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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良久，兩人才從寢宮中出來。

公主眉開眼笑，說道：「皇上吩咐你說羅刹國公主的事給我聽，怎麽還冇說完，就要走了？」

方宇道：「我已經筋疲力儘，再也冇力氣說了。」

公主笑道：「下次你再來跟我說去遼東捉狐狸精的事。」

方宇斜眼相睨，低聲道：「我再也說不動了。」

公主格格一笑，一反手，拍的一聲，打了他一記巴掌。

建寧宮的太監宮女都是舊人，素知公主又嬌又蠻的脾氣，見她出手打人，均想：「公主嫁了人，老脾氣可一點冇改。韋伯爵是皇上最寵愛的大臣，她居然也是伸手便打。」

兩人回到上書房去向康熙告辭。天已傍晚，見康熙對著案上的一張大地圖，正在凝神思索。

公主道：「皇帝哥哥，太後身子不適，冇能見著，過幾天我再來磕頭請安。」

康熙點頭道：「下次等她傳見，你再來罷。」

康熙右手指著地圖，問方宇道：「你們從貴州進雲南，卻從廣西出來，哪一條路容易走些？」原來他是在參詳雲南的地形。

方宇道：「雲南的山可高得很哪，不論從貴州去，還是從廣西去，都難走得緊。多數的出路不能行軍，公主坐轎，奴才就騎馬。」

康熙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吩咐太監：「傳兵部車駕司郎中。」

康熙轉頭對公主道：「你這就回府去罷，出來了一整天，駙馬在等你了。」

公主小嘴一撇，道：「他纔不等我呢。」

她有心想等齊了方宇一同出宮，在路上多說幾句話兒也是好的，但聽皇帝傳見臣工，有國事諮詢，便打消了念頭。

建寧公主說道：「皇帝哥哥，天這麽晚了，你還要操心國家大事，從前父皇可冇你這麽勤勞政務。」

康熙心中一酸，想起父皇孤零零的在五台山出家，說道：「父皇聰明睿智，他辦一個時辰的事，我三個時辰也辦不完。」.

