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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小日孜是個孤獨的女孩子。她一個人來東京都，先搭飛機去了京都，再坐在火車去東京，一路上吃著咖啡和土司。工廠煎好的咖啡，裝在印了字的塑膠袋裡，冷藏來放進店裡賣，給她喝，車站小店裡買的蜂蜜土司，配上冷咖啡多出一些風情。

她的銀行卡裡所剩的錢不多，大約三萬日幣。小日孜拉著行李箱揹著個桶狀書包從車站走了出來，清晨的冷風捲起她烏黑的長髮，一股子淡淡的花香襲來，和著炸雞和拉麪湯的油味，還有垃圾和沾了水的報紙的氣味。她將行李箱放到一個在車站外頭等著的轎車後備箱裡，拉開車門，低頭就鑽進車裡。

小日孜穿著牛仔褲和一個黑色短袖襯衫，腳踏馬丁靴，把肩上的書包放在一旁的車位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對坐在前位的司機說，”麻煩您了。”

“今天天氣不錯。“

司機很有禮貌的回道。

外頭豔陽高照，早晨的太陽紅豔豔的壓著雲頭，放射出萬丈金光。小日孜笑了笑，用手輕輕拂過長髮，晨間的霧氣讓她的頭髮自然而然帶了些濕氣，黑轆轆的。

“小姨還在公司？“

小日孜問。

司機一邊打轉方向盤，一邊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小日孜。小日孜的眼睛很大，鼻梁秀麗，嘴唇飽滿，臉頰豐滿，是日本北麵石狩市特產的女孩，“那是當然的，鹿本小姐日理萬機，這種日子是要忙一些。“

春季是個繁忙的季節，東京也在水汽裡沉默，街上滿是飄灑的柳絮和櫻花，小日孜將車窗搖下，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巴盯著外頭的街道看。一個月前，鹿本鈴給她發了封電子郵件，讓小日孜搬到東京。小姨夫和鹿本鈴離婚，小姨夫公司的控股權忽然被削去一大半。小日孜和這個在東京的小姨並不熟悉，她從小在石狩鄉下長大，野地就是她的王國，漫無邊際的草場和海洋爭相變成她的夢境。

一個女孩抓著一袋日用品在街上走過，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蓬蓬裙和涼鞋。小日孜才十九歲，大學上了一半，打算輟學來東京。她的行李箱裡塞滿了網路購物的衣服，書本還有化妝品，書包裡裝著一個手提電腦還有石狩的特產零食。她將書包拉開從裡頭搜出一個筆記本，又拿出一個小包裡頭抓出一支無印良品的紅色水筆。她在筆記本上記錄下女孩的衣服鞋子還有寫上一首詩，”春季的霧氣裡，不知何處去，流落的花瓣，隻有昨日還在散發氣味。”

她又從書包裡拿出一管潤唇露，對著後視鏡均勻地塗在嘴唇上。潤唇露是莓色的，一點點暗紅溢流在唇角，又被抿開來，看上去如果凍般晶瑩剔透。

這是小姨夫冷川切石派來接她的車，他們雖然離婚卻還暫時住在一起。車緩緩進入繁忙的街道，又轉了幾個彎，來到一片靜默的彆墅區，開往山道上，右邊一個街牌上寫著麓山街，密密麻麻的芭蕉樹壓下春季的濕熱，一股子陳舊的傢俱氣息散發過來。

轎車到達鹿本玲和冷川切石的彆墅後，小日孜又對司機道謝後，才從車上跳下來，打開後備箱，拖出她的行李。彆墅的鐵門敞開著，行李箱與鵝卵石小徑發出磕碰的聲響，兩邊種滿了芭蕉以及一些觀賞植被，管家的阿姨和一隻黃色的大狗等在大門前。

”你好，你必然是灰塔小日孜小姐。”

阿姨穿著件碎花衫和棕色絲綿長褲小聲鞠躬道。

”是的，你好。”

小日孜侷促地應道。她將一半的體重撐到行李箱上，也鞠躬，抬起手將垂下的長髮抿在耳後。狗對她很友好，不斷搖頭晃腦地在她腿部聞來聞去。

”夫人和先生還在公司上班，他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房間，請跟我來。不好意思，這是太郎，它對女孩子都是這樣。對了，你叫我宜菜就好。”

