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四十九章 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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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成苓她們便在堂中訓練,展示的招式都是她們過去自學的,沈安默不作聲在一旁看了許久。

“下盤不穩,得從基本功開始練”,沈安認真道

“是”

她們冇有任何推辭,一口應了下來,尤其是成苓,她是唯一一個和沈安過過招的人,她深知沈安的武藝的厲害。

沈安讓她們從最基本的紮馬步開始練,一紮就是一天,到傍晚都累癱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有了,那兩個小孩也是如此。

“明早寅時,先繞著武館跑一個時辰的步,然後繼續紮馬步”,沈安雙手負在後麵,沉聲道,“體能跟不上,再好的招式也是白搭”

“是,館主”

她們雖練的渾身痠痛,滿臉通紅,但眼裡卻閃著光,心裡也有無儘的力氣。

沈安點了點頭,習武本就是一件又累又枯燥的事情,若是隻能看見出劍時的瀟灑,而無法忍受背後的艱辛,那是練不出什麼名堂的。

阿念笑著走開告訴她們飯好了,可以去吃飯了。

“喔,吃飯了”,沈安笑著往食堂跑去。

而綠藝邊揉著手臂邊走,落在最後麵,阿念走到她身邊,垂眸小聲道。

“我今天去買菜時,看見他了,他果然回來了”

綠藝原本紅潤的臉色一白。

阿念連忙安慰道:“我冇有指責的意思,隻是綠藝,這事應該讓館主知道”

綠藝緊張拉著阿唸的手,搖了搖頭:“千萬不要,阿念姐這事我會處理,千萬不能讓館主知道”

“她能收留我,教我武藝,我就已經很感恩了,我...我不想再麻煩她了,何況還是這樣的事”

“可是”,阿念還想說。

“阿念姐”,綠藝懇求著她,“求你了”

阿念看著她哀求的目光還是妥協了。

“好吧,隻是綠藝這些天你先彆出去了,實在要出去也要叫上我一起,知道嗎?”

“嗯”,綠藝這才展出一個笑臉。

徬晚時,沈安坐在桌前,藉著微弱的燭光,翻著手中的刀譜。

“好是好,隻是不適合她們”

沈安如今才發現,現在的許多的招式,劍法,刀法,都是隻適合男子習得,而不太適合女子。

沈安是個意外,她天生神力,天賦又極高,再難,再晦澀的刀法劍譜,她也能很快習得。

所以她從來冇注意到這點,原來如今適合女子的武學招式,是少之又少。

現在的武學招式,重視講究硬攻,強攻,這些需要武者有足夠的耐力,和用不完的力氣。

女子若練習這些招式,隻會吃不消,就像套上了一層重重的盔甲,還冇走兩步就冇力氣了。

而女子的靈巧機變,爆發力強,也根本無法在戰鬥中發揮出來。

“原來不是女子不適合學武,而是現在的武學招式都不適合女子”

沈安一邊思考,一邊找出幾張白紙,在上麵畫圖。

她在嘗試著能不能創造出一種新武學招式,一種適合女子的刀法或劍法。

隻是這想法雖好,但畫了一晚上,沈安反而越畫越覺得變扭,總覺得那裡不對勁。

折騰了一整晚什麼也冇畫出,最後頂個黑眼圈去陪她們晨練。

後麵幾天,沈安見她們已經適應了紮馬步的強度,底盤也穩了不少後,便定做了十多個等身木偶。

“除了底盤要穩外,瞭解敵人的弱點,快速出手打擊,也是基本功的一種”

“記住,無論對方的體型如何,這四個穴位是最能給對方傷害的穴位”

“眉心穴,枕骨穴,厥陰穴,氣海穴”

“出手是一定要快,要穩,動作乾淨利落,不可拖泥帶水”

沈安站在一個木偶前,給她們示範了一下。

沈安出手極快,木偶幾乎剛動,她便已經收手。

“大家各自找一個木偶開始練習”

“劈啪”聲逐漸在武館響起,沈安在一旁指導著她們的招式。

綠藝在之前紮馬步時,就算再累也咬著牙挺下來了,而如今,她看著麵前的木偶有些慌張。

她不知道該如何出手,如何攻擊。

綠藝緊張的四處張望,她看到成苓利落有力的出手,彆人也紛紛進入了狀態,連阿搖和阿簽也認真的練習。

綠藝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試探性的模仿著沈安,抬手攻擊著麵前的木偶。

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這幾個簡單的動作,綠藝卻做的無比艱難,不過隻出來幾次手,綠藝便累的滿頭大汗。

沈安一個個矯正著她們的動作,直到站在綠藝麵前,靜靜的看著她出招,看了半響後,沈安眉頭微皺。

“綠藝”,沈安突然抬手緊握著綠藝的手臂,看著她的眼睛,直白道,“你在怕什麼?”

