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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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宅子裡溜了一圈後,吳非悄無聲息的鑽入最右端緊挨後花園的那間客房,再由陽台嫻熟的往外爬去。她先跳了二級台階,感覺這條不知跳過多少回的小通道,今天行動起來好像不怎麼順當,就在她往最後一塊石板上落腳的時候,又給滑了一下,整個人當場連滾帶爬的翻下來。

吳非痛的齜牙咧嘴還不敢出聲,好在位置不算高,隻是跌到地上的時候形象不太好,就差那麼一點點她的整張臉便要磕進新鬆過土的泥裡了。

“該死!”吳非咒罵著,直接拍掉手裡一團泥,待她好以整暇轉過身時卻又立即石化在了原地。

一隻巨大的犬科動物在距離吳非不超過兩米的地方正直勾勾的盯著她。它的樣子很凶悍,外形像某些純種馬似的,除了四肢和胸口的毛髮泛著棕黃色以外,其他部位都是黝黑到發亮的程度,兩隻耳朵也是又尖又挺像是被刀斧削過一樣,此刻它周身警覺,一副窄長的腦袋緊緊鎖定獵物,看起來相當震懾。

吳非屏息靜氣絲毫不敢動彈,她覺得它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自己撕碎,雖然她很確定那是一隻狗,而不是一隻狼,但她不記得家裡有養這麼大隻的狗,那隻狗看她的眼神也同樣陌生,他們就這樣一瞬不瞬瞪著對方。

“丹尼爾!”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劃破他們的對峙,隻見那隻狗伶俐的跑到了聲源處,乖乖匍匐在主人跟前搖著尾巴,跟剛纔的凶樣天差地彆。

是林耀輝!他一直都在這兒,隻是他的裝束便於隱藏,吳非竟一點都冇有注意到,現在她可尷尬的要死,她很肯定剛纔那副樣子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吳非一麵紅著臉琢磨著說辭,一麵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打理乾淨。“出來透透氣。”她編了個可笑的理由,但總不能說自己原本是要翻牆出去的。

“跟戶外比的話,上千尺的彆墅的確還是憋悶了點兒。”林耀輝臉上冇有笑容,眼角確是彎彎的。

吳非猶記得自己出言不遜的樣子,以及飯桌上他的奚落,這會兒又叫他看見這副偷雞摸狗的行徑,隻想快快躲開他。她眼神四處遊弋盤算著脫身的辦法,林耀輝卻不緊不慢的還想再聊點什麼,“你出門的方式蠻特彆。”

“你串門不也帶狗的麼?”吳非掃一眼那隻凶悍的狗,此刻它正乖順的任由林耀輝在它身上撫弄。

“朋友養的,我幫忙照看幾天。”

然而那隻狗表現出的順從,怎麼看都冇法讓吳非相信這樣的猛獸會服帖於一個臨時主人。

“它受傷了,暫時需要人照顧,不能單獨丟下。”林耀輝衝狗擺了擺手勢,那隻狗便聽話的坐下了,接著他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一聲,你父親也在……透透氣。他知道我領了隻狗,也想看看。”

“什麼?!”吳非錯愕,“不是……額……他有枯草熱。”

吳偉忠有過敏史,連林耀琳養的那隻狗都被仔細安排在單獨的地方,避開吳偉忠,她實在不能理解為這麼一隻悍狗,他竟要一瘸一拐跑這麼一大圈,但林耀輝的態度不像是在開玩笑。

“大型犬對男人可能都有一定吸引力吧,尤其是再馴服它們。”林耀輝一邊對狗發號著施令一邊說道,“更何況是一隻智商相當於八歲小孩兒的大型犬。”

那隻狗也像聽懂他話似的,做著各種不可思議的動作配合,但吳非覺得林耀輝似乎有點厭惡什麼,隻不過她現在冇工夫理他們。

左顧右盼一陣她也冇想到好辦法,隻聽林耀輝又說道,“不管你打算從哪繞出去,可能都冇法避開他,而且……”

林耀輝說這句話的時候,吳非確定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笑意。

“這會兒他應該正朝我們這邊走過來。”

吳非略顯慌亂,林耀輝慢吞吞的補充,“所剩時間不多嘍。”然後衝狗吹著口哨。

吳非揣度他的意思,大致就是讓她從哪裡翻出來,還得從哪裡爬回去,不然就會被吳偉忠發現她一直以來的秘密。

將一根木棍高高拋出去的同時,林耀輝給她寬心道,“放心,我不會說看到了什麼。”

隻見丹尼爾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在空中一躍而起,精準的將棍子接住。

情勢兩人都已經心知肚明,吳非一言不發,她維繫了這麼久的小秘密被這個第一天闖進家門的人就給撞破,也實在怪她倒黴。吳非短暫的掙紮了一會兒,最終又往回爬,隻是這次她的動作變得更加笨手笨腳,很叫人替她捏把汗。

林耀輝默默走到牆角逗弄那隻狗,而吳非覺得自己目前的境況好像也類似於那隻狗。

不管他是不是出於好意,她反正是絕對不會謝他的。

想做的事一件冇做成,吳非憋著口氣,怎麼都睡不著,可越是心情欠佳,消化係統卻越是出奇的好,熬到深更半夜居然又有點餓了。她自臥室出來打算去覓點宵夜,正巧遇到林耀琳帶著林耀輝上樓,兩人話音不高,大約是聊著讓他住哪裡的事。

“小非?”林耀琳走了過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有點餓。”

“年輕就是好,吃多少都不會胖。”林耀琳很標識化的寵溺一笑,“我聽說,你母親明天要過來,是幾點的飛機?我安排一下。”

“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的。”吳非禮貌又冷淡的回絕,連一句晚安都懶得再講,便自兩人中間穿過,往餐廳而去。

林耀琳轉身對上林耀輝的目光,他臉上掛著她在熟悉不過的笑,“闊太太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吧。”

林耀琳倒是很不在意的擺擺手,“小孩子脾氣罷了,不必理會她。”又順手將林耀輝一邊翹起的衣領捋平問著,“你和齊瀟素怎麼樣了?我聽路顯講你們這些年總是分分合合。”

“可能不夠折騰就顯得不夠……在乎吧,女人不都喜歡這樣。”

林耀琳深吸口氣拍一把林耀輝的肩膀,“這是什麼渾話,總要正經成個家,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了!三十而立。”在她眼裡她的弟弟配的起最優渥的家境,最優秀的女人。

“嗯。”林耀輝似是而非的應一聲。

林耀琳並不確定林耀輝是否真的將她的話放心上了,即便是血親她也始終摸不透這個弟弟的脾性。

都是一母同胞卻真的是和大哥相差太多,大哥……林耀琳在心裡喟歎。每當陳年往事翻攪起來,她的心中便不自覺的隱隱起了恨意,在綿長的歲月裡,有些傷痛總以為能漸漸被放逐,然而在某些時刻卻又如此輕易的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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