宜菜抓住太郎地項圈往後拖免得它跳到小日孜身上，又轉過身領頭朝彆墅走去，推開門後，先讓小日孜拉著行李箱走進去，纔將太郎也放進屋，關上門後，又帶著小日孜往二樓走去。這間彆墅很大，有許多落地門窗，小日孜打量著屋內的裝扮，看到許多彩陶瓷器，地麵還鋪了長毛地毯，是一種她從未見過地奢侈。

她小心翼翼地落腳放腳，提起行李箱儘量不讓它拖地，悄無聲息地跟在宜菜身後，像隻縮手縮腳地鬆鼠。她們來到彆墅的第二層，她的房間向南，在一個小角落裡，推開門後，一張大床，還有一個簡單的紅木桌子，衣櫃已經收拾過了，空蕩蕩的敞開，落地窗通往露台，紗製窗簾靜靜垂落兩旁。

“怎麼樣還不錯吧？“宜菜微笑著說。她上了年紀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遺憾，“本來是要給夫人的兒子做書房的，但這兒通了花園的風，夜裡潮濕，終是不太適合。“

“不，這房間看上去很好，我很喜歡。“

小日孜欠了欠身說道。宜菜將她讓進屋，小日孜環顧四周，將行李箱放到靠床的地麵。

”你就在這好好休息，先生和夫人下午五點以後回來，中飯的時候我會來叫你。”

宜菜說完輕便地帶上門，下樓去了。

小日孜脫下書包，立馬躺倒在床上。

空氣中孕育著春日的氣息，青草還有陽光的氣味在鼻息間迴盪，小日孜想到了鄉下的朋友，他們知道她要來東京後都十分戀戀不捨，再三囑咐要經常來信聯絡，互相在電子郵件上傾述即將離彆的悲傷，還問為什麼要去東京，而不是更近的劄幌。她飛到京都時，在機場買了一頂黑色的洋帽，如今放在行李箱裡，蜷縮著和其他衣服混在一起，為什麼要買東西呢？

她想起鹿本玲的郵件，提到冷川切石的媽媽的葬禮，他們的財產還待分開，如今還如結婚時候般分享一切物質以及精神上的所有。她從來冇參加過葬禮，禮節上應有的一切隻是一片空白。她來東京也冇有任何計劃，隻是依照鹿本玲的建議罷了。她父母早亡，隻和她的祖母生活，祖母日常裡就在家裡種點菜度日，從小到大給小日孜不少生活上的建議。

“作為一個女孩，早日結婚纔是正理。“

祖母經常這麼說。

小日孜從來不反駁她，她自有自己的理想。要放棄學校的時候，根本就冇有猶豫，她對上學不感興趣，隻對日常裡的小事留有記憶，經常在自己的筆記本裡寫寫畫畫。小日孜把手舉高，透過指縫盯著蒼白的天花板，床上鋪的純棉織物悉悉索索得響。

到了吃中飯的時間，宜菜果然上來叫她，兩人一起下樓，來到飯廳。午飯是很節儉的米飯還有炒蔬菜，小日孜多喝了一碗菜湯，慢吞吞得用放在藍瓷碗筷旁的毛巾擦嘴，在上麵印下一圈毛茸茸的淡粉色和米黃淡綠的痕跡。下午的時候她把行李箱裡和書包裡的東西都拿了出來，衣服放衣櫃裡，鞋子擺地上，化妝品和書放桌子上。她打開電腦登錄她的郵箱，郵箱裡空蕩蕩的並冇有任何新郵件，她把一些老的郵件刪掉，又給好友小田雅子寫了封郵件，

“親愛的雅子，你還好嗎？我走的時候讓祖母給你帶去我做的年糕，還有從樂軒買的巧克力。我現在在東京，已經到了小姨和小姨夫家，現在他們還在公司，晚上就要和他們會麵了，我很緊張，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麼。總的說來，我和小姨並不熟悉，隻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麵，我記得她是個個子矮小很清秀的女子。她給我買了昂貴的毛衣，從東京的百貨商店帶到我們鄉下。毛衣是淺黃色的有針織的綠色花朵，我現在已經穿不下了。“

寫到這裡，小日孜停頓了一下，手在鍵盤上方虛虛的停放，手指落了下去繼續打起字，“東京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有一股懶散的氣氛，並不是很匆忙的都市。我所剩的錢不多了，希望能儘快找到一個工作。不用擔心我退學了，希望你上學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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