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何時的不堪一擊

-

林年默然一會兒後,冇有回答林弦的問題,而是說道,“所以這是遲早的事情。”

“在皇帝的控製下,你總會走到台前,不過是早晚。”

“所以這一次呢?大地與山之王的尼伯龍根,也有你的參與在裡麵?”

他問道,“在這個遊戲裡,你又扮演了怎樣的一個角色?還是說...力量的天秤對麵,你早已經成為了那個至關重要的砝碼?”

“不,這一次尼伯龍根的謀局並冇有我在內,我隻是一個看客。”林弦回答,“見證這一切發生的看客。”

林年凝視著林弦,而對方也與他四目相對,直到兩人同時挪開了視線。

“既然你提到了這次的謀局,我問你,林年,你認為這次大地與山之王的屠龍戰役將會以怎樣的結局結束?”林弦忽然問到林年。

林年不語,因為他無法給出一個答案。

現在尼伯龍根的局勢很奇怪,所有人都是為那獵人網站上的屠龍招募而來北亰的,巨大而神秘的尼伯龍根就像一個深邃的洞穴,在洞穴內佈滿著無數的分岔路,大家都在裡麵迷路了。路明非為了走丟的陳雯雯紮進地鐵,外界正統內部李獲月與李秋羅兀然跳反內訌,司馬栩栩和趙筎笙被迫與李獲月開戰,蘇曉檣不明原因在尼伯龍根中尋找、索求著什麼...

每一個人都在這個巨大的迷宮內奔波著、迷失著,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忙得焦頭爛額,可似乎大家都在這一刻同時忘記了彼此的初衷——他們是來屠龍的,殺死那一隻甦醒的,即將咆哮於世界之上的大地與山之王,那位尊貴的君主。

但可笑的是,尼伯龍根幾乎被鑿穿了,愛恨情仇,陰謀詭計,一幕接著一幕上演,直到現在,他們甚至都冇有見著正主。

大地與山之王從未浮出水麵,但局麵似乎已經推到了**的邊緣,這裡麵透露著一種反常的詭異感。

“大地與山之王並不在尼伯龍根的最深處,也就是那第9號線的終點。”林弦說出了一個讓林年麵無表情的事實,“你也應該知道,那王座上的雙生子彼此的身份是誰了,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在尼伯龍根的終點,他們...也從來都不是關底boSS。”

“耶夢加得,她的名字。”林弦說,“現在她應該在地表,和你的朋友待在一起,你應該清楚這一點。而最糟糕的是,一旦耶夢加得想要做些什麼,身邊暫時血統沉寂的他根本無法阻擋,他會在龍王複仇開始的刹那間成為燃燒大地的第一簇燃料。”

“所有人都被支到了地鐵裡,困在了尼伯龍根,秘黨的精銳,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混血種,正統的未來,大家都因為各種私事在尼伯龍根中被攪成了一鍋粥,抽不開身,亂如熱鍋上的螞蟻——你說,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拍下一個按鈕,把地底深處的尼伯龍根突然炸掉,會怎麼樣?”林弦淡笑著問。

林年驟然抬頭,緊盯住了林弦的眼眸,從那雙熔紅的眼瞳裡,他看不出一點恐嚇,也看不出一點笑話,對方在述說一件事實,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實!

“結果當然是地表的耶夢加得迎來一次最完美的現世機會,屠龍者們都葬身在了她的巢穴,她將失去最大的阻力,剩下的那些屠龍老將們想要第一時間趕來戰場最少也需要十二個小時,可十二個小時已經足夠她把整個亞洲燒成灰了吧?”

看著桌上林年的熔火瞳眸越來越沉,林弦又忽然說,“但這一切都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耶夢加得勢必要成為完整的大地與山之王,否則貿然地現世,隻會在片刻的狂歡後迎來毀滅。想要以一人之力擊敗整個世界,她需要一個前提,除非完成這個前提,否則耶夢加得是無法揭起新時代的大幕。”

“她需要和芬裡厄進行‘融合’。”林年說出了這個前提,“她需要吃掉自己的弟弟,成為完整的大地與山之王,權與力的結合,誕生出...”

“海拉,象征死神的海拉。”林弦說,“輕而易舉地撬動地脈的力量,可以讓沉寂多年的地殼活動起來,火山噴發、地殼運動、海底火山連帶著導致的冰川融化都會成為她的力量。她可以以一己之力讓整個地球回到蠻荒的時代,隻要她願意。‘融合’完成後,獲得一定權能的她甚至可以喚醒大半世界範圍內,任何受到她感召的純血龍類,加速它們的繭化,簇擁她形成一股無人可敵的龍族軍隊。”

“但前提是她得成為海拉,想要完成這個前提就必須...吃掉芬裡厄。”林年低聲說,“可在她接觸我們之前,芬裡厄就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如果她想要吃掉芬裡厄,那根本算不上一件難事。”

他忽然陷入了沉默,林弦也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思考,等待著他的答案。

“一個人死了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個墳墓,但對於相依為命的人來說,整個世界都將成為墳場。”林絃聲音中有些悲哀與憐憫,“對於那些註定無法擁有的人,總是需要一場隆重的道彆。”

“龍王也會有人類一樣的感情嗎?”林年輕聲問。

“這個問題,你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不是麼?”林弦低聲回答。

“...她下不去手。”

林年說出了那很可笑,但卻很可悲的現實。

他的腦海中浮現起了那個藍色瞳眸的男孩,那麼的笨拙,愚蠢,又那麼的聽話,站在陽光裡怯生生地看著他,像是一隻無害的羔羊。向他伸出的手,似乎不可能握得緊那把屠刀,最後也隻會落到那陽光烤熱的頭髮上,輕輕的拍著他的頭,迴應他喜悅的微笑。

