袋,還用手確認性的用力拍擊自己的外耳。

“您暫時聽不見,師尊。”遲重林拉住陳泫拍向自己耳朵的手,示意他看自己的嘴型,“過兩天就好,暫時的,沒關係。”

為了方便陳泫辨彆,他將語速放慢了很多,像教小孩子說話一樣,

“……”陳泫停下動作,漆黑的雙眼盯著遲重林講話的嘴,一直看著他說完後才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見陳泫似乎並冇有注意到方纔自己的奇怪行徑,遲重林這才鬆了口氣。

雖然陳泫現在聽不到了,但通過辨識口型,還是大概可以做到正常交流。

幸好失聰隻是暫時的,不然按陳泫這不愛講話的性子,估計他倆到最後真得用手語溝通。

“師尊,喝水嗎?”遲重林問他。

陳泫搖頭,接著輕咳一聲,嘗試發出了一個冇有意義的音節。

他並不是完全失去了聽覺,還可以勉強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隻不過十分模糊,像是隔了好幾堵牆傳過來的,分辨不出聲音的大小和內容。

十分怪異的感受。

陳泫皺眉,但還是開口詢問道:“屍體呢?”

遲重林知道他是在問五師叔的屍體,回道:“被二師叔收起來了,應該會跟我們一起帶回去。說是落葉歸根。”

“還有,白鶴間不在他身上。”遲重林看向陳泫,順手向上扯了扯他的被子,“虞美人已經派人滿賭市找了,但目前並冇有什麼結果,估計對方已經得手了。”

陳泫點點頭,低下頭,冇有再說什麼。

遲重林陪他坐了一會兒,並且很快意識到了,陳泫現在的狀態比起以往更加低沉。

儘管都是沉默,但沉默的情緒是截然不同的。

陳泫隻是不愛說話,性格算不上冰冷,整個人是鬆弛自在的。

但如今,自陳泫從昏睡中醒來之後,他的沉默中明顯多了些沉重,或者,可以用滄桑來形容。

失憶的陳泫是一頁白紙,每回想起一些記憶,都會在那張白紙上增加筆墨,直至將整張紙畫滿為止。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重量的,而陳泫正在從一片鴻毛逐漸加重。

他的記憶每多一分,生命的厚度就增加一分,也越發與前世的陳泫相似。

遲重林強撐著麵上的平靜,實則內心已經一片陰沉。

他感到自己被逐漸推遠了。

失憶的小六或許需要一個前後照顧他的徒弟,但“陳泫”絕對不需要。

任何人與他同行,都會被視為累贅。是麻煩的包袱,是隻會拖後腿的拖油瓶。

——要是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就好了。

遲重林控製不住地想。

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人占據陳泫過往的人生。一切都從零開始,好像他與陳泫的生命之間本就冇有一世的鴻溝。

三年,還是太短了。

短到遲重林根本不相信,他可以在陳泫的人生中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

白鶴間流失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泉婆耳中。

那時,虞美人已經率人找了許久,就差把賭市翻個底朝天了。

但白鶴間就是找不到了,任由他們掘地三尺也無計可施。

泉盛堂內,虞美人側身坐在圓椅上,神色微慍,食指在桌麵上快速地敲擊,發出富有節奏的噠噠聲。

蔣無涯很有眼力見的冇敢出聲,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一團空氣。

但顯然這招並冇有什麼用。

“蔣無涯。”虞美人頭也不回的叫道,語氣柔緩如常,但這層溫柔之下藏著的卻是無儘殺機。

“大人……”蔣無涯乾笑兩聲,緩緩蹭了過去,“您叫我。”

虞美人輕哼一聲,側眸看他,接著抓住他的衣領,將他一把摜倒在桌上。

後者冇敢躲,痛呼一聲,哎呦叫著大人饒命。

虞美人不聽他的,一手壓著他的肩膀,另一手用纖長的指甲從他的喉結一路劃到心口處,笑容冰冷道:“小鴉啊,你的心……是不是已經不在奴家這兒了?”

蔣無涯慌了:“大人,何出此言呐?我心裡永遠隻有大人你一個!”

“大人您才貌雙絕、美麗動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此人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啊!下凡辛苦了大人!”

“……”虞美人被他這一通順暢連貫的馬屁拍的耳朵疼,直接一巴掌讓他閉嘴,接著居高臨下道。

“奴家來之前已經跟你講的很清楚了,奴家可以帶你來賭市,但你的一切行動必須聽奴家的命令。”

“送完阿紫阿紅之後,你去哪兒了?”虞美人掐著他的臉,強迫後者與自己對視,冷聲道,“現在交代清楚,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奴家可以饒你不死。”

“我——”蔣無涯有口難辯,看著都快要哭了。

“我把他扣下了,”泉婆蒼老的聲音從後麵響起,“怎麼,有問題?”

“……”虞美人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泉婆拄著柺杖,緩緩從殿後走出。

“師父?”她有些意外,又低頭看了蔣無涯一眼。

後者瘋狂點頭,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無辜又委屈。

虞美人這才鬆開壓著他的手,起身看向泉婆。

“師父,白鶴間的事——”

“我已經知道了。”泉婆一抬手,打住她的話頭。

虞美人頓了頓,低頭道:“弟子此次辦事不力,明知道有人會打賭市的主意,卻還是讓他們得手了。”

泉婆坐上主位,緩緩搖了搖頭。“不怪你,這次是我擅作主張。把那小子扣下,也是為了不讓此事波及到荀戈。”

荀戈是泉婆的大徒弟,同時也是不見樓的樓主、蔣無涯的頂頭東家。

“您……早就知道?”虞美人抬眼,眼神錯愕。

泉婆哼笑一聲:“要是全指望你們這些小崽子,我這老太婆還能活到今天?”

“白鶴間是白謫那妮子要搶的東西,分身都快跑到我老太婆眼皮子底下了,擺明就是在威脅。這事兒賭市要是硬摻和進去,指不定那丫頭又做出什麼瘋事兒來。”

“一個九寶而已,搶就搶了,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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