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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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地點了一下頭,說不出話來。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口中短促地沉喝一聲,雙膝一敲馬肚,令黑駿朝祥雲觀闕前行去。

她的目光依舊挪不開這二百對金紅色的燈籠,眼底儘是山壁白皚燦雪之色,隻覺連這蒼穹夜空也跟著明亮起來。

從來不知,雪能這麽美。更是不知,雪能這般賞……

她不傻,知道這二百對紅紗貼金燈籠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這麽點著了立在這裏,若非祥雲觀的守吏們知道他今夜要來,斷無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他究竟籌謀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還要讓她驚訝欣喜多少回?

馬兒在觀門外麵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又迅速將她抱下馬背,然後抬手解下身上的鶴羽長氅,給她披在肩上。

觀裏有人聞聲而出,見他已至,忙躬身行禮,又引他入觀往裏麵走去。

她微微臉紅,兩手抓緊了長氅襟緣,悄悄抬眼去看那官吏,卻見那人神色如常,好似絲毫不覺他帶她來有何不對。

於是她稍稍放下心來,撇眸瞅他一眼,暗道他手段非常,竟不知是如何使得這一路上的官吏們如此伏服。

祥雲觀後建有殿次,專供皇上西祀時換服歇憩。

守吏引他二人入得殿內,又施了一禮,便掩門退了出去。

裏麵設了熏籠暖爐,熱氣撲麵,她被冷風吹了一路的臉龐頓時變得紅彤彤的,潤澤粉嫩。

他低眼看她,眸光明滅不定。

她自覺地將長氅脫了下來,輕輕擱在一旁,道:“此地乃是西祀重地,陛下今夜帶臣來此,實是逾製。”

他抬手撥了撥她耳側的碎髮,眸子半眯,“你在柳旗縣擅自入城,不是違背聖意?”

她身子一僵,想他終是來責她此事,當下不由微窘,小聲道:“當時事非常態,臣別無選擇。”

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別無選擇?”他的語氣滿是威脅之意,可卻低頭去親她的額頭,“你何時別無選擇過?你隻是膽大妄為,從來未曾將我放在眼中過。”

她急急抬頭,辯道:“臣從來冇……”

話冇說完,他的嘴唇便堵了下來,將她後麵的話生生吞滅。

這個吻又重又狠,頓時轟散了她僅存的一點的神智。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抱他,急切地迴應著他,細舌在他唇間輕淺摩挲,水眸半闔,許久才稍稍離開他一點,口中喃喃道:“陛下……臣亦很想念陛下……”

他喘息沉重,手掌探上來握住她的臉,低聲道:“今日在府休憩好了?”

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還冇來得及說話,便覺身子一斜,整個人被他抄了起來,攔腰抱著往殿後走去。

他眸光火樣,步子又大又快,“那便正好趁夜賞雪。”

她略略回神,詫道:“方纔觀外……”

他抬腳踢開殿中後門,挑眉低笑,“西山雪景天下無雙,方纔根本算不上什麽。”

出了殿門,寒氛驟然侵體,頭頂夜幕青暗無邊,不遠處卻有水霧迷漾而來,絲絲帶了暖意。

她掙紮著下來,直望過去,就見山壁之下正是一汪溫泉清池,三麵傍山,一麵有路連向殿次,溫泉四周白雪半融半凝,冰晶剔透。

天上有細雪慢慢在落,泉水清波折光,那一粒粒碎雪飄入水中,紛紛漫漫如落花之蕊,美得醉人。

她慢慢地垂眼,開口時聲音有些發抖:“這地方是如此之美,臣何德何能,可享陛下一片心意?陛下今夜這般做,倒是要折煞了臣。”

他猛地攬過她的身子,將她帶著往溫泉邊上走去,眸底流火,聲音沉啞:“若覺是折煞了你,便記住我對你的好。”

她微微咬唇,被他帶到池邊,眼望著那暖熱泉水,愈發能感受到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硬度,當下側過身子,垂了頭,雙手摸上他的胸前,輕輕解開他的袍襟,小聲道:“是,臣這就記住陛下對臣的好……”

章七十七

西山(中)

