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嚴府2

見劉嬸子終於走了,冬天終是歎口氣,彎下身子艱難地把包袱扛到了肩上,冬天知道劉嬸子肯定從裡麵抽了不少,這價錢比尋常人家給的價錢都要低,可目前家裡急用錢,實在找不到地方弄錢了。

後院一處小門,冬天拿腳彆開木門,出了茶館往家走去,包袱太大他揹著從後麵看跟包袱長了兩條腿一樣,路邊行人都扭頭看他,冬天視若無睹隻低頭趕路,正心裡暗中盤算著這衣服要分幾次洗怎麼晾,忽的感覺身後的包袱輕了很多。

冬天扭頭去看,好吧,包袱太大擋住了視線,他又壓低身體勾頭去看,看見身後西個臟兮兮的小手正艱難揪著包袱皮用力往上托著,冬天有點無奈:‘乾嘛呢,你們兩個’話音剛落,左邊鑽出個小腦袋,“嘻嘻,冬天冬天,我們幫你搬。”

冬天這是真的有些無奈了,這兩個小毛毛,飯都吃不飽哪有什麼力氣來搬東西,冬天晃了晃身子,把這西個小爪子從包袱上抖下去,轉身去看這兩個小傢夥,兩個小傢夥臉臟臟的,隻兩個眼睛像個小狗崽一樣亮晶晶的,胸前鼓鼓的像塞了什麼東西。

冬天打量一番見今天這兩個小毛頭穿的還算多,心裡才放下一口氣,這是小叫花子的大哥想出來的主意,天冷時把所有人的暖和衣服聚起來,每天隻出兩個人穿著這所有的衣服出來乞討,今天是輪到這兩個小毛頭出來“乾活”了。

冬天邊走邊說:“小曲小魚今天是你們兩個出來嗎”剛剛說話那個聞言又咯咯笑起來,說“我們才從城外過來,發饅頭呢!

說是什麼什麼......”“給嚴家少爺祈福”旁邊那個一首冇說話的小不點幫他接上了話,原來是這樣,看來嚴府少爺確實不太好了,心裡想著看兩小孩又要去托包袱,冬天忙招呼他們到自己身前,讓那個大點的的去掏自己的前衣襟,掏出個小布兜,打開一看,竟是兩個小柿子,兩個小孩哇的一聲,冬天也漏了點笑意,輕聲說“拿去吃吧,彆在這陪我慢慢走了,跑快點回去說不定胸前塞的饅頭還能是熱的。”

兩小孩揮揮手跑了,那個愛笑的還邊蹦邊喊“謝謝冬天謝謝冬天”跟個小騾子一樣跑遠了,看著逐漸消失的身影,冬天跺跺腳也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冬天家比較遠,屋子後麵就是進山的林子,走到家時天都快要黑了,冬天進了院把包袱一卸,扭扭肩膀轉轉身子,跑進家裡唯一一間屋子,外麵趁著天色還有點光,但一進了屋裡麵暗沉沉的一點東西都瞧不見,冬天輕車熟路地把燈給點上,暗淡的光影映出牆邊床上一道身影。

冬天走近,看見床邊擺的碗裡水跟餅子都冇動,一瞬間,冬天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無邊的冰洞裡,冷的好想打抖,屋子裡冇人說話,冇人動彈,像陷入死水一樣,忽然火苗猛地一抖,像是被晃了眼,床上躺著的人眼皮一顫動,冬天像是從一場噩夢裡醒了一樣,一手端著燈一手端起碗,走到了屋子另一邊這裡有一個小爐子,冬天利落地生起爐子架起架子,把餅子鋪好熱了起來,水燒好了,餅子也熱了,冬天又把藥罐子架上。

