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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宋星然撈過航空箱的提手,再次下了出租車。
司機從窗裡探出頭埋怨:“誒誒,這車裡因為你的狗都有味道了,你得多付我點錢。”
宋星然扭頭,一雙清澈眼睛亮又沉,“大熱天你不開空調,就算我出了渾身的汗,也冇要求你開吧?”
司機嘟囔著:“不開空調還不是為了通風,你帶狗了。”
衝著出租車離去的方向,宋星然嘲諷道:“都那麼通風了,還能聞到味呢,你狗鼻子啊你。”
航空箱裡的旺財通人性的“嗚”了聲。
宋星然神色一急,探頭看向旺財,眼中的憐惜簡直要溢位來,“小可憐旺財寶寶,哥哥剛纔冇有在說你哦,哥哥現在就帶你去找醫生看病,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肚子還是很痛嗎?”
旺財濕漉漉的眼睛瞟了他幾眼。
宋星然輕咳一聲,雙腳一轉,往他新找的這家寵物醫院走去。
這家寵物醫院叫做“靈寵”,名字倒是不錯,本來動物或是寵物,都是很有靈氣的,不過名字也不能代表一切,就像剛纔那家醫院裡的季宴禮。
“衣冠禽獸。”宋星然進門時罵了句。
這家醫院地段好,就是離宋星然的狗咖要遠一些,場地大,進出的人也比較多,好幾個經過的人聽見宋星然的咒罵,就多看了他一眼。
回來醫院的季宴禮也聽見了,朝宋星然那邊淡淡瞥了眼。
穿過大廳,宋星然來到前台詢問。
“瞧你這汗。”前台小姐姐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宋星然。
“謝謝。”宋星然接過。
“你先跟我來診室吧,等季醫生到了,你把詳細的情況跟他說就好。”小姐姐從前台繞出來,看了宋星然一眼。
這會兒來前台谘詢的人變多了,宋星然提著航空箱有些不方便,差點跟人撞上,等他跟上小姐姐的步伐,小姐姐又說:“現在是中午,季醫生剛纔剛好出去吃飯了,不過他一般不午休。”
宋星然點頭,再次道謝,小姐姐的話在他腦海裡轉了一圈,又被他吐出來:“姓季?”
小姐姐“嗯”了聲。
“哪個ji?”
“季節的季呀。”小姐姐笑著說。
“不過姓季的人多了去了,也是巧。”宋星然低聲說了句。
他手裡還捏著紙巾,現在也該派上用場,抬起手來擦額角的細汗,餘光被遮住的那瞬間,又與人撞上了。
準確來說,是他的肩膀撞上了那人的胳膊,因為那人比他高很多。
“不好意思。”宋星然抬眼,下意識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這人穿著白大褂,大褂像是被經常熨燙,筆直又服帖,特彆是領口那兒,戒備森嚴般的方正。
還戴著口罩,露出那雙出挑的桃花眼,眼尾下方一顆淡褐色小痣,他垂眼,輕輕睨過宋星然,卻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風經過了宋星然身邊。
“感覺還蠻帥的。”宋星然低聲評價。
前台小姐姐樂不可支,“是吧。”
前台小姐姐送他進了空無一人的診室,離開時把門關上了。
一人一狗麵麵相覷了會兒,宋星然覺得無聊,起身轉悠一圈後,擰開了診室的門。
與來人又差點撞上。
季宴禮俯眼看他,“你需要出去?”
宋星然退半步說:“不是,我就是看看,醫生你什麼時候來。”
季宴禮冇搭腔,經過宋星然身邊。
宋星然回頭,在他蹲下身要打開航空箱的時候,快速趕來,莽撞的手指頭與他的碰上。
季宴禮好像是覺得無語,總之他的修長手指僵住,然後移走,起身說:“你來。”
把旺財小心翼翼抱出來,宋星然滿目仇恨地看向季宴禮,“醫生,我覺得我的狗是被那些壞人投毒了。”
季宴禮注視著他,“我又不是那些壞人,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不好意思。”宋星然發覺自己今天道的歉也太多了,把眉一皺。
“他嘴邊的是什麼?殘渣?”季宴禮的雙手已戴上醫用手套,就像一件藝術品被裹上了保護膜,他等著宋星然把旺財抱上診台。
宋星然一邊說著:“他叫旺財,旺財,醫生一定會把你給治好的。”一邊把旺財抱了上來。
季宴禮取了旺財唇邊的黑沫查驗。
宋星然雙手撐著診台,義憤填膺道:“同樣是姓季,我剛纔去的那家寵物醫院,可真是為了騙錢而無所不用其極,那個醫生叫季宴禮,我來這兒的時候順手舉報了。”
季宴禮眼皮子輕微一顫,瞟了下宋星然。
宋星然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感到驕傲,一手握拳,泄憤似的,往診台上砸了砸,並說:“我看寵物醫院真是很能讓那些心術不正的人用來圈錢,像季宴禮這樣的人,說不定還有好多呢,這個名字,不過是千千萬萬個名字中的一個。”
“能不能先彆砸診台了。”季宴禮看也冇看他,“動靜傳到我這邊來了。”
“哦哦不好意思。”又道歉一次,宋星然擰起眉毛往季宴禮手裡看去,他的手指頭從器具裡撚起來一些黑沫。
“這是毒麼?”宋星然繞過診台時順便揉了揉旺財的頭頂,他來到季宴禮身邊,跟季宴禮一起,用灼灼目光看著手指上的黑沫。
季宴禮的食指跟大拇指磨了磨,這些黑沫在指套上透出微微的黃。
宋星然一個激動,握住季宴禮的手腕說:“果然是毒,是不是那三個字的,叫什麼來著的?”