泉波清漾,剛好冇過他的胸口。

她兩手攀著他的肩,被他摟在懷中,兩人不著寸縷的肌膚緊緊地貼在一起。水絲暖滑,無縫不入,輕紋撩過她的胸背,如細絮沾癢,令她忍不住微彎了嘴角。

暖霧氤氳,騰繞在二人之間,洗潤了他犀利的眉,浸得那一雙異色暗眸也閃動著點點水光。

池邊厚雪上衣袍革帶亂七八糟地扔了一地,長長的蔽膝之上那一幅金繡火章異常刺眼,直像是要將這一切冰雪統統燒儘成水。

她本是要服侍他寬衣,可反倒被他扯碎了一身官裙,連中單腹圍都逃不過他的大掌,她不敵他的力道,三兩下便被他狼狽地拖下水來。

本以為他舉止霸道是為向她索欲,可他入水之後卻又變得溫柔起來,隻是這樣攬她靠在他胸前,不再動作。

山穀幽靜,夜幕上懸了幾顆稀星,時而輕閃。不遠處的殿次內燈燭未熄,仍是一路透過光來,淡輝照亮了四處雪色。

一切都是這麽美。

美得讓她始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可他的心跳是如此有力,抱住她的一雙手臂更是骨硬非凡,容不得她不信這是真的。

“孟廷輝。”

她意識渙散間,忽聞他低聲叫她,忙抬眼望上,“陛下?”

他的目光不似往常那般銳利,反倒滿是暖意,直探進她眼底,大手順著她的脊骨一路摸上來,看見她臉龐泛紅咬唇輕吟,便揚唇低笑,手指拈住她腦後髮簪,一把抽落,任她一頭長髮垂入水中。

溫泉水下她的身子半隱半現,朦朦朧朧極為誘人。青絲脂背,漫地雪色,一點紅唇撩人意。

他看著她,長指移動,輕撫她的眼角彎眉。

她在旁人麵前明明是那麽強韌,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打擊不了她那一心一意向上爬的信念,可她在他眼前卻是這麽不遮不防,將自己一絲不留地儘獻與他。

而她這番小女子情態的模樣,這世間也就隻有他才能看得到。

他想著,嘴角又翹起,一手在後摟緊了她的腰,俯首親了親她的臉,又啄了一口她的唇,開口再叫她一聲:“孟廷輝。”

她的眼睛淺淺眯起來,沉醉在他這溫柔的觸撫中,耳邊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攝人心魂,直叫她渾身都軟了去,開口亦是無力:“……臣在。”

“柳旗一事,讓你受罪了。”他道,聲音低淡,“狄唸白日裏已向我呈情,說明平亂始末。”

她垂下眼睫,低聲一應。

他打量著她的表情,不動聲色道:“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她人在青州時曾拜折入京,所道是因亂軍歸順不誠而被她下令儘數坑殺,並未提及她暗下做的那些手腳。此時聽他這語氣,也知他不可能絲毫不疑,他是何等聰明多智,又是何等明察秋毫,她又怎麽可能瞞得過他。

可他既然這麽問了,就代表他無意點破她,不過是想讓她主動坦言。

她前後思量半晌,索性一橫心,搖頭輕道:“臣要說的話,之前長奏中已然儘表,並無可多言的。”

他深望了她一陣兒,終也冇說什麽,隻是又將她抱得緊了些。

她埋首在他胸前,微微閉眼。

事已成此,與其說出她是為了他的諭令才使計誅殺幾千禁軍將士,不如就讓這事沉在她的心底,不管將來發生什麽,都不會牽扯到他一絲一毫,何苦還要坦言說出來?

這個懷抱是如此溫暖,於她而言已是足矣。足矣。

十多年前的那一夜她亦是這般埋首在他身前,少年胸膛暖意驅退了她一心寒氣。從那以後她便隻想要他,這一生隻願有他一個男人。現如今她能得他半許柔情,就已覺得是天賜殊恩,滿心富足。

他忽而問道:“可有怨我心狠手辣?”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先時或疑陛下諭令,可待臣進了柳旗縣後,才真切地覺得亂軍實是罪不可赦。如若赦此一營,北境沿線諸軍必為後患。倘為大局計,縱是心狠手辣亦無礙。”

他的臉色有些沉,聲音亦低:“你能這麽想,我便不擔心了。”停了停,又道:“天下大局在前,常有難決之事,然以萬民為慮,則離不了心狠手辣……”

她不知他的話鋒怎會突然扯到這裏,而語氣又頗沉肅,似有暗意藏於其間,可她卻辨不清楚,隻輕輕點頭,以示知曉。

暖而微燙的溫泉蒸得她皮膚開始泛紅,身骨經脈都像是被熱氣貫通了似的,令她渾身躁熱不安。

她的臉龐蹭了蹭他的胸膛,小聲道:“陛下……”

他低應,“泡得可舒服?”

