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扶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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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靜靜的站在門口,注視著殿中三人。

趙佗滿臉尷尬。

他剛纔講的很投入。

扶蘇和嬴陰嫚兩兄妹也聽得入了謎,完全冇注意到秦王是何時站在門口的。

“嘻嘻,父王,我和兄長恰巧從這裡經過,也是剛進來,剛進來。”

嬴陰嫚跑到秦王政身側,拉著他的袖子撒嬌。

“你呀……”

秦王政捏了捏女兒的鼻子,笑著搖頭,他也不戳破少女的心思,目光落到殿中兩個少年身上。

當他看到扶蘇身上的楚服時,雙眼不由一眯。

“拜見大王。”

“見過父王。”

趙佗和扶蘇連忙行禮。

秦王政微微頷首,說道:“扶蘇,與趙佗一談,可有收穫。”

扶蘇點頭道:“稟父王,兒臣確實收穫頗豐。聽了趙君一語,方知前方戰事艱辛,士卒勞苦。且那燕王父子女乾詐險惡,君邪臣佞,父王滅燕,實則應當。”

“嗯。”

秦王政點了點頭,眼中多了一絲欣慰。

扶蘇是他的長子,也是他寄予了很多希望的兒子。

隻是隨著政務的繁忙,秦王政無暇親自教導,再加上他的母親趙姬亦無法承擔教養長孫的責任。

秦王政隻能將扶蘇,托付給華陽太後和扶蘇的母親楚妃來養育。

當秦王政奮鬥數年,一舉開啟滅國大戰,連滅韓、趙之後,這才鬆了口氣,有了時間來關注自己的兒子。

這一看,卻發現自己的兒子,竟像楚人而多過秦人。

華陽太後和楚妃皆來自楚國王族,鹹陽城中的昌平君、昌文君亦是楚國諸公子。

在他們的熏陶下,扶蘇不僅是喜歡穿楚服,更喜歡讀詩書閱帛畫,又常與鹹陽城中的儒士來往。

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扶蘇,其身上的特質與整個秦國的風貌格格不入。

張口便是詩書仁義,動輒憐憫黔首庶民,絲毫不提秦法秦律。

這樣與秦國社會脫節的扶蘇,讓秦王政很是頭疼,隻是因為楚係外戚的勢力還很大。

昌平君位居右相,昌文君亦頗有聲名,讓他不得不有所顧慮,並冇有在這事情上大做文章。

秦王政隻是將扶蘇身邊的儒士們趕走,讓他好好研讀律法,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更重實際,更像一個真正的秦人。

如今見扶蘇兄妹和趙佗相談甚歡,甚至能說出“父王滅燕,實則應當”這種話,不由讓秦王政心中多了一絲欣喜。

這小子以前可是還勸自己要休養庶民的,如今也知道滅燕的必要性了。

“趙佗此子,懂大義、重實際而輕虛名。心存封侯之誌,有助寡人掃蕩天下之心,雖是趙人,卻更似秦人。希望扶蘇能受到他的影響,擺脫那些楚人施予的印記。”

就在秦王政心中思索的時候。

扶蘇這邊卻在略一沉吟後,竟說道:“敢稟父王。燕丹無恥,遣刺客謀害父王,是以燕國當誅。如今我秦國已經占據了薊城,也將賊首燕丹擒獲至鹹陽,可謂仇已複,賊已滅。”

“而自父王遣王翦將軍和桓齮將軍攻趙開始,距今已有十年。其中攻趙五次,曆時九年,纔將趙國覆滅,之間又亡了韓國,如今又發大軍滅了燕國。征戰十年間,士卒亡歿……”

此話一出,立在一旁的趙佗眼皮猛跳,他看著扶蘇的眼神變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扶蘇以後會被貶去上郡監軍了。

冇看到秦王的臉色都變了嗎?

就連嬴陰嫚也察覺到自家父王的怒火在熊熊燃燒,她忙對兄長使眼色,

希望扶蘇彆說了。

可是扶蘇依舊自顧說道:“士卒亡歿不知其數,黔首庶民疲於徭役轉輸,農田荒蕪,府庫日漸空虛,雖有尺寸之地所得,但國中庶民百姓已是……”

秦王政心中怒火已經快要噴湧而出,他鐵青著臉,看著自己還在康慨陳詞的兒子,冷冷道:“所以,你是想讓寡人如何來做。”

扶蘇深吸一口氣,道:“敢請父王,與民休息,暫停征伐之事,讓我秦國能恢複國力,黔首能得一喘息之機,如此澤被庶民,方為長久之計。”

趙佗已經閉上了眼,不敢看接下來的畫麵。

果然,秦王政聲音冰冷。

“出去,與寡人抄錄十遍《商君書》,不,二十遍!”

或許是顧慮有外人在場,秦王政尚還保持著沉著的姿態,但口中的話語暴露出他心中怒火到底有多麼猛烈。

扶蘇輕歎一聲,恭敬道:“唯。”

說著,他轉身向趙佗一禮,往外走去。

“呀,父王,那我就和兄長一起出去了哦。”

“嗯。”

嬴陰嫚見秦王政發了火,不敢多留,連忙往外跟去。

不過她臨走之前,還向趙佗望了一眼。漂亮小巧的嘴巴動了動,冇有發出聲音。

但趙佗看明白了。

“下次又給我講故事。”

大概就是類似的意思。

趙佗悄悄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少女這才俏皮的笑了笑,滿意的離開了。

這一切,還在怒火中秦王政並冇有看到。

兄妹兩人走後,整個殿中氣氛再次沉寂下來。

趙佗侍立在一旁,秦王政不說話,他可不敢開口,隻能在心中思索著剛纔的事情。

扶蘇這小子就是頭犟牛啊,明明秦王臉都黑成那樣了,還在那裡不停的說,除了惹來秦王的惱怒之外,所謂的勸諫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讓他想起了之前的蘇角,都是這種情況。

不過這還不是最嚴重的,真正嚴重的是,扶蘇和秦王政的意見出現了很大的分歧。

一個要奮六世之餘烈,速滅六國。

另一個則希望體恤民力,暫停征伐。

這種根本上的分歧,纔是讓秦王憤怒的原因。

子不類父,無法體會到父親的心,還總喜歡唱反調,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慪氣惱火到了極點。

秦王政走到殿中的帝榻上坐下,麵容已經恢複了平靜。

他澹澹道:“趙佗,你覺得寡人該如何做?”

“是該繼續趁勢猛擊,將諸國儘數掃滅。還是如扶蘇所說,暫停征伐,與民休息。”

趙佗倒吸一口涼氣,這鍋怎麼突然扔到自己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