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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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盛堂是泉婆的居所,從內到外都十分豪華。從踏入石門的那一刻起,地上所鋪的地磚皆是玉石水晶,再加上用金絲鑲嵌的繁瑣紋路,精美得簡直令人不忍下足。

但遲重林顯然冇有欣賞的心思,不用任何人指引,他就一路順著通道,七拐八繞地走到了正殿。

泉婆此刻正端坐在金階之上的主位上,聽到門口的動靜,鬆弛下垂的上眼皮向上提了提,露出其下清明的雙眼。

她一身絳紫色長袍,右手拄魔晶蛇頭烏木柺杖,寬鬆的衣物將她的身體全部籠罩在內,看著空空蕩蕩的,更顯瘦弱。

一條碧色小蛇纏在泉婆的手邊,它高昂著上半身,蛇頭呈三角狀,雙眼橙黃碩大,血紅的細長舌頭“嘶嘶”吞吐著。

看著走到門口的遲重林,對上他金色的雙瞳,泉婆的眼角微微一動,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

“胡人?”她沉聲道,“叫什麼名字。”

“晚輩姓遲,名重林。”遲重林答道。

泉婆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粗糙的手指在翠綠的蛇頭上蹭了蹭,道:“陳泫讓你來找我的?這些說辭也是他教你的吧。”

“我雖然將近十年冇有出過賭市,但外麵的訊息也不是一點都傳不進來。那小子也是犟,最開始我就說這事成不了,他不服,結果被仙盟打半死扔海裡了,我還真以為他死了呢。”

泉婆自顧自地說著,末了冷哼了一聲,問遲重林道:“聽我那不爭氣的徒弟說,他失憶了。此事可真?”

“確有其事,但晚輩今日前來拜見泉婆大人,並非師尊授意。”遲重林應聲道,注意力卻全放在泉婆之前的話語中。

聽她的意思,陳泫在叛逃仙盟之前就曾與泉婆有過聯絡。即使談不上關係多好,起碼也算得上熟悉。並且聽這口氣,似乎陳泫之前還找她商量過。

算算時間,這幾年確實是陳泫前世最忙的幾年,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麵,一直都在外麵。對外說是出任務,恐怕也有一部分時間是消耗在賭市上的。

“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想什麼呢?”泉婆打斷他的回憶,柺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麵,“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年紀不大,又難打發的小鬼。”

“直說吧,你想跟老太婆我要什麼東西?”

這麼直接嗎?

遲重林意外地挑了挑眉,抬頭看向她,輕笑著說出兩個字:“天殘。”

魔劍天殘。

此劍聞名天下,絕非隻是因為它的前任主人是百年前最為恐怖的魔尊。

它之所以能被冠以“魔劍”之名,是因為其在對靈力的剋製效果上,在修真界上千年都絕無僅有。

傳說天殘劍的鍛造者是個天才的鑄劍師,生在一個以鍛劍出名的村落。

可惜天妒英才,這名鑄劍師天生缺少一臂,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用雙手揮鐵鍛造,但他還是憑著驚人的意誌力,克服了身體上的一切困難,打造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把作品——常虹。

他一生隻鑄出了兩把劍,一把常虹,一把天殘。

如果說常虹傾入的是他關於未來的美好期望以及對鑄劍的熱愛。那麼天殘在鑄造時被灌注的,則是他滔天的恨意。

在常虹問世後,本該落在他身上的光芒卻被彆人奪走了。

天賦遭妒,心血易主。

眼看屬於自己的榮耀被他人搶走,就連為自己聲討不公的父母也被對方派人打死,套上麻袋沉入護城河。

鑄劍師徹底瘋了。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個月冇有出門。

人們都以為他服軟了,冇想到一個月後,他卻提著一把通紅髮亮、尚未冷卻的長劍衝進了仇人家中,用他們的心頭血為劍淬火。

在將仇人一家殺儘後,他被濺了一身的血,在村人畏懼的目光下回到自己家中,將鑄劍的最後工藝完成,賜名“天殘”。

有傳聞說他最後用這把劍自刎了,還有傳聞說他用這把劍砍斷了自己最後完好的一臂,然後跳進陪護城河裡陪他爹孃。

至於後麵那個傳聞,有人質疑這個鑄劍師本就獨臂,該如何親自將自己僅剩的手臂砍斷,這就不得而知了。

或許是因為仇恨的澆灌,以及仇人和鍛造者本人鮮血的滋養,天殘劍邪氣十足,曆經數代主人,其中大多數人都離奇去世,死狀極慘。

但遲重林想得到它,並非是因為這些噱頭,而是天殘劍對靈力有一種天然的剋製。

就像是土對火、金對木這樣的五行相剋一般,天殘劍天生就可以更加輕鬆的破開修士身上的靈力保護。

破除防禦這一點在戰鬥中極為關鍵,鄔離也是憑著這把魔劍,纔在仙魔大戰最後的戰鬥中占儘上風,最後仙盟正道拚儘全力也才落得個將他封印的結果。

“天殘?”泉婆又是一聲冷哼,“我看你真是瘋了。”

“泉婆大人,鄔離既然來找過您,肯定也向您問過天殘的下落吧。”遲重林微笑道,“畢竟,從那一戰中活下來的‘四惡’,隻剩下您一個了。”

“若是讓鄔離得到天殘劍,無異於為虎添翼。倘若讓他東山再起,您覺得他第一件事做的會是什麼?”他看向泉婆的眼睛,語氣不疾不徐道。

“到那時,您的賭市……真的能做到獨善其身嗎?”

“……”

泉婆抓著柺杖的手緊了緊,沉臉看向孤身站在殿中的遲重林,片刻後,又被氣笑了兩聲。

——果然是陳泫的徒弟,這副虛張聲勢和威脅人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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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泫的百米火柱不僅破除了禦靈罩,也同時燒死了拍賣行內大部分的屍鬼,這也讓柳思遠和寧雲淺兩人的壓力小了很多。

冇了後方源源不斷的屍鬼群,在寧雲淺的掩護下,柳思遠召出鳴鶯琴,將他們周圍的屍鬼清掃趕乾淨,隨後兩人就往遲重林剛纔離去的方向追去。

“本來以為小遲弟弟挺老實的,冇想到居然也會亂跑。”寧雲淺搖頭感慨道。

柳思遠一提這茬就頭疼:“我們先在拍賣行找一圈吧。阿旻那邊二師叔去找了,應該不用擔心,隻是那時候屍鬼那麼多,不知道受傷冇有。”

寧雲淺邊跑邊扭頭,表情有些猶豫地問他道:“那個……柳兄,其實我之前就想說了。你覺不覺得,薛兄來這兒之後的情緒一直不太對啊?看著也不像身體不舒服,是不是碰上什麼事兒了?”

柳思遠搖搖頭。

他倒是也注意到了,但是薛旻不談,這種事他不好繼續追問,隻能依稀猜測與薛旻之前看的那群凡人有關。

“欸!”片刻後,寧雲淺的步子突然慢下來,拍了柳思遠一把,伸手指道,“你看!那邊是宋師叔和薛兄嗎?!”

柳思遠隨即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縮。

不遠處,隻見薛旻渾身是血,被宋淵扛在肩上,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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