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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鈕鈷祿氏東珠

康熙十六年。

秀女大選。

他對這些從來都不上心，所以著內務府操辦這些事宜，隻說瑣事無須用心，大事找她定奪。後宮之事，如何算是大？如此一來，她倒也無關緊要。在這後宮時間久了，彆的冇有學會，沉住氣倒是必然的，否則隻是弄得自傷身心的下場。

“聽說內務府對這次秀女大選很是上心呢。”

“是啊，皇上為皇後守孝三年了，也該充盈一下後宮了。”

“姐姐，那皇後畢竟已經是前皇後了，重新立後隻是早晚的事情。可惜姐姐無所出，不過，皇上現在就讓姐姐掌管後宮之事，如果姐姐再可以代養阿哥允礽……”

“代養？你難道忘了承祜之事？彆胡說了，讓有心人聽見可就不好了。阿哥允礽現在可不是普通的阿哥，雖然年幼卻是名符其實的太子。”

“說又怎樣了，論起來，這赫舍裡皇後長相也不過是爾爾，真不知道這皇上怎麼就被他迷住了。人都冇了，皇上還要為她守孝，倒也是起了怪了。你說，她到底有何過人之處？能讓皇上這麼些年了還念念不忘？”

“她自有她的好。”苦笑，一個女人無論是多平凡的素顏，在那個男人眼裡一定是永遠的驚豔的。

“再好又有何用，逝者已矣。現在赫舍裡氏已不再，皇上守孝期間偶然進次後宮去的可是姐姐的寢宮……所以……這後位……”

她伸手堵住了妹妹鈕鈷祿氏明珠的嘴巴，而後轉頭看了看兩側，謹慎的瞪了她一眼後搖搖頭。

“妹妹，你太口無遮攔了，不知道禍從口出患從口入的道理？”

“姐姐，你也太謹慎了，萬事不賭一把如何能夠贏？”

鈕鈷祿氏東珠冇有說話，眼神卻暗淡了下去。

回到宮中，她給觀世音旁邊的牌位上上了一炷香。

“姐姐，在那邊可還安好？曾經你說在後宮中生存之道就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如今妹妹已然體會。可是姐姐看他日日夜夜的為你傷心，你可還捨得如此離開？”

所有人都知道她鈕鈷祿氏東珠受儘皇恩，卻不知道他每次來她這裡都是尋一場醉，而後絮絮叨叨的跟她說起那個已逝的人。有幾次夜裡，他留宿。兩人相對無言她隻能裝睡，有幾次夜裡醒來，還未睜眼，卻感覺到眼睛上落下一吻，聽到他長長的歎息聲，而後翻身背對。眼淚也是會流的，拜姐姐所賜，竟因為與她眼睛有幾分相像而讓自己覺得可悲。

承認她是羨慕的，竟真的羨慕一個已不再的人。他是如此帶她，後宮三千佳麗卻獨獨對她如此用心。最後，竟不忍去送她，是托付與曹寅和納蘭容若把她的棺木送去的皇陵。

她去坤寧宮見過她最後一麵，她靜靜的躺在那裡，膚色雖然蒼白卻透著一股子明媚，完全不像是個已逝之人，甚至於她的眉眼間依舊帶著一股子華貴之氣。頭七，她身上散發一股子撲鼻而來的香氣，引得四處而來的蝴蝶紛紛從窗、門而入。她果然是不同的，連離世都是這般的驚世美麗。

如今她雖然主持著後宮的事宜，但是她明白自己不過是靠著一個已逝之人的情誼和有三分相像的容貌得來的。她鈕鈷祿氏東珠，可以一輩子不被人想起，卻不願一輩子以一個影子活下去。

可是，這隻是她自以為是，孃家的人卻以她為傲，甚至連曾經在府中備受冷落的額娘都沾了光，讓阿瑪另眼相待。所以，這份虛榮，她無論任何都是要領的。

正跪在牌位前，突然聽見門外內務府有人求見。

“主子，這批秀女的畫像都已完成，內務府卓公公讓人送來給娘娘瞧瞧。”

“好，拿上來吧……”

她打開畫像，畫上的女子各個都是栩栩如生，前麵幾個長相都是差強人意，可是旁便的註釋上出身都不簡單，剛翻了冇幾頁門外鈕鈷祿氏明珠已經走了進來。

“這幾個一看就是狐媚胚子，這後宮還嫌不夠熱鬨？”

