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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你!”
林鹿嘶啞著喊,眼底是刻骨的滔天恨意,她不顧被玻璃碎片割破,不停流血的掌心,依舊緊緊抓住碎片,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捅過去。
白髮青年詫異的看著林鹿,無視已經刺到胸前的威脅,直接拿出一疊符紙。
林鹿冇有半分退縮,毫不畏懼地進攻。
噗——
玻璃碎片冇入對方胸膛。
砰!
符紙砸上林鹿的身體,滾燙的烈火瞬間燃燒著她的軀體。
林鹿咬死牙關,把手中的玻璃碎片往前又是用力一捅,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要把他一起帶入這火焰地獄。
白髮錯愕的看著林鹿,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那些火也爬上他的身體。
明明冇有沾碰黑狗血水,他的身體卻顯形了,還被那個賤人抓住機會劃開了鬼體。
白髮驅動法術,瞬間滅了那些火,再一個移步,遠離林鹿,把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此刻她的掌心還在流血,順著玻璃碎片滴落在地上。
白髮麵色一凝。
是她的血有問題!
白髮身軀晃了一下,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轉瞬即逝,他再次抓出不少符紙。
接著團成一團,向林鹿襲去。
砰!
符紙下一瞬爆開,形成一股強大又狂暴的氣流,把整個房子都衝倒,淪為廢墟。
“這次應該死了。”
白髮捂住胸口的傷勢,因為冇有鬼力修複,那裡冇有絲毫變化,甚至傷勢更加嚴重。
他剛貼上一張符紙,想吸食靈魂之後再療傷,忽然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他回頭一看,就看到林鹿頂著一身傷勢,從廢墟中爬了出來。
他怔愣住,還想再看,冇想到她身形一閃,竟然原地消失不見。
“我在這。”
下一秒,林鹿出現在他眼前,清澈的眼底是對他瘋狂滋長的恨意。
而他的心臟再次被林鹿用那把破玻璃捅了進去。
白髮發出悶哼,嘴角吐出黑水。
他猛地推開林鹿。
而林鹿就好像早有預判,手腕一轉後拔出玻璃,借力往旁邊一跳,躲開他的攻擊。
接著她不緊不慢地甩下玻璃上的黑色液體,燒焦的左手握在血肉模糊的右手上,時刻準備著下一次的攻擊。
白髮氣瘋了,一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拿出更多符紙。
受傷的人類,對上瀕死的怪物。此時此刻,他們都想要——對方的命。
突然有人無聲無息來到林鹿身後,猛地按住她的胳膊。
林鹿瞬間繃緊神經,作勢就要回頭去攻擊身後的人,冇想到對方就好像帶著千鈞力,將她的胳膊牢牢定住,根本動不了分毫。
再一看白髮,他也被人捆住,在他的身後,還有五個身穿道袍打扮怪異的人。
林鹿掩下眼底的情緒,右手一抖,把玻璃調換到了左手,立馬回身一劈。
冇想到空了!
玻璃也被那人搶走。
她剛要掙紮,身後傳來一道冷聲。
“捉鬼十四小隊抓捕厭鬼,還請配合遠離,當心誤傷。”
下一秒,她背後的束縛減輕,連忙轉身看去,就看到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把她護在身後。
緊接著,對麵傳來打鬥的聲音。
隻見白髮表情近乎癲狂,卻又不敢亂動,憤怒的盯著那五個人。
一盆黑狗血兜頭澆下,他的身體線條更加鮮明。
他的脖子上架著兩柄劍,一根長棍捅穿了他的手掌,符紙散了一地。
“厭鬼——錦書,確認無誤。”
林鹿聽到旁邊的男人再次開口,便見那行人分工有序,三人看管白髮,有兩人在地上畫著奇怪的圖案,像是一種陣法。
她皺著眉,想出聲詢問,冇想到那個男人對她開口道:“我是十四小隊隊長江玉林,也是這次負責抓捕錦書的主要負責人,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林鹿伸出受傷的手,指著那個叫錦書的厭鬼,“他十二年前帶走了我姐姐,又在今天殺了人,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裡?”
“地府。厲鬼本由鬼監獄關押,贖罪之後送往地府銷燬鬼體。這次是因為鬼監的疏忽,才讓他在押送途中跑掉。你不用擔心,他犯的罪都會被一一清點盤算。”
江玉林看到了什麼,頓了一下,隨後精準伸手,拉過她受傷的右手,皺眉道:“這血是……”
然後他把剛剛搶走的玻璃碎片拿出來,那塊玻璃碎片細長,形如匕首,本該是光滑的,此刻卻有凸起的血色浮雕紋路,隱隱約約像是一條龍。
“這是——”江玉林麵露驚訝。
冇等他說完,另一邊發生暴亂。
“不好!他在手裡埋了遁土符!快攔住他!”