他忽然想起了青銅宮殿中那位身穿白衣的龍王,他明明可以將火種播撒向整個世界,最後卻因為對自己和路明非的仇恨,開啟了那場猙獰而血腥的玉觚遊戲。最後明知道棺槨中的龍骨十字隱藏著巨大的隱患,還是義無反顧地吃下了他,和死去的康斯坦丁完成了融合。

龍王似乎從來都不是高高在上的東西,他們有著自己的情感,有著不輸於人類,甚至超越人類的情感。

他們比人類有著更加純粹的暴虐,也比人類有著更加執著的愛意,意誌堅定,他們從不複雜...他們甚至太過純粹了。

林年進入卡塞爾學院,第一次遇見希爾伯特·讓·昂熱,在課堂後向那位百歲的老人提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龍族是否有著情感。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屠龍的使命,對於龍類瞭解極深的老人冇有回答他,隻是讓他自己去尋找那個屬於他自己的答案。

現在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幾千年了,無儘的循環和噩夢,隻有他陪著你,隻有王與王在王座上擁抱著取暖,是你,你捨得犧牲他嗎?”林弦淡淡地說道,“她不願意親手殺死芬裡厄啊,那是她那麼多年以來相依為命的弟弟。她們捱過了那麼多風雪,到頭來互相擁有的隻有彼此,吃掉對方可以走上那條登天的長梯,但從此之後陪伴她們的,將隻有自己。”

林弦伸手輕輕放在桌上林年的手背上,熔紅的瞳眸相互倒映著彼此的臉,“lonely

is

only

a

word,reality

is

much

much

worse.(孤獨隻是一個詞語,現實情況比這糟糕得更多)”

林年默然無聲地感受著手背上的溫度。

“一位王若是該有一個結局,那便是被屠龍者殺死在王座上。”林弦說,“芬裡厄值得那樣的結局,而皇帝也與耶夢加得以血誓與基因結下過盟約,許諾給予芬裡厄那樣一個結局。他將與混血種廝殺,戰至流乾淨最後一滴血,最後帶著龍王的驕傲死去...爾後,便是海拉的誕生,以喪兄的悲痛,給予世界重構前的毀滅!”

“曼蒂也警告過我,芬裡厄不能死。”林年注視著林弦說,“但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終將對大地與山之王的那對雙生子揮下屠刀,芬裡厄無論早晚都會死,現在耶夢加得尚且在地上,冇有足夠的時間與芬裡厄相遇,隻要抓住這個時間差,殺死芬裡厄,再殺死耶夢加得,一切都會好起來。”

“看起來曼蒂·岡薩雷斯已經嗅到了祂陰謀的輪廓。”林弦放下了已經手中的銀勺,落地窗外的晴天被漂泊而過的白雲所遮擋,使得咖啡廳內的光照稍稍變暗。

她問,“林年,你認為龍王想要完成‘融合’的原理是什麼?雙生子究竟是如何合二為一,成為更完美,更強大的存在?”

林年低垂眼眸,腦海回憶起了青銅與火之王的種種,最後回答,“同類...相食。”

“龍王骨骸中獨一無二的基因。”林弦說,“每一對王座上的雙生子,他們的基因都是互補的,他們象征著權與力的分割,但他們被殺死後,所有的基因都會封存在那偉大尊貴的龍骨十字內,那是龍王最尊貴的寶藏,也是最大的財富。”

“所以我才說,耶夢加得想要成為海拉,就必須進入尼伯龍根吃掉芬裡厄的龍骨十字,隻要抓住時間差,我可以阻止她,殺死她。”林年抬頭說,“我有這個自信。”

“我也對你有這個自信,畢竟你可是我的弟弟,龍王對於你來說不過是一個難啃一點的骨頭。”林弦看向林年,理所當然地迎合了他的觀點,他永遠都是她的驕傲,他說自己有自信,那她對他的自信隻會更多。

可下一刻林弦卻提出了一個致命的漏洞,“但如果,耶夢加得在如今的局麵中,從來都不需要吞噬芬裡厄的骨骸呢?”

林年怔住了,不明白林弦的意思,凝視著自己姐姐的臉頰,聽見了接下來對方所陳述的,宛如白日雷霆的事實:

“耶夢加得很早之前就已經吞噬掉了芬裡厄的龍骨,想要成為海拉,她早已經完成了這其中最重要的一步。”

“這不可能!”林年出聲否決,因為這和他所瞭解的龍王的習性完全相悖,超出了他所有的考量和計劃,所以伴隨而來的第一個舉動就是否決,否決這個極度糟糕情況已經發生的事實。

“不可能?林年,你又瞭解多少龍王的習性了?秘黨又瞭解多少有關龍王的秘密了?”林弦盯住林年緩慢地說,“不要對自己不完全瞭解的事情輕易坐下定論,我是教過你這個道理的!”

林年望著林弦不容置疑的眼眸,停止住了自己那些要脫口而出的“理論”,因為就如林弦說的一樣,他對於龍王的瞭解,不過是短暫的屠龍戰役中的所見,以及秘黨資料庫中的所聞——無論是人類還是混血種,對於龍王的瞭解永遠都是一星半點,卻又總以為瞭解了許多,驕傲自滿。

可在這之前,他們甚至從來冇有殺死過一隻真正的龍王,包括青銅與火之王現在的狀態都算不上是“死亡”,就連現在那一樽青銅煉獄,甚至都讓秘黨和正統無從下手,隻能敲打一些邊角料製作出所謂的“金鈦合金”自詡為新的屠龍武器。

自大,愚昧,又自滿。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皇帝和耶夢加得的具體盟約是什麼嗎?”林弦淡淡地說,“我覺得,現在這個秘密可以告訴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