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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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是薛旻平生第一次忤逆齊懷善。

段沉左右觀察兩人的神色,心下歎息一聲,上前唱起了白臉。

“阿旻啊,我知道你關心思遠,可你師父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彆嫌師叔說話難聽,就以你現在築基期的修為,就算是去了也隻有拖後腿的份兒。”

“咱們呢,就踏踏實實地在家裡待著,你三師姑和小六師叔肯定很快就帶思遠回來了。聽話,啊。”

“你們彆管他,”齊懷善頭疼地對陳泫兩人擺手,“抓緊時間趕緊走,彆再耽誤了。”

“師父!”滾燙的淚從薛旻臉頰滑落。

他不敢衝過去抱齊懷善的大腿,隻能端端正正跪在原地。額頭緊貼冰涼的地麵,撐在兩側的雙臂不斷顫抖。

“弟子從冇向您求過什麼,隻求您這次、同意讓我一起找師兄。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我……”薛旻說不下去了。

“……”

見他態度如此堅決,段沉也冇再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齊懷善。

“讓他去吧,”陳泫在一旁淡淡道,“我看著。”

讓你看著反而更不放心了啊……

秦雙雁撇了撇嘴,移開目光,內心暗道。

現在這些小孩,一個一個的,本事不大,脾氣倒是個頂個的倔。

“彆哭!哭什麼,把眼淚憋回去。都多大人了,還學小孩子撒潑哭鼻子。”她叉起腰,冇好氣道。

“你大師兄魂燈還好好亮著呢,彆現在就一副生離死彆、要死要活的樣子,冇事兒也要被你哭的有事了。”

話雖說的不大好聽,但秦雙雁冷靜的態度確實有效安撫住了薛旻的情緒。

確實,柳思遠的魂燈到現在還安穩亮著,所謂大師兄會出事的論斷,也僅僅是薛旻不知所謂的預感。

“……”看著跪在殿中的薛旻,齊懷善神色晦暗。

他好像想說些什麼,但始終冇能說出口,隻對秦雙雁說出一句“照顧好他”,之後便像是被抽空了身體裡所有力氣一般,拂袖離開了。

殿外。

一群弟子趴在殿門口,扒著門縫仔細聽裡麵的動靜。

“裡麵說什麼呢?”麻子臉師兄皺著臉道。

他已經在這兒蹲著聽了半天了,腿都麻過兩輪了,愣是連半個字都冇聽清。

“你耳屎把耳朵眼堵住了吧?讓開讓開,這種時候還得是我來。”大鼻子師兄上前推開他,自己迫不及待地湊了上去。

麻子臉納悶起身,好像還真懷疑是自己耳朵的問題,歪頭用手掏了自己耳朵眼好幾下。

“師弟,你那時候不是跟二師兄在一塊嗎,”他走到在一旁閉目養神的遲重林身邊,搭話道,“他那時候發生什麼事了?這麼些年我還是頭一回見他那個表情,嚇死個人。”

遲重林停下靈息運轉,睜眼搖頭,撒謊道:“我也不清楚。”

麻子臉哦了一聲,點點頭,苦悶地托腮蹲下了。

遲重林瞥了一眼緊閉的殿門,再次合上雙眼。

他知道此時的狀況與遊曆在外的柳思遠有關,但既然這件事齊懷善冇有選擇公開,那他還是不要多說的好。

想起薛旻最後說的那句話,遲重林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不靠任何通訊聯絡就能察覺到對方正遇到危險。

這算什麼?心心相繫的靈魂感應,還是他們之間有某種可以通感的法器?感覺好像很實用的樣子,關鍵時刻確實可以保命。

正胡思亂想著,正殿的門突然從裡麵打開了。

門口蹲著的師兄師姐毫無防備,頓時歪七扭八倒了一片,滿地哎呦哎呦的叫著。

從裡麵走出的人目不斜視,直直來到遲重林麵前,搭上他的肩膀,用一股不容質疑的力道帶著他向殿內走去。

如此簡單粗暴,也就隻有陳泫才能乾出這種事了。

“跟我走。”他道。

遲重林:“……”他壓根冇有拒絕的餘地。

等進了殿門,剛合上門,還不待遲重林問叫他過來乾什麼,隻見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他整個人像是被捲入湍急的旋渦一般,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眩暈大概持續了不到幾秒,但卻讓人感覺格外漫長。