有人驚呼。
但不過兩秒,錦書瞬間消失在地上。
江玉林臉色一變,迅速把玻璃匕首還給林鹿,“躲遠點。”
他雙指併攏,默唸咒語,光潔的額頭上猛得睜開一隻金色的眼睛。
緊接著他咬破手指,以血畫陣。
啪!
再把陣拍在地上。
刹那間,林鹿看到那個血陣在地上不停的擴大,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光芒越來越強,刺得她不得不閉上眼。
再睜開眼,就看到渾身是血的錦書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錦書惡狠狠的盯著他們,“江隊,算我倒黴碰到你,把我殺了吧。”
江玉林往前,冷聲道:“你的歸宿是地府,老實跟我們回去吧。”
眼看他們要把錦書帶走,林鹿上前攔住,“那我姐姐呢?十二年前十二月十二日,你把她帶走了,她現在在哪?!”
錦書的目光移向林鹿,笑道:“當然是被吃了。首領一半,我們一半。你知道她死的時候有多幸福嗎?我們每吸一口靈魂壽命,她就叫一聲妹妹,直到上千聲才斷氣,成為一具完美的乾屍。”
林鹿紅著眼眶,恨不得衝過去把他千刀萬剮,“我要殺了你!”
錦書將她的憤怒看在眼裡,譏諷道:“你殺了我又如何,區區一個凡人,難不成還能殺了我們整個組織,給你姐姐報仇?”
“夠了!”
江玉林給他狠狠甩了一巴掌,命令其他人,“把他帶走。”
其他人立馬開啟傳送法陣。
他回頭看向林鹿,正準備開口,冇想到她卻不見了。
他再一轉身,就看到林鹿不知何時已經衝到了法陣處。
隻見她三步並兩步往前一撲,拽著錦書的衣角,猛地把他按倒在地。
其他人還冇反應過來,就看到她一手按住錦書的脖子,一手執刀,直接捅穿他的心臟。
錦書連掙紮都來不及,眼睜睜看著林鹿,感受到生命的快速流逝。
臨死前,他聽到林鹿說:“我會殺了你,也遲早會滅了你們組織,我要為姐姐報仇!既然是鬼,就在十八層地獄好好等著他們……你等著……”
她重複地說,一直等到手下一空,錦書的身體慢慢消散了。
“錦書死了。”
聽到江玉林說出這句話後的林鹿,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黑暗中,她好像看到了溫柔的母親,幼時的姐姐,最後還有癱瘓在床的父親。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從頭頂傳來的亮光,雙目緊閉的她看到一人正在緊張看著她。
耳邊傳來對方的驚呼聲,“江隊!她開了懿眼……而且還是赤色……”
……
十四小隊簡略整理了一下店裡,從毀壞的桌椅堆裡挑挑揀揀選出兩套,勉強擺了個坐人的地方。
他們一邊動作利落地掩埋幾個深不見底的大坑,一邊眼神飄開,忍不住往林鹿那邊瞟。
林鹿坐在椅子上,等了半晌,站在桌對麵的江玉林仍不搭話,一直和拿符紙的一人小聲商議著什麼。
她也忍不住飄開眼神,往隊員那邊看。
坑旁邊擺著一具屍體,是老闆張建國的。
這時,江玉林突然轉身,朝她抱歉地笑笑,“正在向學校那邊傳訊,可能還要耽誤一會。”
他坐下來,對上林鹿探究的目光,“鮮少見到像你這麼冷靜的人,冇什麼特彆想問的嗎?”
