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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那道聲音,遲重林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閃身至羅明義身後。
那道巨劍在斬斷火魔雕的頭顱後,靈光一閃,龐大的劍身轉瞬化作一縷熒光,朝空中飛去。
羅明義收起斧頭,抬頭順著光弧的方向看去。
半空中,巨劍化作的光芒落到一名紫袍男人掌心。後者掌心一翻,悠悠然將其納入儲物袋。
那男人看著二十餘歲,麵若敷粉,唇紅齒白,尤其是那雙眼睛,眼型細長上挑,眸光閃爍,無端顯出幾分女子陰柔。
遲重林認得此人。
準確而言,是前世認識。
——諸葛十七。
他前世在仙盟的那幾年,可冇少聽說這人的訊息。
仙盟的統領除卻首席外,還另設有三名至尊長老。
至尊長老並不管理先仙盟的其他事宜,隻有當仙盟遇上重大事宜需要商議做出表決時,這三位至尊長老就會組成議會團,與仙盟首席共同議事。
他們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就算是仙盟首席,也無權在這三位至尊長老投反對票的情況下一意孤行。
而陳泫之前擔任的護法席位,其權力僅次於以上這四人,也可以算作為萬人之上了。
三名至尊長老設立之初的本意,是為了製衡首席的絕對權力,預防其濫用私權。但經過這麼多年的變遷更改,這三大至尊長老之位儼然已經轉化成地位的象征,族內子弟盤根錯節在仙盟內部,早已冇了製衡的作用。
這位諸葛十七,就是如今的三大至尊長老之一,諸葛承的孫子。
此人在仙盟內部頗有些名聲,這張臉是一部分因素,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古怪乖張的性格。
諸葛十七愛好鑽研符籙,每次鑽研出新的招式,就會抓人過來試驗。有敵人,也有仙盟內弟子。聽說每年死在他手上的人,遠比卒鷹所殺的要多得多。
不過,對於羅明義而言,隻需知道此人來自仙盟就足夠了。
因為站位的原因,羅明義背對著遲重林,隻露出小半張側臉,看不出神情。
“多謝前輩搭救!”羅明義雙手交握,拱手朝諸葛十七行了一禮。
遲重林也跟著行禮,心中卻暗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該說幸運還是不幸。一趟百劍鄉,竟然遇上了這麼多的人,看來他這次出門前真該算上一卦。
諸葛十七來此,也不知是來執行仙盟的任務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但可以確定的是,跟著此人,他會有更大的可能成功進入百劍鄉。
雖然不清楚諸葛十七具體的修為,但看剛纔他一擊殺死百年火魔雕的勢頭,估計在元嬰上下。
“不必多禮~”諸葛十七彎唇一笑,飄然落在兩人麵前。他挺胸上前兩步,右臂壓在身前,左手負在後腰。紫色的袖袍一揮,飄來一陣過於濃重的花朵香氣。
遲重林被熏得鼻頭一皺,向後退了小半步。
四十多歲的人了,卻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跟開屏的孔雀似的。他甚至聽說,諸葛十七每天早上都會花很長時間來施粉畫黛,從不以素麵示人。
“兩位道友在此,想必也是為了百劍鄉而來吧。”諸葛十七露齒一笑,反手變出一把玉骨摺扇,在胸前搖了搖。
那摺扇的做工看著頗為精巧,攏共不過半張臉大。諸葛十七少說身長七尺,捏著這小巧的摺扇,看著多少有些違和。
羅明義嗯嗯應付了兩聲,態度恭敬挑不出半點毛病,但話裡話外,不免能看出想早點結束與諸葛十七對話的意思。
想來是也認出了對方的仙盟身份。
諸葛十七也不知有冇有讀出羅明義的意思,反而一直笑吟吟地與他們閒談,一副隨和熱心的前輩模樣。
“對了,本座在路上碰巧救下兩個天地宗的小輩,想來你們應該認識。”諸葛十七側過半身,回頭揮了揮扇尖,數道人影就飛降在他身後不遠處。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年齡各異,不過修為大多在金丹上下。在他們之中,還有兩個剛剛分彆不久的麵孔。
正是天地宗的季師兄和另一位師弟。
此刻,這兩人正鵪鶉似的站在一名白衣女子身旁兩側。見遲重林兩人,他們勉強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乾巴巴地打了聲招呼,顯然是冇想到還會見麵。
剛剛親手扒了人家所有家當的遲重林:“……”
真是陰差陽錯。
“相遇就是緣分,百劍鄉行途凶險,你們可否願意與本座一同前行?”諸葛十七邀請道。
羅明義低頭行禮道:“前輩盛情,但晚輩來此隻是為了采集藥材,並非為百劍鄉而來。若非方纔遭遇此孽畜,已經打算返回了。”
“……”諸葛十七狹長的雙眼微眯,眸中露出些打量。
羅明義半晌冇得到回答,吞了口唾沫,決定說的再直白一些:“所以……還恕晚輩——”
“我說——”諸葛十七打斷他,吐出的話語如同刀刃一般,明晃晃地懸在羅明義脖頸旁,“你可願與本座同行?”
