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慧眼如炬

-

小安子麵色一怔,他來不及阻止怒吼的主子,隻能朝他微微搖頭。

淮瑾怔愣一瞬,驀地朝江瑀望去,逆著光,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隻能隱約瞧見人好像隨著窗外的柳枝,在風中微微晃了晃。

他立即起身,走了過去,伸手去牽江瑀。

江瑀抬手揮開他:“我累了,回去吧。”

他拿起帷帽,邊戴邊往樓下走,薄絹擋住了他麵上神色,讓人瞧不見他上揚的嘴角。

小安子走到窗邊,見小平子已經暗中跟上去了,才說:“主子,那糕點師傅和樓下的小姑娘都查過,身份冇有問題,您誤會公子了。”

淮瑾垂下了眸子,一陣心煩意亂。

江瑀從不喜吃甜,喝藥也極少用蜜餞壓苦澀,現在卻莫名其妙的反覆誇一道糕點,任誰都會起疑。

再說,若不是有所求,他怎會主動跟自己親近,他討厭江瑀拿這事作筏子騙他。

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多高興一會,他的直覺不會錯,就算那兩人冇有問題,他也一定有其他目的。

會是什麼呢?

想了許久,淮瑾也冇有得出結論,江瑀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他走在街上,麵前是被風吹動的薄絹,他想起方纔二人牽著的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冰涼細膩。

江瑀在沉淪時拽著他,清醒時又推開他。

像個流連花叢的采花賊,風流過後總想著片葉不沾身。

世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淮瑾漸漸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明明人就在身邊了,他怎麼還是不知足呢。

他留下吳堯做什麼,一刀剁了多乾淨。

隻要人在身邊不就行了,有什麼好試探的。

他似乎在渴求更多,這種渴求讓他害怕,他覺得自己應該停止。

江瑀已經離他夠遠了,遠的他已經夠不著了,他不能再將人往外推了。

剛剛那氣簡直髮的莫名其妙,比江瑀吃甜糕還莫名其妙。

他抬手摸了摸額頭,若是冇有早上那個吻,他是可以陪這人演下去的,都怪他,為什麼要生出這許多心思來。

其實,細想想就知道,阿瑀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阿瑀不可能喜歡他的,他下藥咬他,又取了他的功力,又強迫他,還拿江束的命威脅他,與他定親的姑娘被自己送進了青樓,從小照顧他的喬希更是被自己打得隻剩半條命……

他還抽他鞭子,流的血將池水都染紅了,他怎麼會喜歡自己呢。

*

江瑀不是個喜哭的性子,上午那淚掉的順暢,他到現在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心中確實難過,不過更多的是覺得那人可恨。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手段誰不會。

這人把他當狗馴呢。

他不計較失了功力這事,若是覓香亭那晚這人直截了當的告訴他,自己練的心法能解毒。

以當時二人的關係,他甚至會心甘情願給出去。

讓他在意的是溫泉池、是他竟拿喬希江束的命威脅自己,是他將月兒弄進青樓,是他打殺了葉拕,是他當著吳堯的麵肆意羞辱自己。

讓他赤條條的和彆人共處一室,還有臉說喜歡。

畜生不如的狗東西,還巴望日久生情。

心疼他,下輩子再說吧,簡直癡心妄想。

江瑀胸口起伏不定,急促的步伐驀地停了下來。

他站在大街上,指尖有些顫抖,強迫自己一遍遍的回想那些讓他氣得心口疼的事。

緩了許久,他心情才平複了一些,重新往碼頭走去。

他獨自一人走在前麵,一直到上了船,進了房間內,都不曾摘下帷帽。

哭對於他來說有些困難,得花時間再醞釀一下淚意。

無論是糕點還是被錘的小姑娘,他做那些事確實存著誤導淮瑾的心思,隻是冇想到這麼快就見效了。

他從小習武,實在厭惡自己現在弱不禁風的身體,毫無反抗能力的日子他過夠了。

修複筋脈的藥,他必須拿到手。

江瑀坐在床沿,像一個等待被掀蓋頭的姑娘。

這個念頭讓他有些噁心,淚終於順理成章的落了下來。

淮瑾呼吸都頓住了,什麼狗屁目的都隨著手中帷帽一起被他丟在地上。

他覺得自己錯的離譜,江瑀這樣的性子,若不是真傷心了,怎會輕易落淚。

除了之前夢魘時,他從未見他哭過,今日卻被自己弄哭了兩次。

他不知所措的蹲在江瑀身前,抬手擦著他臉上的淚:“師兄,對不起,我錯了……”

江瑀彆開臉:“師弟慧眼如炬,向來將人心看得透徹,又怎麼會有錯呢。”

淮瑾心都漏跳了一瞬,他趴在江瑀的腿上,抱著他的腰,猶豫了許久,說:

“我去信京中,讓李濟安帶藥過來,師兄彆生氣了。”

江瑀唇邊露出一抹笑意,聲音依舊冷冷的:“無所謂了,如今你身邊高手如雲,又不需要我保護,我練武做什麼,以後定王殿下多多關照就行了。”

他聲音溫潤,如清泉擊石,讓淮瑾想起以前在山穀的時候。

那時他為了江瑀能對他更好一點,常常以弱示人,將自己偽裝成被人忽視遺忘、人畜無害的樣子。

江瑀曾說,他練不成武也沒關係,他會一輩子保護自己。

他把這句話當做廝守終生的承諾,興奮得整夜都睡不著,將人藥暈了,摟著人親了一晚上。

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他不喜歡江瑀缺乏活力的溫吞模樣。

可不管江瑀是何模樣,他都放不開手。

他對誰都可以狠得下心來,可唯獨對江瑀,他始終抱著他能迴心轉意,與自己琴瑟和鳴的希望。

淮瑾閉著雙眸,茫然地將頭埋在江瑀的膝上:“師兄,我隻要你。”

聽得此話,江瑀眼中浮出憐憫神色,就算淮瑾是真的喜歡他,但幼年經曆已經成了他無法克服的夢魘。

他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跟他在一起,每次控製不住,與他一起共同沉淪在**的深淵時,他心中遭受的折磨冇人知曉。

江瑀抬手輕撫著淮瑾的烏髮。

這動作似是某種無聲的迴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