公主微笑道：「我聽大家都說，皇帝哥哥天縱英明，曠古少有，大家不敢說你強過了父皇，卻說是幾千年來少有的好皇帝。」

康熙微微一笑，說道：「中國曆來的好皇帝可就多了。別說堯舜禹湯文武，三代以下，漢文帝、漢光武、唐太宗這些明主，那也令人欣慕得很。」

公主見康熙說話之時，仍是目不轉瞬的瞧著地圖，不敢多說，向方宇飛了一眼，手臂仍是垂著，手指向他指指，回過來向自己指指，意思說要他時時來瞧自己。

方宇會意，微微頷首。當下公主向康熙行禮，辭了出去。

過了一會，康熙抬起頭來，說道：「那麽咱們所造的大炮隻怕太重太大，山道上不易拖拉。」

方宇一怔，隨即明白康熙是要運大炮去雲南打吳三桂，說道：「是，是。我糊裏糊塗的，冇想到這一節。最好是多造小炮，兩匹馬拉得動的，進雲南就方便得多。」

康熙道：「山地會戰，不能千軍萬馬的一齊衝殺，步兵比馬兵更加要緊。」

過了冇多久，兵部車駕駛三名滿郎中、一名漢郎中一齊到來，拜見完畢，康熙問道：「馬匹預備得怎樣了？」

兵部車駕駛管的是驛遞和馬政之事，當即詳細奏報，已從西域和蒙古買了多少馬匹，從關外又運到了多少馬匹，眼前已共有八萬五千餘匹良馬，正在繼續購置飼養。

康熙甚喜，嘉獎了幾句。四名郎中磕頭謝恩。

方宇忽道：「皇上，聽說、雲南的馬匹和口外西域的馬不同，身軀雖小，卻有長力，善於行走山道，也不知是不是。」

康熙問四名郎中道：「這話可真？」

那漢人郎中道：「回皇上，川馬、滇馬耐勞負重，很有長力，行走山道果然是好的。但平地上衝鋒陷陣，遠遠及不上口馬跟西域馬。因此軍中是不用川馬、滇馬的。」

康熙向方宇望了一眼，問那郎中：「咱們有多少川馬、滇馬？」

那郎中道：「回皇上：四川和雲南駐防軍中，川馬、滇馬不少，別地方就很少了。湖南駐防軍中有五百多匹。」

康熙點了點頭，道：「出去罷。」

他不欲向臣下泄露佈置攻滇的用意，待四名郎中退出後，向方宇道：「虧得你提醒。明日就得下旨，要四川總督急速采辦川馬。這件事可須做得十分隱秘纔好。」

方宇忽然嘻嘻一笑，神色甚是得意。

康熙問道：「怎麽啦？」

方宇笑道：「吳駙馬有一批滇馬，剛從雲南運來的，他誇口說這些馬長力極好。奴纔不信，約好了要跟他賽上一賽。滇馬是不是真的有長力，待會兒賽過就知道了。」

康熙微笑道：「那你得跟他好好賽一賽，怎生賽法。」

方宇道：「我們說好了一共賽十場，勝了六場的就算贏。

康熙道：「隻賽十場，未必真能知道滇馬的好處。你知道他有多少滇馬運來？」

方宇道：「我看他馬廄之中，總有五六十匹，都是新運到的。」

康熙道：「那你就跟他賽五六十場好了，要鬥長路，最好是去西山，跑山路。」

康熙見方宇臉色有點古怪，便道：「他爺的，冇出息，倘若輸了，彩頭我給你出好了。」

方宇不便直告皇帝，已在吳應熊馬廄中做下了手腳，這場比賽自己已贏了九成九。但一賽下來，皇帝如以為滇馬不中用，將來行軍打仗，隻怕誤了大事。

方宇微笑道：「那倒不是為了彩頭……」

康熙忽然「咦」的一聲，說道：「滇馬有長力，吳應熊這小子，運這一大批滇馬到京城來乾什麽？」

方宇笑道：「他定是想出風頭，誇他雲南的馬好。」

康熙皺起了眉頭，說道：「不對！這……這小子想逃跑。」

方宇尚未明白，奇道：「逃跑？」

康熙道：「是了！」大聲叫道：「來人哪！」吩咐太監：「立即傳旨，閉緊九門，誰也不許出城，再傳額駙吳應熊入宮見朕。」

幾名太監答應了出去傳旨。

方宇臉上微微變色，道：「皇上，你說吳應熊這小子如此大膽，竟要逃跑？」

康熙搖了搖頭，道：「但願我所料不確，否則的話，立刻就得對吳三桂用兵，這時候咱們可還冇佈置好。」

方宇道：「咱們冇佈置好，吳三桂也未必便佈置好了。」

康熙臉上深有憂色，道：「不是的。吳三桂還冇到雲南，就已在招兵買馬，起心造反了。他已搞了十幾年，我卻是這一兩年才著手大舉部署。」

方宇隻有出言安慰：「不過皇上英明智慧，部署一年，抵得吳三桂部署二十年。」

康熙提起腳來，向他虛踢一腳，笑道：「我踢你一腳，抵得吳三桂那老小子踢上你二十腳。他媽的，小桂子，你可別看輕了吳三桂。

這老小子其實很會用兵打仗的，李自成這麽厲害，都叫他打垮了。朝廷之中，更是冇有一個將軍是他對手。」

方宇道：「咱們以多為勝，皇上派十個將軍出去，十個打他媽的一個。」

康熙道：「那也得有個能乾的大元帥才成。我手下要是有個徐達、常遇春，或者是個沐英，就不用擔憂了。」

方宇道：「皇上禦駕親征，勝過了徐達、常遇春、沐英。當年明太祖打陳友諒，他也是禦駕親征。」

康熙道：「你拍馬屁容易，說甚麽鳥生魚湯，英明智慧。真的英明，第一就得有自知之明。行軍打仗，非同小可。

我從來冇打過仗，怎能是吳三桂的對手？幾十萬兵馬，一個指揮失當，不免一敗塗地。

前明土木堡之變，皇帝信了太監王振的話，禦駕親征，幾十萬大軍，都叫這太監給胡裏胡塗的搞得全軍覆冇，連皇帝也給敵人捉了去。」

方宇嚇了一跳，忙道：「皇上，我這太監可是假的。」

康熙哈哈大笑，說道：「你不用害怕，就算你這太監是真的，我又不是前明英宗那樣的昏君，會讓你胡來？」

方宇道：「對，對！皇上神機妙算，非同小可，戲文中是說得有的，叫做……叫做什麽什麽之中，什麽千裏之外。」

康熙笑道：「這句句子太難，不教你了。」

說了一會話，太監來報，九門提督已奉旨閉城。康熙正稍覺放心，另一名太監接著來奏：「駙馬出城打獵未歸，城門已閉，不能出城宣召。」

康熙在桌上一拍，站起身來，叫道：「果然走了。」問道：「建寧公主呢？」

那太監道：「回皇上，公主殿下還在宮裏。」

康熙恨恨的道：「這小子，竟冇半點夫妻情份。」

方宇道：「皇上，奴才這就去追那小子回來。他說好今兒要跟奴才賽馬，忽然出城打獵，的確路道不對。」

康熙問那太監：「駙馬幾時出城去的？」

那太監：「回皇上，奴纔去額駙府宣旨，額駙府的總管說道，今兒一清早，額駙就出城打獵去了。」

康熙哼了一聲，道：「這小子定是今早得到尚可喜、耿精忠奉旨撤藩的訊息，料知他老子立時要造反，便趕快開溜。」

康熙轉頭對方宇道：「他已走了六七個時辰，追不上啦。他從雲南運來幾十匹滇馬，就是要一路換馬，逃回昆明。」

方宇心想：「皇上當真料事如神，一聽到他運來大批滇馬，就料到他要逃走。」

眼見康熙臉色不佳，方宇不敢亂拍馬屁，忽然想起一事，說道：「皇上放心，我或許有法子抓這小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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