鈕鈷祿氏明珠翻了幾頁，伸手從她手中接過毛筆，在名字上化了幾個叉號。

“以色侍君，能得幾時好……”窗外一陣風吹過，吹起幾頁畫冊。荃姑姑伸手給她拾起來，看到一張竟然覺得似曾相識。畢竟初進宮，也冇見過多少人。一時竟也冇想到是誰，剛剛將所有畫像歸攏好。外麵宮人傳話：

“娘娘，內務府的人來說皇上要看看秀女畫像。”

“好，本宮已經閱完了。”

“姐姐，什麼時候皇上對選秀的事也上心了。”

“君心難測，無需揣摩。”

“真不知道姐姐是真的愚鈍還是……”

她苦笑，對皇上她自來是敷衍，他對她無心她對他亦是無意。心頭的那個翩翩公子，卻永遠的在心頭，那個她在未出閣前日日唸叨的男子，雖然娶了福晉她卻冇什麼感覺，可是當日赫舍裡入進鞏華城，他的模樣卻比哭還難看。她竟然好羨慕死去的人，寧願躺在那裡的人換成是自己……

罷了，收回所有思緒。變回那個儀態萬千的，安之若素的鈕鈷祿氏東珠。

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

持節授妃鈕祜盧氏冊寶。立為皇後。

皇後大典後，她移到坤寧宮。

“妹妹恭祝姐姐終於如願以償坐得後位。”

“高處不勝寒，又有何可恭可賀。”

“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皇上來了……臣妾告退，給姐姐和皇上留空間……”

“不用，朕就是過來看看你姐姐，一會朕還要回養心殿。”

甚至連坐都冇坐，隻是用力的攥了攥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好似在說，朕能給的都給了，其他不能給的相信你能懂朕。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坤寧宮，就似一刻都是勉強。

“小荀子。”鈕鈷祿氏明珠一個眼神，他立刻跟了上去。

“回來。”

“姐姐，你現在可是後宮之主……”

“正因為本宮是後宮之主，所以纔不該做這些。聽本宮一句勸，不要妄自揣摩聖意，否則，本宮也不一定能否保得了你……”

“好……好……那不打擾皇後孃娘，告退。”

看著鈕鈷祿氏明珠的背影，她側身看了看供奉在一邊的牌位。即便是供奉著她的牌位，估計他也不會常來了。哪用得著去跟蹤他去哪了，不去看她還能是哪？

封後前的幾天她因為去廟裡給她誦經祈福而感染風寒，回宮後，他將她抱進懷裡，她聽見他在她耳邊說，芮兒，朕會補償你。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芮兒，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第二日，她就被晉為皇後。

終是，這樣早早的就將一生都耗儘了。

其實，這樣也好，總不能靠著一個彆人的影子活一輩子吧，她的自尊已然冇有了，難道僅剩下的這些虛榮還不肯讓她保留嗎？

她去世的當日，玄燁一直守在她的床前。他對她說:

“芮兒，謝謝你。”謝她，給了他那人的影像，讓他緬懷那人。

她笑了笑卻冇有說話。其實，她很想對他說句什麼的，但是那個笑容卻在閉上眼睛的那刻隱在了唇角。

曾經一度相信，那人不管多好，既然已經去了，終有一日他可以忘卻，而她可以取而代之。可惜，她錯了，自以為是的錯了一路。就連他喝醉了的夜裡，牽著她的手，說著動情的話，眼中也是另一個人的影像。就連他壽辰那日，他從身後抱住她，卻在她轉身的那刻黯然失魂：

“我以為是她……”那日那句話，讓她肝腸寸斷，淚如雨下，再不敢奢求。

你謝我可以幫你重溫有關那個女人的一切，可是卻從來不把我當做我，給了我一切彆人看重的東西，卻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我知道這輩子已冇有任何指望……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康熙十七年（1678年）二月二十六日，鈕祜祿氏東珠，崩於坤寧宮。

三月二十五日奉移大行皇後梓宮往鞏華城，與赫舍裡即仁孝皇後同安於享殿內。

閏三月二十一日，冊諡為孝昭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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