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爭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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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宇轉眼向那女孩瞧去,隻見她秀眉緊蹙,神色愁苦,不由得憐惜之意大起,拿起了木魚的錘子,走到她身邊。

方宇輕聲說道:「我小寶前世欠了你的債,今世天不怕,地不怕,就隻怕你小姑娘一人。現下我向你投降,我給你解穴,可不是存心占你便宜。」

說著方宇解開她的僧袍,將木魚錘子在她左腿膝彎內側輕輕戳幾下。

那女孩白了他一眼,緊閉小嘴。

方宇又戳了幾下,問道:「覺得怎樣?」

那女孩道:「你……你就是會說流氓話,此外什麽也不會。」

澄觀內力深厚,輕輕一指,勁透穴道,方宇木魚錘所戳之處雖然部位很準,解不開被封的穴道。他聽那女孩出言諷刺,怒氣不可抑製,挺木魚重重戳了幾下。

那女孩「啊」的一聲,方宇一驚,問道:「痛嗎?」

那女孩怒道:「我……我……」

方宇又去戳她右腿膝彎,下手卻輕了,戳得數下,那女孩身子微微一顫,方宇喜道:「成了,少林派本來隻有七十二門絕技,打從今天起,共有七十三門了。這一項新絕技是高僧晦明禪師手創,叫作……叫作「木魚錘解穴神功」,嘿嘿……」

正自得意突然腰眼間一痛,呆了一呆,那女孩翻身坐起,伸手搶過他匕首,一劍直插入他胸中。

方宇叫道:「啊喲,謀殺親夫……」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女孩搶過放在一旁的柳葉刀,拉開房門,疾往外竄去。澄觀伸手攔住,驚道:「女施主,你……殺……殺……了我師叔……那……那……」

那女孩左手柳葉刀交與右手,刷刷刷連劈三刀。澄觀袍袖拂出,那女孩雙腿痠麻,摔倒在地。

澄觀搶到方宇身邊,右手中指連彈,封了他傷口四周穴道,說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他三根手指抓住匕首之柄,輕輕提了出來,傷口中鮮血跟著滲出。

澄觀見出血不多,忙解開他衣衫,見傷口約有半寸來深,口子也不甚大,又唸了幾聲:「阿彌陀佛。」

方宇身穿護身寶衣,若不是匕首鋒利無匹,本來絲毫傷他不得,匕首雖然透衣而過,卻已無甚力道,入肉甚淺。

但他眼見胸口流血,傷處又甚疼痛,隻道難以活命,喃喃的道:「謀殺親夫……咳咳,謀殺親夫……」

那女孩倒在地下,哭道:「是我殺了他,老和尚,你快快殺了我,給他……給他抵命便了。」

澄觀道:「咳,我師叔點化於你,女施主執迷不悟,也就罷了,這般行凶……殺人,未免太過。」

方宇道:「我……我要死了,咳,謀殺親……」

澄觀一怔,飛奔出房,取了金創藥來,敷在他傷口,說道:「師叔,你大慈大悲,點化凶頑,你福報未儘,不會就此圓寂的。再說,你傷勢不重,不打緊的。」

方宇聽他說傷勢不重,精神大振,果覺傷口其實也不如何疼痛,說道:「俯耳過來,啊喲,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澄觀彎腰將耳朵湊到他嘴邊。

方宇低聲道:「你解開她穴道,可是不能讓她出房,等她全身武藝都施展完了,這才……這才……」

澄觀道:「這才如何?」

方宇道:「那時候……那時候才……」

他心想:「就算到了那時候,也不能放她。」

方宇繼續說道:「就……就照我吩咐……快……快……我要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澄觀聽他催得緊迫,雖然不明其意,還是回過身來,彈指解開那女孩被封的穴道。.z.br>

那女孩眼見方宇對澄觀說

話之時鬼鬼祟祟,心想這小惡僧詭計多端,臨死之時,定是安排了毒計來整治我,否則乾麽反而放我?

女孩當即躍起,但穴道初解,血行未暢,雙腿麻軟,又即摔倒。澄觀呆呆的瞧著她,不住唸佛。

那女孩驚懼更甚,叫道:「快快一掌打死了我,折磨人不是英雄好漢。」

澄觀道:「小師叔說此刻不能放你,當然也不能害死你。」

那女孩大驚,臉上一紅,心想:「這小惡僧說過,他說什麽也要娶我為妻,否則死不瞑目,莫非……莫非他在斷氣之前,要……要娶我做……做什麽……什麽老婆?」

女孩側身拾起地下柳葉刀,猛力往自己額頭砍落。

澄觀袍袖拂出,捲住刀鋒,左手衣袖向她臉上拂去。那女孩但覺勁風颳麵,隻得鬆手撤刀,向後躍開。

澄觀衣袖一彈,柳葉刀激射而出,噗的一聲,釘入屋頂梁上。那女孩見他仰頭望刀,左足一點,便從他左側竄出。澄觀伸手攔阻。

那女孩右手五指往他眼中抓去。澄觀翻手拿她右肘,說道:「「雲煙過眼」,這是江南蔣家的武功。」

那女孩飛腿踢他小腹。澄觀微微彎腰,這一腿便踢了個空,說道:「這一招「空穀足音」,源出山西晉陽,乃是沙陀人的武功。不過沙陀人一定另有名稱,老衲孤陋寡聞,遍查不知,女施主可知道這一招的原名麽?」

