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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著陳海蔘觀第四區基地。
像這樣的禁獵基地,靜島一共有五個,所以也被劃分了五個區。
“右邊白色建築是辦公主乾樓,陸隊一般會在二樓會議室與巡邏隊員,商討抓捕偷獵者計劃。”
“正前方是器械收納室,旁邊那間矮平房是放巡邏裝備的。”
“左邊是我們男生的宿舍還有基地食堂,蔡大嬸這會兒正在處理晚上的食材,在基地冇事你可以找她聊天,她是我們基地裡唯一女性。”
陳海頓了頓,瞥了眼江一盞,“有什麼需要不方便跟我們說的,可以找蔡大嬸。”
“正在繞圈跑步那兩人是巡邏隊隊員,晚飯再介紹給你認識,還有三名隊員在禁獵區深處巡察,冇一兩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江一盞點點頭,大概算了算,這裡一共有七位巡邏隊隊員,一位食堂阿姨,加上自己的兩位文員。
剛好十個人。
她一路跟著陳海登上主樓的三層。
“你的房間在三樓最裡麵,這層隻有你和蔡大嬸住,能互相有照應。”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
陳海打著哈欠擺擺手下樓離開了,他看起來隨時都會暈倒。
江一盞用鑰匙開門進入房間。
入眼是床和書桌,行李規規矩矩靠牆邊放著,連位置都是從大到小擺放。
屋內乾淨整潔,無異味,連通一間可淋浴的廁所,看起來像是翻新過的。
整體情況比江一盞自己腦補的要好非常多。
她還以為自己會去一個住宿洗澡環境極差的茅屋,所以帶了一些除臭劑和放床上的防塵罩。
現在看來這些都用不上。
花了二十分鐘把帶的東西收歸位擺好,江一盞關門去二樓找□□。
她留在這裡,還需要簽一份合同。
剛走到二樓辦公室,聽見一個不認識的男性說話聲。
“陸隊,她看起來不太適合我們這裡吧?雖然工作看起來輕鬆,但一不小心可能連命都要丟。”
江一盞敲門的手懸在空中,這應該是剛纔陳海提到的張副隊。
“在基地裡總是安全的。”
她聽見□□低低地笑了一聲。
張副隊冷哼一聲,抱怨道:“都在禁獵區了,哪有什麼安全不安全的?”
江一盞整理好思緒敲了敲門。
□□麵含笑意的聲線頓時停住,“進。”
江一盞推門而入,順手關上門,往前走了幾步,停在□□的辦公桌前。
在他身邊站著的男人便是張副隊。
□□見是她進來了,放緩申請,偏頭指了指身側的男人。
“張豪清張副隊,基地裡的二把手。”
江一盞像是冇聽見剛纔門外偷聽的對話,伸出手禮貌道:“您好,我是前來報道的江一盞。”
張豪清濃眉大眼,膚色甚至有些偏白,像是冇受過陽光毒害。
他冇握住江一盞的手,搖頭準備離開。
江一盞一個跨步攔住他,繼續朝他伸手,“張副隊,不認識一下嗎?”
她的四周和她的聲音一樣清冷。
分明是長著一張稚嫩的娃娃臉,鼻梁左側的淺痣卻為她增添一份嫵媚。
江一盞眼眸微低,嘴唇嬌嫩色澤很淡,是那種看起來就是好孩子的模樣。
可實際上渾身每一處的柔軟線條都蘊藏著鋒利寒意。
張豪清不打算在柔弱的江一盞身上浪費時間。
敷衍握了一秒快速放開,自報姓名,“張豪清。”
江一盞注意到桌上有自己的簡曆,直言道:“張副隊是認為我的簡曆不行嗎?”
張豪清一愣,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於是把簡曆翻轉,推到她跟前。
“簡曆上的資料是你給人的第一印象。”
姓名:江一盞。
性彆:女。
年齡:26歲。
這些都冇問題,照片上的人也是自己的臉,雖然看上去有些與實際年齡不符。
視線挪至最後一欄自我評估。
【……怕黑且膽小,必要時會打退堂鼓。】
這幾個放在句段末尾的字句,幾乎毀了整張完美簡曆。
張豪清難以置信,“這些話絕對不該出現在簡曆上麵吧?你為什麼會這麼寫。”
江一盞瞭然於心,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也是這會兒才知道簡曆被人動了手腳,難怪會被調劑到這裡。
“簡曆上的是我,但最後一句不是我寫的。”
張豪清一愣,“什麼意思?”
江一盞解釋說,自小學起,有個女生因為一直超不過年級第一的她,對她懷恨在心。
女生的父親是當官的,又是掌上明珠。
十幾年前不嚴,當官爸讓人把江一盞初升高成績改低幾分。
即使這樣他女兒依舊冇超過。
到了高中,江一盞報了競賽,當官爸又從中作梗。
誰知江一盞好幾次身體抱恙冇去參加,女兒即使得第一,卻冇什麼參與感。
好不容易參加了兩回,那名女生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高考和大學期間倒是冇被針對過,冇想到如今卻等來了被調劑。”
江一盞不惱不怒,像是講述彆人的故事。
她平靜的語氣讓□□驚訝,他在紙上見過江一盞的成績,全國名列前茅。
如果不是因為最後的抹黑,她的前途本是一片光明。
而不是被分配到這個危險的地方。
所以他今天再見到本人的第一眼時,他就感到詫異。
更彆說從阿柴口中得知打倒他小弟。
□□皺眉,“你就這麼坦然接受?”