她仰起頭,一雙眼水汪汪地瞅著他,嘴唇嘟動了幾下,才道:“舒服。”說著,兩隻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遊走起來。

指過之處,皆是緊繃厚實。她明明能感受到他的**,可他卻隻是任她隨意亂摸,久久不動。

她熱得發暈,攀住他的肩頭,湊過去親他,眼睫擦過他的臉,又睜開,眸子上也掛了層氤氳水氣,聲音有些發悶:“……陛下今夜帶臣來此,真就隻是為了賞雪?”

他眼底儘注笑意,神情舒緩,“……真就隻是為了賞雪。”

她抿抿唇,垂了頭不吭氣,身子貼住他,不再亂動。

他無意與她歡好,可她心底卻渴望得陣陣發癢。然而這話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莫論此事由女子來道是多麽羞窘,單說她是什麽身份,又豈能開口向皇上索求這等事情?

隻消一想,她便要在心中暗啐自己真是枉有一肚子聖賢學問,從前別人說她是佞幸寵臣尚可稱是不明就理,可她現如今滿腦子想的,竟當真是佞臣纔會做的事情。

她忽而微惱,抬頭蹙眉,輕聲道:“陛下當日在衝州城外,將臣騙得好慘。臣若是早知心中那人是當今天下之主,斷無可能會在州試上那麽做。”

他挑眉,“我並未騙你。”

她聞言愈發惱了,“陛下說自己姓何名獨,怎不是騙臣?”

他慵然低笑,“當年上皇與平王予我雙名,此事天下人皆知。說是姓何,不過亦是隨了父王微服出巡的往例。”他輕掐她的下巴,神情微有不豫,“倒是你,敢這般直呼聖諱,該當何罪?”

她不依,道:“上皇與平王當年亦有言,道皇太子雖有雙名,然不以獨字為諱,天下人不必趨避此字。”

他笑起來,薄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低頭吻住她,唇舌纏磨許久,才抵住她的額頭,啞聲道:“叫一聲我的名字,讓我聽聽。”

“陛下是想讓臣送命不成?”她的臉龐紅撲撲的,眸子明亮,話雖露怯,可神情卻絲毫不懼,直湊到他耳邊,唇間飛快地輕吐二字:“……英、寡。”

他身子輕震了一下,嘴唇仍是彎著,眼底笑意未褪,“孟廷輝,你果真是膽大包天。”

可心底裏的暖意卻是一陣陣在湧。

自幼及長,除了他那一雙高高在上的父母之外,還有誰人敢這般喚他的名字?而這一個‘寡’字,又是令他揹負了多少人的厚望、期待和信任,二十多年來日日夜夜所慮皆是這一片江山天下,何曾將私情置於心間過。

但他今夜此時,卻是如此渴望聽見她這般喚他的名字。

這一字從她唇間輕輕吐出,飄飄然無束無縛,就好像她對他的感情一般坦淨如雪,毫不沉重。

令他再也無法壓抑心底之情。

她低眼,輕聲道:“臣是仗著陛下寵信,纔敢如此膽大包天。”她微頓,聲音低下去,“……因臣不知哪一日會不再得陛下寵信,到時再想要膽大包天,怕也不能。”

他握緊她的臉,迫她抬頭看他,眼底一片燎人火色,開口緩緩道:“我從來都不是無情寡慾之人,隻是自幼目睹母皇父王生死不渝之情,我不知世間會有誰人亦能令我動情若此。”

她怔望著他,全然冇想到他會說這些。

他盯緊她,嘴角又略略一揚,一字一句地道:“我若動情,天地可鑒,江山天下是為證。孟廷輝,你可聽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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