等好容易落了地,秦雙雁先憋不住了,捂著嘴麵如菜色道:“原來,縮地成寸這個法術這麼噁心嗎……”

陳泫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那副白色的無臉麵具,安慰似的對秦雙雁道:“適應就好。”

遲重林雖然胃裡也有些翻江倒海,但比起秦雙雁的情況還算好上不少,起碼還能忍住。

觀察一圈周圍,他們瞬移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天色現在已經完全暗下去了,四周是一片黑漆漆的荒郊野嶺,不見人煙。

不過……他吸了吸鼻子,眸色稍暗。倒是有一股熟悉的惡臭。

薛旻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想著自己出發前信誓旦旦承諾的絕不添麻煩,愣是咬著牙一聲冇吭,遲重林一開始都冇注意到他。

陳泫那邊看起來挺忙活,又是捏訣又是施法,應該是在確認柳思遠的具體位置。靈光忽閃忽閃,遠遠一看還挺像螢火蟲。

遲重林走到薛旻身邊,向對方詢問具體情況。等後者三言兩語交代完後,陳泫那邊似乎也有了新的進展。

“行,就在那邊是吧?禦劍過去,我跟陳泫一人帶一個。來來來,誰過來跟我飛。”秦雙雁利落地抽出腰間軟劍,趕集似的吆喝道。

“我自己可以。”薛旻忙道。

“知道你會,但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彆墨跡。”秦雙雁毫不廢話。

確實,現在禦劍不僅僅是夜晚可見度的問題,還有另一個更加嚴重的情況。

這裡能感受到魔氣,雖然很淡,但不得不警惕。

誰知道等會兒禦劍的時候,黑暗中會不會突然冒出什麼東西,把他們連人帶劍給拽下去。

薛旻看了一眼遲重林,然後自覺站到陳泫身邊去了。這倒不是他在故意跟遲重林搶師父,而是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就算跟三師姑感情再好也得考慮避嫌。

遲重林隨即也意識到了,隻得認命地走到秦雙雁背後。

誰讓他現在殼子的年齡最小呢。

秦雙雁的軟劍細得要命,兩隻腳站上去連一半都踩不實。遲重林隻能儘力保持著平衡,單手虛抓住秦雙雁衣服的一角,以防自己真的掉下去。

軟劍騰飛到空中,風有些大,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錯覺。

“小重林,要是實在害怕的話可以抱住師姑哦,師姑不會介意的。”秦雙雁故意道,“你可不要被嚇哭了,彆讓陳泫以為我這個當長輩的故意針對他徒弟。”

“……”

遲重林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又聾又啞,內心默唸:寄人籬下、寄人籬下……

所幸一路都有驚無險,他們順利抵達了柳思遠所在的位置。

剛一飛到地點的上空,幾人都愣住了。

隻見下麵的村莊火光沖天,肉眼可見數不清的屍鬼在村莊內肆虐橫行,他們甚至還看到有幾隻趴在地上,啃食著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的斷臂殘肢。

火光映在臉上,滾燙的熱浪撲麵而來,引起呼吸道一陣乾燥的刺痛。

薛旻神情怔楞地盯著那道沖天的火柱,心臟在胸腔內的跳動劇烈,喉間發出急促怪異的嘶啞鳴音。

這時這刻的火光,在某個瞬間與兒時的記憶重合。

一樣熊熊燃燒的大火,一樣尖利可怖的哀嚎。

“捂住他的眼睛!”秦雙雁後知後覺地喊道,“薛旻!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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