“硝氯酚。”季宴禮聲線很冷。
“對,硝氯酚!”宋星然盯著季宴禮的眼睛,“那幫狗崽子,啊呸,那幫良心被狗吃了的,呸!總之他們是該死的壞種!”
季宴禮的眼光移到他的手指上,又移到他臉上,“請放開。”
“不好意思。”宋星然在心裡感歎,他今天到底還要道歉多少次。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醫生?”宋星然焦急看向季宴禮。
季宴禮已將旺財的後肢提起。
宋星然走到季宴禮的對麵,兩人隔一個診台,相望了一眼。
“試試物理催吐,你像我這樣。”季宴禮說。
宋星然出手,抓住旺財的後腿,指尖又不可避免與季宴禮的手指相觸。
季宴禮雙手擠壓旺財的胸腹部位置,一會兒後,他開始拍打旺財的背部,這樣刺激下,旺財吐出一小塊異物。
這異物自季宴禮潔白的大褂滾落到地上。
宋星然替旺財向他道歉,“不好意思。”這是他今天說的第六次。
“冇事。”季宴禮冇往自己被弄臟的大褂看一眼,而是摸摸旺財的頭,像是一種誇獎,也像是一種愛撫,總之,手指的動作溫溫柔柔。
宋星然冇由來臉色一躁,“謝謝醫生。”
“不客氣。”季宴禮收回手,抽了張紙巾俯身,他身高腿長,寬肩窄腰,下腰時,身形很好看,他就著紙巾將異物拾起。
“後續要吃點什麼藥或是營養品嗎?”宋星然問。
“你要是想給他吃,也可以吃。”季宴禮取下手套後,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得筆直的他,像一把聖潔的劍。
宋星然抱住旺財,笑道:“怪不得你們醫院生意那麼好,原來是有真本事的,我剛纔進來得急,你的診金是多少?”
“免費。”季宴禮雙手抽出來,看似要出去了。
宋星然抱著旺財挪一步,“怎麼免費呢?”
季宴禮側目看他一眼,“跟旺財有眼緣。”
“啊?”宋星然撇撇嘴,難道不是跟他有眼緣麼?怎麼偏偏要說,是跟他的狗有眼緣?
宋星然邁一步,“既然免費的話,那我可真的要好好感謝你,這樣吧,我送你一麵錦旗,敢問醫生姓名?”
“不必了。”季宴禮拉開門。
宋星然抓起旺財的爪子衝他招招,“跟醫生說有必有必。”
季宴禮瞅著他,涼涼道:“真不必了。”
“快說快說。”宋星然又令旺財的爪子對他勾勾。
“季宴禮。”
“?……”
季宴禮走出去關上門,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宋星然的思緒彷彿已經凝結了有一萬秒。
“不是旺財。”宋星然衝精神了些的旺財低語,“我冇聽錯吧?他叫季宴禮?”
拎著航空箱從診室出來,正好碰上往這邊帶客的前台小姐姐。
小姐姐見到他,就問:“旺財好些了麼?”
“應該是好了。”宋星然說完又問,“但是季醫生他說,給旺財免費?”
“啊,那應該是對你家旺財很有眼緣吧,季醫生雖然心地善良,但是這種免費的事,也冇發生過幾次。”前台小姐姐說完便走了。
宋星然走出靈寵寵物醫院,有些尷尬,也有些無措,他找了個陰涼地放航空箱,然後開始撓頭。
有冇有一種可能,這個季宴禮也是壞人?因為他是壞人,所以那個醫院裡的醫生纔會光明正大借用他的名字來行騙?因為他是壞人,所以才心虛,說免費?
但如果他不是壞人的話,宋星然是不是得折回去跟人道歉?
總之還是先確定一下吧,宋星然打通舉報中心的電話,問:“你好,我剛纔舉報了一個寵物醫院的叫季宴禮的人行騙,請問——”
“好的已瞭解。”禮貌又疏離的女聲猝不及防響起,“經覈查,情況屬實,我們會對季宴禮做出相應的懲罰。”
掛了電話後,宋星然歎氣,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旺財的突然活潑,使得航空箱震了震,宋星然把手機裝到褲袋裡,同時俯身,笑著去看旺財。
隻見旺財趴在門上,望向不遠處搖起了尾巴。
宋星然順著望過去。
是那位披著好看皮囊的壞人季宴禮。
他坐在車裡,車窗完全降下那瞬間,他直直望過來,但不是看宋星然。
宋星然低頭看旺財,旺財卻看季宴禮,宋星然抬眼看季宴禮,季宴禮不僅跟旺財對視,還揚起手,衝旺財揮了揮。
從始至終,完完全全忽視了宋星然。
“餵你。”宋星然挺直脊背,“彆跟我的狗套近乎!”
話音冇落,季宴禮的車絕塵而去。
宋星然氣道:“旺財!剛纔那人,我以後見他一次必揭發他一次!”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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