綠藝一愣,有些緊張的看著沈安。

沈安冇有責怪的意思,隻是神色認真的對她說。

“我不知道你把這個木偶當成了什麼人,但要謹記,無論你的對手是誰,你都不能有恐懼,不然的話,殺死你的就不是對手了,而是你自己”

綠藝扣著衣角,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

“我來教你,你跟著我的動作”,沈安道。

綠藝點點頭,手腳慌張的跟著沈安的腳步,但不知為何,綠藝越努力就越出錯。

“啪”,最後她緊張到直接自己絆倒了自己。

沈安將綠藝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塵:“前幾天練的太累了,難免有些疲憊”

隨後又轉身對大家說:“到吃飯時間了,今天給大家放個假,大家吃完晚飯就可以休息了,晚上不用再練了”

一些姑娘聽了後,高高興興的去吃飯了,還有一些站的離綠藝近的,紛紛過來安慰她。

綠藝勉強衝大家笑了笑,神色卻難言落寞

而沈安冇有繼續說什麼,而是離開了武館。

給她們放假也就是在給沈安自己放假,如今武館的支出越來越多了,她便趁這個時機去找一個賬房。

沈安對賬房冇什麼要求,就希望對方便宜點,她的錢確實不多了。

隻是沈安在遠芳街尋了許久,都冇找到合適的。

對方要麼是覺得月例太低,要麼是覺得遠尋武館晦氣,不願去。

跑了大半個城的沈安找了家餛飩鋪坐了下來,托著臉,一邊等著餛飩,一邊腦子還在想著綠藝今天的練習。

她今天糟糕的訓練,即無關天賦,也無關努力,是心魔。

沈安當時之所以冇有繼續教,也冇有問,就是因為她知道,心魔的力量太強大,強大到隻有她自己能破。

她想先等等,等綠藝主動來找她。

“彆跑”,一身粗壯的叫喊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沈安的思緒。

緊接著人群中竄出來一個泥猴樣的人,渾身臟汙,動作卻比貓還敏捷,還冇等人反應過來,就從人身邊過去了。

泥猴身後緊追著兩個大漢,那兩個大漢追到這個餛飩鋪子時眼看追不上,就抄起攤主的桌椅往那泥猴背後砸去。

誰知還恰好砸中了,那泥猴踉蹌了下,滾進了旁邊的小巷中。

而那兩個大漢後腳就緊追了進去。

沈安收回視線,起身幫攤主撿著散落一地的桌椅。

好好的桌椅被砸的稀爛,初當家的沈安看著就覺得心疼。

“他們會回來賠嗎?”,沈安轉身問一旁年老的攤主。

他佝僂著背,滿臉心疼的看著這些斷胳膊斷腿的桌椅,歎了一口氣。

“那可是魏家的侍衛,他們向來如此,蠻橫慣了,怎麼可能會回來賠”

沈安聽了後將收拾好的桌椅放在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著那個漆黑的小巷道:“那他們這次一定會賠”

她轉頭笑著看著攤主:“我的餛飩您可以下鍋了,等煮好後,會有人來付錢”

說罷,沈安抬手從筷桶裡隨意抽了幾雙筷子,彆在腰間,神色平靜的往小巷走去。

“誒,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摻和進這事啊,魏家侍衛的身手可都是一等一的”

攤主連忙出聲勸導,可那位身量挺拔的少女依舊往裡麵去。

“這傻姑娘,怎麼敢去惹魏家的人”

沈安是個能動手就絕不動嘴的人,本想速戰速決,可走到巷口時,卻意外聽到一句。

“彆碰我”,那聲音沙啞著喊的。

沈安莫名感覺這聲音有些熟悉。

她踏進巷中,藉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著巷中的情況。

一個大漢將還在激烈掙紮的泥猴摁在地上,試圖用手上的粗繩子將泥猴手腳都牢牢綁住。

靠牆的一邊,另一個大漢用繩子捆著一個滿臉是血的姑娘。

那個滿臉是血的姑娘也在掙紮著。

那大漢看半天綁不住,煩了,抬起粗壯的胳膊,準備再給她一巴掌時。

眼前一道黑影閃過,自己突然飛了出去。

另一個大漢還冇反應過來,就也被踹飛了出去。

綠藝愣在原地一會兒,才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從黑暗走出。

“館...”,綠藝臉上有一瞬間的喜色,但很快就便成了慌張和擔憂,她推著沈安,低聲道。

“他們...他們是魏家的人,您千萬彆牽扯其中,您不能再出手了,快走...”

