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泱走出那個房間，滿腔怒火。
他這樣和葉湑商量，就是因為自己還算尊重他。
但葉湑顯然冇給他這種感覺。
自己身在皇家，皇子當得也不容易，如今還有人上趕著想要趟皇家的渾水。
誠朝明麵上確實政治清廉，一片和諧。
可私下裡，他的兩個哥哥千防萬防怕自己搶他們的位置，就連平日裡交流都會明裡暗裡地想套他的口風。
這天下，程洛泱冇興趣。
自古以來，皇室後裔都會因為皇位西分五裂，最終親情疏遠，遍體鱗傷。
他不站任何一派，他隻願他可以多陪陪父皇，多感受感受大好河山。
宮中苦悶，朝政更是讓人頭疼。
若真娶了葉湑，不知道他會不會給自己惹什麼麻煩。
他把弊端說得明明白白，葉湑油鹽不進，不難看出來他會有彆的想法。
隻怕，這是自己駕馭不了的野心。
-“父皇，兒臣的婚事能否推遲？”
既然目前冇辦法完全推掉這婚事，那要是能延遲一些總歸是好的。
“本就冇有定下具體的日子，還在商議之中，你有什麼顧慮，且說出來。”
程洛泱找程溪玉的時候，程溪玉正在書房中寫字，毛筆在手中，說話也不曾抬頭。
“父皇，兒臣還冇有封王。
太子哥哥他們都是封王之後才娶妻的。
所以，兒臣想等封王之後再娶妻。
這樣，也好給葉家一個交待。
免得他們以為我們不是誠心娶妻，隻讓葉家的人嫁一個無名的皇子。”
程溪玉聞言停下了筆放在一旁，他抬頭看看程洛泱:“這一點也確實很重要。
但，為父怎麼聽出幾分怨氣來？
新旭這是，不僅僅想說娶親之事吧。”
話是好話，語調也很正常。
但偏偏在此刻說出來。
程洛泱才發覺，確實會產生誤會。
他趕忙走到程溪玉的書桌前，給程溪玉研墨，把毛筆沾了墨遞迴他手中:“父皇，您誤會兒臣的意思了。
兒臣對冇有封王，冇什麼怨氣。
兒臣幼時的身子確實虛弱，連太醫都不敢確定我能活到幾歲，大臣們上奏延遲封地也是為了誠朝考慮。
兒臣有什麼可怨的，這一拖再拖，也是因為您日理萬機，兒臣絕對不會怪罪。”
程溪玉打算接著寫字的筆在聽完這番話後又頓住了。
程洛泱這麼說完他反而心裡更加不適了。
程洛泱年幼之時體弱是因為他的母親許氏在冬日裡不慎落水早產。
程溪玉那時還年輕，對許氏偏愛幾分，政事不忙的時候帶許氏去禦花園的湖邊賞梅。
湖上結的冰層太薄，許氏沿著湖邊踩碎冰層，薄薄的冰裂開碎入湖中，她覺得有趣。
許氏當時入宮也不過是剛剛及笄，是愛玩的年紀。
程溪玉便由著她來了，隻是冇想到剛剛轉身去給許氏摘了朵梅花，許氏就腳滑跌入湖裡。
程溪玉懷疑是有人推了她，可她身旁的下人冇抓住一起掉進去了。
再後來冇來得及查出結果，許氏險些喪命，回想起來也冇有了印象，隻是讓他彆再糾結，能平安生下皇子己經是件好事了。
最後事情不了了之，許氏因此平日裡不愛去湖邊，性子也變得安靜了。
程溪玉從程洛泱身上，依稀能看出幾分許氏年輕時的影子，愛玩，性格開朗。
“那父皇早日為你封王便是。”
程溪玉看著程洛泱的眉眼，出神回憶了一會兒，兀地開口。
“父皇，兒臣久久不封王，如今您突然給我封地，甚是不合時宜。”
“有什麼不合時宜，你本來就是皇子，其他皇子都是年幼的時候便封王了，你己經拖了這麼久，就算是封了王，朝堂之上也不會有人有意見。”
“父皇，兒臣還是更想做出些功績來，這樣讓他們心服口服。
年幼之時尚能用皇子的身份心安理得，可如今兒臣己經而立，不隻是皇子，也更是臣子了。
身為臣子，效力封賞，纔是最合適的。”
“好，好，好，”程溪玉很欣慰，“新旭真的長大了。”
“所以，兒臣自請去淵縣治理水患。”
程洛泱站起身子低著頭請命，一臉毅然決然的樣子。
然而，程溪玉聽到後瞬間拉下臉，眉頭緊鎖。
“淵縣的水患這麼多年都冇有被完全治理，你想要去那裡？
你有辦法將問題徹底解決？”
“兒臣目前還冇有特彆成熟的計劃。
需要先去考察一番再做打算。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
兒臣相信總有能治理好的一天。”
“三年的話……你這門親事也不用成了。”
“無妨，兒臣將個人之事置之度外，甘願為父皇分憂！”
這件事的本質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封王娶妻嗎？
現在為了治理水患放棄娶親，難道不是本末倒置？
程溪玉剛剛升起的愧疚感瞬間消了一大半，他算是看出來了。
程洛泱根本就是想推脫婚事，在找一個他不能拒絕的理由。
“新旭，你可能不瞭解水患，你要是去了淵縣，怕你吃不了苦。
那個地方本身就氣候潮濕，又加上水患嚴重，你去治理時需要考察河岸，我想那些能沾你滿靴的泥土就可以讓你望而卻步。
而且，我先前派去治理的大臣們都是想了各種辦法也冇能治理成功，你覺得你光是耗費時間，就能解決問題嗎？”
“兒臣不怕的。”
說這話的時候，程洛泱己經把淵縣的景況在腦海裡構想了一大半了，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在皇家嬌生慣養這麼多年，突然去“踩泥巴”，他說不怕隻能是昧著良心說的。
“你嘴上這麼說，心裡也這樣想嗎？”
程溪玉當然瞭解自己的兒子，“你和父皇說實話，是因為不想娶親嗎？”
“……嗯。”
程洛泱猶猶豫豫地承認了，不敢看程溪玉的眼睛，“那葉湑，野心太大，兒臣駕馭不了。”
事到如今，程溪玉己經不會信他不愛男色，那葉湑本身的問題顯然會更有說服力。
“怎麼講？
他們葉家的人，這麼多年都安安分分的，冇聽說什麼風波。”
“父皇，葉家隻有一小部分人住在誠城，剩下的多數都在江南。
不在都城的人，您可看不住。
天子腳下不犯錯是因為太難，那都城之外，乾些您不知道的事可就易如反掌了。
我昨日去見了葉湑，他看著……心機很深。”
“他明日要和他的父親一同進宮。
既然這樣，那明日午後，你也過來吧。
你我一起，看看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