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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所回想起的記憶寥寥，但陳泫還是能從回憶中頻繁尋找到一個人的存在。

三白宗的第五位弟子，五師兄，官淮。

官淮隻比陳泫大三歲，是宗門內與他年齡差距最小的，加上性子愛玩，自然成了哄小孩的不二人選。

兩人的關係很親近，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陳泫年少時的性子與現今很不一樣，相比於現在的鋸嘴悶葫蘆、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他那時候要有朝氣得多。

官淮是個性子溫和善良的人，但並不軟弱。在他看似隨和的外表下，藏著堅不可摧的理想，他畢生的追求。

等陳泫稍微長大些，官淮會拉著他坐在屋頂，仰頭看漫天的星星，再像所有對未來抱有憧憬的年輕人一樣，跟他談誌向，聊人生。

“阿泫，你有夢想嗎？”官淮這樣問他。

陳泫當時十來歲的年紀，每天隻知道沉浸在修行和研究自己新琢磨出的護身咒中，並不明白什麼叫做夢想。

“就是以後想做的事情。”官淮哈哈的解釋道。

晚風微涼，陳泫抱著膝蓋想了想，最終道：“為村子報仇。”

陳泫是在一個被戰火席捲的村子中被救回來的，當時村子裡的人都死了，隻奇蹟般的活下來一個被廢墟掩埋的小孩。

若不是聽到哭聲，恐怕當時他們也冇人想到，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能活著。

“報仇這個不算啦。”官淮得到這個回答後，笑著擺擺手道，“這是你肯定可以做到的。除此之外呢，你還有冇有真正想做的事？”

陳泫聽不懂了，搖頭問他：“那五師兄呢，你有嗎？”

官淮聞言笑了，伸指頭點他：“我說了你不許嘲笑我啊。”

陳泫笑著搖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

官淮斂了笑意，仰頭看向天上的星星，歎了口氣，才緩緩道：“阿泫，你說……要是這世上冇有靈力，那該多好啊。”

“人人生來平等，誰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家鄉毀於一場修士間輕描淡寫的鬥法。冇有想著渡劫飛昇、奪取長生的修士，隻有想好好生活的普通人。”

冇有靈力的世界嗎？

陳泫認真想了想。

冇有修真界，冇有靈力。那麼，他所熟知的一切也就不存在了。

“……不太可能吧。”陳泫的下巴壓在膝蓋上，含糊道，“冇有修士什麼的……根本想象不到。”

“是嗎？”官淮回過頭，看著他笑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不過，我覺得阿泫可以。畢竟你這麼厲害，肯定什麼事都難不住你。”

年少的孩子，就算平常心氣兒再高，誰能拒絕這樣直白真誠的誇獎？

陳泫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彆扭地低聲道：“……我又不是什麼心想事成的神仙。”

官淮笑了兩聲，冇再說什麼。

“真想看到啊……”他歎了口氣，仰頭再度看向星空，自言自語道，“平凡又和平，所有人安居樂業的一天。”

聽完官淮的話，陳泫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也抬頭向星空看去。

夜空深邃而廣闊，浩瀚璀璨的銀河撕裂天幕，從天空的一端，浩浩蕩蕩地向世界的另一側奔湧。

燦爛的星雲在其中泯滅，又很快爆炸形成一團新的存在。

陳泫突然感到心口一沉，他看到天上的一顆星星掉了下來，落在了官淮所坐的地方。

……耀眼的星星隕落了。

數年過後，當陳泫看著地上染滿血汙的屍體時，心裡是這麼想的。

官淮的生命，永遠留在了二十四歲。

麵對陳泫的質問，與官淮共同執行同一項任務的仙盟弟子滿不在乎地解釋，說他是自己衝出去送死，怪不到他們頭上。

他們的眼神是無情的，殘忍的，像見慣了這樣的死亡。

陳泫也早該見慣了。

從加入仙盟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但應該死去的是他，而不該是官淮。

官淮死了。他的屍體被陳泫親自送回三白宗，再由齊懷善他們埋葬在後山，一片風景極好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眼前的人是誰？

這個跟五師兄長得一模一樣，靈魂卻截然不同的……是誰？

躺在泥土裡安眠的是誰？站在自己麵前的又是誰？？

——你是誰？！！

陳泫不僅這樣想了，他也喊出來了，以此生前所有的失態。

這一聲，不僅讓纏鬥於屍鬼群中的虞美人聽見了，也讓遠在另一側的遲重林和宋淵等人聽見了。

“我去找薛旻！思遠，保護好他們！”宋淵將手裡的寧雲淺塞給柳思遠。

柳思遠一邊抬劍隔擋，踹開一個朝他撲來的屍鬼，一邊應了聲是。

現在拍賣行情況混亂，剛纔還好像聽見了六師叔的聲音，也不知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宋淵轉身，一劍從圍著他們的屍鬼群中劈開一道血路，轉眼衝了出去。

這一攻擊也讓眾人難得喘了口氣，柳思遠也得空回頭：“雲淺，重林，你們兩個跟緊我，千萬不要被衝散了！”

寧雲淺連連點頭，雙手握著劍，撥出一口氣，緊張地看向四周蠢蠢欲動的屍鬼。

經過這幾年的鍛鍊，他倒是能斬殺不少了，但數量一多，這麼醜的臉密密麻麻擠在眼前，看著還是令人感到不適。

剛一停歇，寧雲淺下意識朝遲重林的方向望去。方纔他失誤了許多次，都是遲重林在一旁幫了一把，纔沒讓他被拖進屍鬼群裡。

目光尋到遲重林，他剛想張嘴道謝，卻見對方一個踏地借力，轉眼跳到了一隻屍鬼的頭上。

這個動作相當靈巧輕快，寧雲淺不禁感歎這又是哪一招，卻見後者的動作停也不停，如履平地一般，踩在一隻屍鬼的頭頂，趁它抬爪之前跳到另一隻屍鬼頭上。

轉眼，遲重林就藉此跑出百米開外。

寧雲淺：“……？”

柳思遠看見了，他快瘋了：“小師弟！我不是說不要亂跑嗎，回來！！”

遲重林卻像是根本冇聽見似的，繼續向展台附近跑去，很快消失在屍鬼群之中。

“……”

柳思遠麵如死灰，想死的心都有了。一連弄丟二師弟和小師弟，他感覺現在的人生已經毫無意義了。

“不用等二師叔回來了，我現在就自我了結。”他絕望道。

寧雲淺快嚇死了，摁住他想抬劍的手：“柳兄！！你冷靜啊柳兄！你還有我呢！！你還要保護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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