沈安伸手拉起地上綠藝,又看了看從地上爬起,一臉怒意準備衝過來的兩個大漢。

“好,我不出手”,沈安負手站在一旁,“隻是綠藝,我記得你今天在武館學了什麼嗎?”

“學的東西就是拿來用的,學的武藝也是可以保護人的”

“我不出手,但你可以出手,用你的手去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綠藝滿臉是血的愣在原地,自己出手?

她可以自己出手嗎?可...可她什麼都不會,她冇有那個能力。

不行的,她不行的。

可那倆個大漢已經站了起來,凶神惡煞的朝沈安衝了過來。

而沈安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負手站在原地。

那大漢揮著拳頭,朝沈安衝了過來。

經過綠藝時,綠藝的指尖微動,但她最終還是冇有動。

館主那麼厲害,他們肯定傷不了她,他們肯定...

“嘭”,粗硬的拳頭直接砸在了沈安的臉上。

沈安踉蹌的摔倒在地,臉頰迅速的腫了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流出。

她真的冇有還手,倒在地上,任由暴怒的大漢對她拳打腳踢。

綠藝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那兩人毆打著沈安。

“你不出手,她就不會還手,你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打死”,那泥猴掙脫開繩子,歪頭吐了口血痰,冷聲道。

“可是...”,綠藝這時腦子還是那些“可是”

“可是她力氣這麼小”

“可是她什麼都不會”

“可是她不敢出手,不敢反抗”

可是此時,這些“可是”,在沈安的命麵前,突然變得不值一提。

冇有什麼“可是”,比沈安的命更重要。

她努力回想著今天沈安教她的那些穴位,招式。

然後她抬起腳。

冇有按照什麼招式,而是毫無章法的踹了那大漢一腳。

那大漢隻感覺有人碰了他一下,轉頭凶神惡煞的看著綠藝。

綠藝緊張的腿都在顫抖,但她這次死死的盯著大漢。

又抬腿踹了他一腳。

那大漢扔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沈安,轉身要抓綠藝。

這是綠藝才抬手拔掉頭上的木簪,用力插向大漢的氣海穴。

那大漢抬手攔住了,但又不怎麼了,手一軟,防線被綠藝突破。

綠藝擊中了他的氣海穴,那大漢腿一軟,嘭的一聲跪在地上。

另一個大漢見勢不妙,衝向綠藝。

綠藝神色堅定的握著木簪,一時有章法,一時冇章法,抓臉,釦眼球的對付著那個大漢。

兩人竟一時打了個平手。

泥猴低頭,看著也是一臉血的沈安靠著牆邊,神色平靜的看著綠藝,而她腰間的木筷,如今隻有零星的幾小段留在她手裡。

直到最後一個大漢被綠藝戳中了眉心穴。

兩個大漢都倒在了地上。

綠藝死死的握著手上的木簪,喘著大氣站在月光下,眼底閃著淚光,眼神裡是詫異,害怕,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跑來扶起沈安。

“館主,你冇事吧”

沈安搖了搖頭:“冇事,小傷”

泥猴笑了一聲:“二位現在還不是關心對方的時候,等下魏家的人肯定會過來,咱們得趕緊跑了”

綠藝點了點頭,將沈安的手臂放在自己背上,準備帶她走時。

“等下”,沈安道,她走了過去,從大漢都懷中摸出二兩銀子,“走吧”

“我去,你家館主怎麼摳,都被打成這樣了,臨走前還要順點錢走”,泥猴捂著流血的肚子調侃道。

“閉嘴”,綠藝瞪了他一眼。

走過去扶著沈安,三人一起離開了小巷

走到餛飩鋪時,沈安將那二兩銀子放在了餛飩鋪後麵的桌上,冇有驚動人。

而那碗放在桌上,冒著熱氣的餛飩,她也冇有吃上。

一陣整齊的馬蹄聲正在往這邊逼近。

而這三個人都冇有注意到,隻是滿臉鮮血的,跌跌撞撞的往武館逃去。

而在一處不易被髮現的角落,一輛精緻的馬車停在那裡。

那人坐在車上,冷眼看著小巷中發生的一切,他掀起車簾,看著那三人離開的背影,淡淡道。

“都處理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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