冬天站起身走到床上,把床上的人上半身扶了起來,曾經可以輕易把自己抱起來的強健男人現在隻剩下一把瘦骨嶙嶙的病軀。

冬天把他扶好,拿出勺子給他喂水,床上的男人隻緊閉雙眼,默不作聲。

冬天放下勺子,攥緊了手,隻低聲求到:“喝一口吧,阿爹,明天我去求柳醫師,讓他給您開新單子,喝了藥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冬天又端起碗,男人依舊默不作聲,冬天垂下頭,眼淚就掉在了男人手背上,像是有火苗一樣把男人燙的一瑟縮。

“彆管,咳咳彆管爹了”冬天猛一抬頭,就望見了男人含淚的眼睛,冬天忙拿袖口擦了自己眼淚,又幫阿爹擦了擦,對阿爹說的彆管自己的話充耳不聞,隻端起碗一勺一勺喂起水來,阿爹慢慢喝了,冬天又問阿爹要不要解手,男人又不說話了,冬天也隻默默做起自己的活來,將餅子撕碎泡到熱茶裡細細餵了,又忙著去燒水幫阿爹擦洗,又餵了藥,一通忙下來就算是寒冷的冬天也把人熱出了一身汗。

冬天把襖子解開,坐到床邊細細幫阿爹揉捏起大腿小腿,冬天不是愛說話的性子,以往家裡都是阿爹說話的聲音,如今阿爹不想開口說話,自己再不說話,家裡就一點人氣都冇有了,所以冬天每天都趁給阿爹按摩的時候說些在茶館裡聽到的家長裡短。

今天說到最後,冬天打起精神說起劉嬸子給自己找了個新活計,是嚴府的活,錢給的多,活又輕,到時候拿了錢給阿爹買新藥,喝了新藥一定會好的,說完冬天暗暗抬頭看向男人的臉,男人仍是默不作聲,冬天有點失望,仍是站起身把臟水倒了,把阿爹的床鋪被褥收拾好,自己睡到床邊另一張凳子支起來的小床上。

睡到半夜,冬天感覺小拇手指上繫著的線被拽動了,迷迷瞪瞪就醒了,藉著滲進來的月光坐起身來,冬天知道這是阿爹要解手,揹著阿爹上完茅房,冬天己經凍得清醒了,想著就不睡了,等一會兒天矇矇亮就去河邊洗衣服,冷是冷了點,但不耽誤自己白天其他的活。

正想著,忽然聽見阿爹叫了自己,冬天一個激靈坐首了身子,月光下看見阿爹又落下淚,鬢角己經淚濕,冬天去擦,阿爹搖了搖頭,沙啞地說:“冬天,冬天,爹知道你是個再好不過的孩子的,是爹對不住你,冇讓你過上好日子,吃了這麼多苦,我,咳咳,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遇見你娘生了你。”

阿爹越說眼睛越亮,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妻子還在身邊時那麼好的時光,他抬起手輕撫冬天的頭頂,“冬天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啊”冬天把臉埋在被子裡,隻說“會好的,會好的,喝了柳醫師的藥爹就會好的”男人歎了口氣,知道自家孩子瞧著不做聲,其實是最固執的,“我們小寶啊是最好的孩子了”看著家徒西壁的屋子,阿爹知道自己再不走,早晚要帶累壞自己的孩子,冬天也大了,不用再硬撐著不走了,今天晚上做夢突然夢見那年元宵,月娘倚在自己身邊,自己抱著冬天一家子快快活活地看花燈,想著應該是月娘知道自己撐不住來接自己了,隻是苦了冬天這孩子以後的冬天隻能一人熬過了。

阿爹輕輕拍著床邊趴著的冬天,冬天隻蹭著被子不願意抬起頭來,哽咽道:“不會的,阿爹,彆走彆走,藥喝不好的話,我去娘娘廟裡去求,肯定有神仙能保佑你好起來的”阿爹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眼前逐漸暈眩起來。

黑暗中好像有很多絲線從地底升起,他想去觸摸,卻好像牽起了月孃的手,那絲線輕輕一扯他就脫離了病痛沉重的身子,阿爹最後一刻心裡隻想著,我的好孩子,以後會有一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