那女孩哪來理他,拳打足踢,指戳肘撞,招數層出不窮。澄觀一一辨認,隻是她出招甚快,已來不及口說,隻得隨手拆解,一一記在心中。

那女孩連出數十招,都被他毫不費力的破解,眼見難以脫身,惶急之下,一口氣轉不過來,晃了幾下,暈倒在地。

澄觀歎道:「女施主貪多務得,學了各門各派的精妙招數,身上卻無內力,久戰自然不濟。依老衲之見,還是從頭再練內力,方是正途。

此刻打得脫了力,倘若救醒了你,勢必再鬥不免要受內傷,還是躺著多休息一會,女施主以為如何?

不過千萬不可誤會,以為老衲袖手旁觀,任你暈倒,置之不理。啊喲,老衲胡裏胡塗,你早已暈昏,自然聽不到我說話,卻還在說個不休。」

澄觀走到榻邊一搭方宇脈搏,但覺平穩厚實,絕無險象,說道:「師叔不用擔心,你這傷一點不要緊的。」

方宇笑道:「這小姑娘所使的招數,你都記得麽?」

澄觀道:「倒也記得,隻是要以簡明易習的手法對付,卻是大大的不易。」

方宇道:「隻須記住她的招數就是。至於如何對付,慢慢再想不遲。」

澄觀道:「是,是,師叔指點得是。」

方宇道:「等她拳腳功夫使完之後,再讓她使刀,記住了招數。」

澄觀道:「對,兵刃上的招數,也要記的。隻不過有一件事為難,她的柳葉已釘在梁上了。隻怕她跳不到那麽高,拿不到。」

方宇問道:「你呢?你能跳上去取下來嗎?」澄觀一怔,哈哈一笑,道:「師侄真是胡塗之極。」

他這麽一笑,登時將那女孩驚醒。她雙手一撐,跳起身來,向門口衝出。

澄觀左袖斜拂,向那女孩側身推去。那女孩一個踉蹌,撞向牆壁,澄觀右袖跟著拂出,擋在牆前,將她身子輕輕一托,那女孩登時站穩。

她一怔之際,知道自己武功和這老僧相差實在太遠,繼續爭鬥徒然受他作弄,當即退了兩步,坐在椅中。

澄觀奇道:「咦,你不打了?」

那女孩氣道:「打不過你,還打什麽?」

澄觀道:「你不出手,我怎知你會些什麽招式?怎能想法子來破你的武功?你快坑詔手罷?」

那女孩心想:「好啊,原來你誘我動手,是要明白我武功家數,我偏不讓你知道。」

突然間女孩躍起身來,雙拳直上直下,狂揮亂打,兩腳亂踢,一般的不成章法。

澄觀大奇,叫道:「咦,啊,古怪!稀奇!哎!唷!不懂!奇哉!怪也!」

但見她每一招都是見所未見,偶爾有數招與某些派中的招式相似,卻也是小同大異,似是而非。

一時之間,澄觀頭腦中混亂不堪,隻覺數十年勤修苦習的武學,突然全都變了樣子,一切奉為天經地義,金科玉律的規則,霎時間儘數破壞無遺。

他哪知道那女孩所使的,根本不是什麽武功招式,隻是亂打亂踢。

她知道不論自己如何出手,這老僧決計不會加害,最多也不過給他點中了穴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而已。

他若要製住自己,原不過舉手之勞,縱然自己使出最精妙的武功,結果也無分別,不如就此亂打亂踢。你要查知我武功的招式,我偏偏教你查不到。

澄觀熟知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竟想不到世上儘有成千成萬全然冇學過的武功之人,打起架來,出拳便打,發足便踢,懂什麽拳法腳法,招數正誤?

但見那女孩各種奇招怪式,源源不絕,無一不是生平從所未見,向所未聞,不由得惶然失措。

他畢生長於少林寺中,自剃度以來,從未出過寺門一步。少林寺中有人施展拳腳,自然每一招都有根有據。

有人講到各派武功,自然皆是精妙獨到之招,這些小孩子的胡打亂踢,人人都見得多了,偏偏就是這位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武功淵博的澄觀大師從來冇見過,也從來冇人聽說過。

他再看得十餘招,不由得目瞪口呆,連「奇哉怪也」的感歎之辭也說不出口了,眼前種種招式,紛至遝來。

澄觀道:「這似乎是武當長拳的「倒騎龍」,可是收式不對。難道是從崆峒派「雲起龍驤」這一招中化出來?咦?

這一腳踢得更加怪了,這樣直踢出去,給人隨手一拿,便抓住了足踝。但武學之道,大巧不能勝至拙,其中必定藏有極厲害的後著變化。

啊,這一招她雙手抓來,要抓我頭髮,可是我明明冇有頭髮,那麽這是虛招了。武術講究中有實,實中虛,為什麽要抓和尚頭髮,其中深意,不可不細加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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