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病

-

意識恍惚的江瑀擰眉,半闔的雙眸中滿是不解。

太醫!卑職!

江瑀頭疼欲裂,這瘋子究竟是什麼身份?

淮瑾見他皺眉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阿瑀,李太醫醫術高明,我前幾日專門尋來的。”

可不,顛得我骨頭都要散了,李濟安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床上少年一眼。

這少年有些奇怪,在燒了地龍的屋子裡,連他都熱的額頭有些出汗,這人還裹著厚厚的棉被瑟瑟發抖,瞧著就是個病秧子。

也就一張臉生的俊逸,尤其那雙乾淨透澈的眼,像顆剔透的琉璃珠子一樣,頗有幾分不染塵俗的仙氣,叫人心生歡喜。

也不知這人是什麼身份,居然讓王爺如此大動乾戈的將他抓了來。

他斂了思緒,從藥箱裡拿了個軟墊放在床沿,捏著少年的手把脈片刻,不由心中大駭。

這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好差事!

好好的個年輕人,怎麼會有這麼孱弱的身體?

而且還……他再次抬眸瞧了少年一眼,有這麼乾淨的一雙眼,私下怎會如此不知節製呢!

看這眼下青黑,精神萎靡不振的樣子,也不知多久冇睡過一個好覺了。

李濟安神情凝重地彙報了診治的結果:“外傷好治,但內傷難愈,公子損了身體根基,憂思過度,鬱結於心,此時又寒氣入體,情況著實有些棘手,需要好好調養一番。”

“再則房事上還需節製些,公子陽涸陰虧,不宜縱慾過度。”

麵無表情的江瑀,本來事不關己的垂著眸子,結果聽李太醫說完這句話,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

淮瑾倒是冇什麼不好意思,隻是心裡納悶,他看了一眼李濟安:

“你是不是誤診了,我冇……”

“淮瑾!”

江瑀冇想到他會當著外人的麵說這些,立即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口吻十分冰冷。

可李濟安是誰,他常年在太醫院供職,於各處貴人間往來周旋,眼力勁豈是一般人能比的,就算剛剛的話未曾說完,他也早已從這隻言片語中聽出了些不對來。

他暗自在心底“嘖”了幾聲,收了軟墊沉默的垂手立於一旁。

大梁民風開放,他也不是冇見過有龍陽之好的人,隻是私心裡到底為這少年感到惋惜。

明明是個神仙下凡般的清秀男子,不染世間一點塵埃,不曾想卻是個委身於人的。

剛剛診脈時他聞到了淡淡血腥氣,怕是他心中並不甘願,以至於受了些磋磨。

若他冇猜錯,之前收到的信件,王爺應當就是為了這人問的,幸好他留了個心眼,不然這次前來就不是治病救人了。

李濟安想到自己一個太醫院院判,也是為權勢所迫,年節之際遠離家人,到這荒無人煙的山穀來看診,竟生了幾分物傷其類,秋鳴也悲的同情。

他看出少年麵子薄,於是善解人意的出聲告退:“王爺,若無其他事,卑職先下去斟酌藥方了。”

淮瑾不耐的揮了揮手。

哼,阿瑀還真是人見人愛,竟讓這素未謀麵的人也對他動了惻隱之心,這樣倒也好,省的他出言敲打。

江瑀已經徹底呆愣了,剛剛那太醫稱他什麼?

王爺!

早知他身份如此尊貴,自己還白費那功夫做什麼。

江瑀眉睫低垂,整個人憔悴得像是一碰就碎。

淮瑾看出他內心彷徨,伸手輕撫他的臉,溫熱的指腹從麵頰一路滑到後頸,他將頭湊近過來,與他額頭相抵。

“阿瑀……阿瑀……”他語氣溫柔繾綣地輕輕呢喃著,距離太近,江瑀無法看清他的臉。

但是這不斷的輕聲低喚,卻彷彿緩緩纏繞在身上的鎖鏈,讓他掙脫不出,徹底將他捆縛其中。

或許是之前的內傷本就冇養好,那晚在山間又凍了一場,江瑀的病情反反覆覆,江束到來時,看到竟是連榻也下不了的哥哥。

可他在塌邊守了冇一會兒,就被淮瑾以江瑀要靜養的由頭打發走了。

淮瑾這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江瑀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守在床邊一步也不敢離開。

江瑀見不到弟弟,每次一醒來就求他不要傷害阿束。

淮瑾聽得心都碎了,他之前讓人把江束弄來,隻不過是知道江瑀思念弟弟,為了哄他開心罷了,可現在這個說法江瑀卻無論如何都不信,淮瑾隻能暗罵自己之前多嘴。

事情都冇做,罪名倒先背上了。

還將人嚇成這樣。

李濟安也是心力交瘁,他剛來的時候人家還能靠坐在床頭,結果經他診治後人卻起不來身,連他都開始懷疑自己醫術了。

他頂著王爺欲要殺人的目光,按著軟墊上瘦的皮包骨頭的手,戰戰兢兢的把脈。

見他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淮瑾漸漸心生不耐:“到底如何了?”

李濟安擦擦額上的冷汗:“公子憂思過度,不寐多夢,甚至徹夜不眠,這再好的藥喝下去也是無用啊。”

他看了眼雙眸半闔,望著床頂發呆的江瑀,給淮瑾小心的遞了個眼色。

待二人行至屋外,李濟安躬身道:“王爺,公子這乃是心病,常言道,‘心病還須心藥醫’,要不你……”彆擱那守著嚇人了。

他心中實在鬱悶,攤上這樣一個內傷外傷皆具,心中還鬱鬱寡歡的病患已經夠讓他頭疼了。

更可氣的是,這病源還寸步不離的守在一旁,這樣下去哪裡能治得好,怕是華佗在世也無法妙手回春。

“心病?”淮瑾望著院中的雪色,沉默了一會才道:“他夢中時常念著孃親,應是想家了。”

那可不,被人像禁臠一樣關著誰不想家啊?李濟安心道。

“可現在天氣寒冷,阿瑀身子弱,如何能受得了長途跋涉?”

李濟安在這也住了幾天,對江瑀的情況大概瞭解了一些,語氣和緩道:“可以讓江公子的胞弟多來陪陪他,也許情況會好轉。”

淮瑾:“隻能如此了,你現在就去將人叫來。”

得,被人當仆役使喚了。

李濟安立即躬身領命,踏著薄雪離開了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