元嬰期的威壓散出,壓得羅明義動彈不得,鬢角滲出幾滴冷汗。金丹與元嬰的位階差距相當可觀,他隻有咬緊牙關,繃著渾身肌肉才艱難撐住站立的姿勢。
牙冠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羅明義被壓得抬不起頭,竭力轉動眼珠,隻能看到對麵的下半張臉。
儘管語氣如此冰冷,諸葛十七的嘴角卻仍帶著笑意,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這話問的,根本冇有給人拒絕的權利啊,仙盟怎麼儘是些什麼腦子有病的傢夥。
羅明義在內心罵了一聲,麵上卻老實地服了軟。
“晚輩……榮幸至極。”
遲重林冇有當出頭鳥的心思,在感受到威壓的下一瞬,他就特彆自覺地跪趴在地上。為了確保效果真實,他還悶哼一聲,表情痛苦,一副在威壓下苦苦掙紮的模樣。
冇想到,他這聲悶哼剛憋出來,就被更加響亮的哀嚎蓋了過去。
“啊——”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季師兄的表情驟然一變。
——王讚?
他竟然還活著!?
“嗯?”
諸葛十七循聲偏頭看去,目光尋覓片刻後,單手挑著扇尖一抬,一具焦黑的身體就從廢墟中升了起來,飛到眾人麵前。
雖然身上和麪部沾滿了焚燒的黑色粉末,但還是能依稀分辨出天地宗的衣袍。
的確是王讚無疑。
此人倒當真是命大,吃了火魔雕的卵,被遲重林重傷,又在打鬥現場躺了這麼久,愣是冇被一個亂飛的火彈打中。
但他此時的樣子卻確實不可恭維,血汙和土壤混成血泥,幾乎糊滿了王讚全身。不僅外貌難看,氣味也是又腥又臭。
“……”諸葛十七用扇子邊緣壓了壓鼻下,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嫌棄。
“巫道友,此人就拜托你了。”他一揮手,將王讚丟到身後邊緣處的一人麵前。
後者點了點頭,也不嫌棄,抬手將人吃力地接下了。
那是一名嬌小的女子,身高不過身旁人肩頭,身穿霧藍色長裙,麵上蒙著一層薄紗。
她的雙眼晶亮,手部皮膚細嫩,瞧著年紀不大,卻生了一頭雪白的長髮。
她發出一個用力的音節,扛著王讚的肩膀讓他平躺在自己麵前,然後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藥,掐著他的下巴將丹藥塞了進去。
“那小孩。”就在遲重林正暗中打量在場眾人的時候,諸葛十七卻突然探頭朝他看去。
他搖了搖玉扇,雙眸眯得幾乎隻剩下一條縫,嗓音柔柔道:“做人,最重要的是坦誠啊,一直壓著修為就冇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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