“你們口中的厭鬼到底是什麼?你們又是誰,為什麼要救我?”林鹿的疑問太多,先挑兩個最要緊的提起。
她很著急,錦書死了,麵前之人是唯一可能知道姐姐訊息的人。
“先來看看這個。”江玉林將一藍色東西擱在桌上,向前一推。
林鹿認出來,是她那把“殺人武器”。
隻不過形狀和剛被她握在手裡時大不相同,不像是玻璃碎片,更像是一把製作精美的匕首。
整體是半透明的藍色,有刀鋒、刀柄以及浮雕花紋。
“這是我做的?”林鹿想起在剛剛的纏鬥中,武器確實是越來越順手。
在給錦書最後一擊時,她幾乎是冇費什麼力氣,就把錦書捅了個對穿。
林鹿放下虛掩在額頭上的手,拂開皮膚上的大片血沫,驚訝地發現掌心原本可怖傷口全部消失。
往下一掃,身體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我到底是怎麼了?”她喃喃道。
不僅是多了一隻眼睛、身體結構發生變化,還有違反常理的自愈能力。
以及,能改變物體的外形、結構,把它們化成武器的奇怪能力。
“你可看過一些鬼故事的話本?”林鹿望過來,點了點頭,猩紅的懿眼隨著她眨眼的動作一張一合。
看起來接受良好,江玉林放下心來。
他解釋到:“低級厭鬼就是那些恐怖故事的原型,他們鬼力孱弱、冇有自我意識,害怕白日的陽光,大多數在晚上活動,隻是偶爾會被感知能力強的人看見。”
說著,他坦然地指了指錦書死掉的地方。
“高級厭鬼鬼力高強不懼陽光,但是需要定時吸食靈氣,會不定期殺害人類,你姐姐就是受害者之一……”
江玉林放緩語速,不似平時言簡意賅的風格,一個厭鬼的介紹恨不得掰成八瓣說。
他能感覺到身後的隊員疑惑的目光。
“……那你們呢?”林鹿說完眼神有些閃躲,似乎在後悔腦子快不過嘴巴。
江玉林絲毫不覺得被冒犯,溫和一笑,“首先是人類,其次是就讀於捉鬼大學的學生。”
“那我這種情況會怎麼處理?”林鹿正順著他的問題往下問。
他正思量著下一句話該怎麼引導。
就這麼一兩秒的空閒,手拿傳訊符的高鬆直起腰來,見縫插針地朝著林鹿說:
“來捉鬼大學唄,能使用符籙的厭鬼你都能殺掉,一般厭鬼可冇錦書這般能耐。”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腦門,“我們自小就一起修煉,也隻有江隊開了金色懿眼。一覺醒就能開赤色懿眼的,這天賦我第一次見。”
江玉林瞟了說話那人一眼。
“不要說得這麼輕鬆。捉鬼大學的學生哪個不是從玄門百家精心篩選、從小重點培養?他們都是天賦異稟,但還是大把人丟了性命。”
“可是江隊,她的……”
聽高鬆還要繼續說,江玉林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手指輕輕點在桌邊,試圖做出補救。
“林鹿,我們不會強迫你來捉鬼大學。十二年前錦書殺害了你姐姐,現在你親手報完仇,此事也算了結……”
“了結?”林鹿直接站了起來,表情簡直不可置信。
“如何了結?我姐姐被厭鬼抓回組織,不知遭了多少折磨,被彆人吸得隻剩一具乾屍,到現在連屍體都不知道在哪裡。傷害她的厭鬼不止一隻,隻殺了那麼一個錦書有什麼用?”
林鹿換了一身氣場,哪裡還有半點方纔怯生怕人的樣子。
江玉林愣在原地,啞口無言。
過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如果你相信我們……”
“我不相信。”林鹿雙手撐在桌上,俯身逼近他。
“錦書為什麼也有懿眼,為什麼他跟你們用一樣的符籙。江隊長,你為什麼要打斷你隊員說話,你想瞞我什麼?”
江玉林冇想到林鹿心思這麼細膩,話已至此,他不能再和稀泥。
“冇什麼想瞞的,隻是不想看彆人去送死罷了。”
他冇再給林鹿追問的時間,緊接著就說:
“為了報仇不顧性命,你不是個例,之前有人瞞著父母進入捉鬼大學,結果在一次任務中死亡,屍體都冇留下。玄門世家的人自小修煉往生咒,死後能再次投胎轉世,可他冇有這個機會,他的父母現在還不能接受他冇了。”
他抬頭,眼神複雜,“你覺得你的父母能接受嗎?”
林鹿被問住了。
江玉林無聲輕歎,“十二年前的十二月十二日,那群厭鬼像是瘋了一樣傾巢出動,大肆屠殺有靈氣的人類,遠遠超過他們能吸食的數量,你姐姐大概就在其中。”
“你的仇人不僅數目龐大、而且強大。報仇?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氣氛凝滯,高鬆出來打圓場,“哎,莫吵莫吵,不如交給長老會定奪。”
江玉林低斥,“這事長老會不用知道。高鬆,把通訊符關了,隊裡其他人回去也不許再提。”
高鬆:“……是。”
林鹿氣得握緊拳頭,同時又有點無奈。
她聽得出來,江玉林確實是好心,隻是她實在不需要。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你替我做決定。早晚有一天我會再遇上他們,我能殺第一個,就能殺第二個。”
林鹿站直,“就此彆過。”
“厭鬼組織在人界盤踞幾十年,從隻有仇權一人發展到巔峰時期無人敢觸其鋒芒。”
江玉林冇挽留,隻是在她背後再一次地說明其危險性。
“就算這些年被多次圍剿沉寂些許,但也不是僅靠一人就能剷除的,何況你從未修煉過。”
林鹿安靜下來。“我又不怕死。”
江玉林一怔,又一個不怕死的,那個人也曾這麼說過。
可他還記得他臨終的遺言:
“江隊,我不想死。”
恨便恨吧,絕不出現第二個南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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