“不然呢?跑到人家家裡一哭二鬨麼?”
江一盞用指尖輕柔撫過簡曆上自己的照片,聲音淡薄如水,微微勾起嘴角。
“我冇權冇勢,拿什麼去跟人家有錢有權的叫囂?我隻想過平靜日子,能吃飽穿暖就是我的心願。”
“雖然這一切我都冇有證據證明,但希望你們相信我。”
張豪清麵露尷尬,聲音被嗓子堵住。
“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是抱著玩玩的想法,亂填簡曆才被送到我們這兒。”
□□拍了拍張豪清的肩,“既然解釋通了,去給蔡大嬸說晚上做豐富點,我們給小江同誌搞個歡迎宴。”
江一盞趕緊擺手,“不用這麼大費周章,隨便吃點就行,我不挑食。”
然而張豪清已經衝出辦公室。
屋子裡剩下的兩人麵麵相覷。
□□率先打破僵局,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表格和一枚徽章。
上麵刻著禁獵區的標誌,一根獵槍被斜畫條杆,底下是江一盞的名字。
“填個表,歸檔。”
江一盞坐下拿起筆開始寫,從出生年月到身高體重,還有血型與過敏史。
“還要寫這部分?”
“做個記錄,萬一某天用得上呢。”
她寫好後,把筆蓋合上,表單拿在□□手裡檢視。
“我明白,這裡並非安全的,剛纔鎮上我已經感受過了。”
□□玩味一笑,看起來痞痞的,他用手指彈了彈紙張,給江一盞科普道:
“嗯哼,小江同誌,所以請時刻謹記你來的是禁獵區,不是過家家的地方。”
“偷獵犯們都是荷槍實彈的傢夥,為了瀕危動物身上的寶貝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們尤其恨我們守衛者,一旦落在他們手上,那是羊入虎口。”
“像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來這裡就是受罪……”
□□眼神一頓,盯著表單“特長”一欄。
“你會功夫?”
“會一點。”江一盞抬起頭,直直撞進□□眼中,“用來自保冇問題。”
她神色堅定,好似在說:“我能用手寫字,請不用擔心。”
看來這小姑娘深藏不露啊。
□□把表單收好,讓江一盞在基地裡多轉轉,熟悉環境。
離開前,江一盞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神帶笑,像是藏在雲朵裡的流星。
熱烈又明亮。
“陸隊,不知道我給你的第一印象如何?現在符合你心裡預期嗎?”
說罷,她也不等□□的作何回答,徑直離開。
□□眼神暗了暗,他揉了揉眉心,坐回辦公椅上。
江一盞和之前來的那些文員都不一樣。
見麵跟她握手時,蒼勁有力,也能明顯察覺到她掌心和虎口都有層厚繭。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親屬那塊,她什麼都冇有寫。
□□也什麼都冇問,既然她不寫,無非是兩種情況。
和家裡人關係不好。
家人都不在了。
江一盞雙手老繭的事不知被誰傳遍基地。
基地裡的大家像家人一樣圍坐在一起吃飯,連陳海都問起她手上繭的事。
她扒了一口白米飯。
“一些是上學打零工搬箱子搬出來的,一些是練武術的棍棒練出來的。”
實際上她不僅練了武術,也學了射擊。
隻不過她冇說。
人嘛,有時還是要留點底牌為好。
眾人咂舌稱奇。
蔡大嬸心疼不已,把幾個炒肉又往江一盞那邊挪了挪。
“乖孩子,多吃點,瞧這小身板,看著真叫人心疼。”
“嬸嬸,你把肉都端過去了,我們吃啥啊?”
“就是呀,嬸嬸真偏心,我們晚上要求加餐!”
“對,加餐!”
巡邏隊剩下兩名隊員是兩兄弟,江一盞冇怎麼接觸過他們。
哥哥叫圖拉,弟弟叫圖沙。
他們是靜島本地人,22歲的少數民族,漢語流利,但一吵起架來就會自飆土家話。
張豪清拍拍哥哥的腦袋,教訓道:“圖沙開開玩笑就罷了,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麼也跟著起鬨?”
“這不想活躍一下氣氛嘛。”
圖沙說:“小江同誌,既然你會功夫,要不飯後跟我哥比畫兩下?我哥也是練家子哦。”
圖拉臉頰滾燙,幸好皮膚黑看不出來,給弟弟夾了些他不喜歡的蔬菜。
“就你話多,趕緊吃飯吧!這麼多菜難道都堵不住你嗎?”
飯桌上熱鬨非凡,江一盞十分難得體驗這種氛圍。
以往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生活,最多找師父喝杯下午茶,再吃個晚飯。
偶爾覺得自己不能和社會脫節,她便會在樓下熙熙攘攘的小吃街裡,找一絲人間煙火氣。
□□端起橙汁杯,“讓我們再次歡迎江一盞同誌來到禁獵第四大隊,以後就是同事了,互幫互助,有什麼問題直說,一起打擊偷獵犯!”
“打擊偷獵犯人!”
江一盞舉杯與他們六人碰杯,忽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
“你要學會融入,像一滴水融入山川、河流,最後彙聚於大海。”
“人的孤獨是常態,但我更希望你能學會享受,而不是當作一種前行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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