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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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少年驀然睜開雙眼。

這是哪裡?我不是剛剛還在馬路上等待綠燈嗎?段暄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不是他居住的地方,身邊的床鋪古色生香,青色錦被上還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一旁的帷帳被細帶係在床兩邊,目光正對著遠處金絲楠木製成的五腿圓桌,案上的青花瓷擺件裡麵裝飾了幾隻開得正豔的桃花。

他皺眉思索,試圖找回自己的記憶,回想事情發生之前自己在做什麼。

他爺爺帶著他的幾個叔叔找到了他,逼他轉讓了父親留給自己的股權,之後他撐著傘出了門,並拒絕了管家的跟隨。

他走到了市區,因為下雨,路麵上的人都匆匆忙忙,有的人冇有打傘,隻得快速奔跑,大多數人打著各式花紋的傘,在雨中行走,積水濡濕了段暄的鞋。

他的精神力一向集中,但在過馬路時卻罕見地發起了呆,直到……

“滴!助人為樂666號係統已啟動!綁定宿主中……”

腦中突然傳來茲拉茲拉的電流聲,就像他被確診為創傷後應激障礙後,心理醫生為他做的治療一般,這聲音令人耳鳴。

段暄用力拍了拍頭,他腦海中的係統彷佛是被嚇了一跳,頓了頓才接著響起:“宿主您好,我是助人為樂666號係統,檢測出您有心願未完成,因此本係統受到召喚,來為您完成心願。”

段暄處變不驚,涼涼扯了扯唇角,開口時仍是漫不經心:“我能有什麼心願。”

腦海中的童聲很快便歡快起來:“您有心願的呀!您不是一直希望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嘛!隻要完成任務,您就可以擁有一次穿越過去的機會,改變曆史的走向!而且您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們係統綜合評定了好多好多的人,才從億萬人中選出您一個!您就是天選之子!”

段暄眼神淩厲,隻來得及抓住其中的零星詞彙,“幸福”,“穿越過去”。如果他真的能穿越回到過去,那麼他豈不是可以改變許多事情,包括改變十二年前的那場車禍……

“是的呀宿主!您隻要完成我們下達的任務,就可以獲得時光逆流的機會啦!您真的不要試試嗎?”

明明他冇有說話,但是這個未知的事物卻讀懂了自己的想法。就像《三體》中的三體人一般,腦海中所想和現實中所說完全對等,根本不存在大腦欺騙這種情形,好像思維在它麵前毫無遁形。

段暄不喜歡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他不是一個彆人畫大餅就會欣然接受的人,段家人的謹慎與穩重天生刻在了他的記憶儲存空間海馬體中,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此等好事,也不相信這等好事能輪得到他。

段暄無聲詢問了為什麼來到這。係統在腦海中給他播放了他缺失的下半部分記憶。原來在他的晃神間,有一輛車突然刹車失靈,撞上了正在綠燈過馬路的他。

畫麵中黑色的傘離手後被風颳了十幾米遠,而他被撞起後磕碰到了後腦勺,殷紅的鮮血順著重力流下,被小雨逐漸洇開,失控的轎車直到撞到旁邊一家關門的店鋪才止住速度,車頭已然劇烈變形。

段暄耳邊模糊傳來各種驚訝的呼救聲,身邊人群似乎越圍越多,人影綽綽,他睫毛翕張,費力張開眼,咳了一大口血之後徹底暈死過去。

“所以我已經死了?”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但由於宿主在那天冇有按照曆史走向待在家中,選擇了出門,事故車輛在撞到你之後改變了行車路線,致使他冇有衝向一旁的人行道,而是撞到了無人的店鋪。您拯救了七個人的性命,這其中還有三位未來對世界有巨大貢獻,甚至可以說您拯救了世界!”

“嗬,所以就犧牲了我一個是嗎。”係統剛要說什麼,段暄繼續道:“為什麼說,我冇按照曆史走向?既然你們擁有預判能力,為什麼預判不到我?難道說,我是一個連曆史都預測不到未來走向的人?”

搞什麼。同樣的下雨天,十歲時他的父母在那場車禍中去世,二十二歲時他在另一場車禍中被奪去生命,還不如說他是命該至此,反而扯到了他的行為任何人都預測不到。

“雖然聽起來很扯,但是宿主,您確實是助人為樂係統運行以來第一位超出命運之神卜卦的人。”係統冇有說,就連宿主十歲時那場意外也是本不該發生的。

段暄煩躁地擺了擺手,他隻想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以及這係統說的時光倒流究竟是不是在騙人。

係統聞言喜出望外,忙開口表明自己的來意:“宿主放心!我們助人為樂係統自從開通以來已經幫助了數百人完成了心願,時光倒流也是專門為您量身定做的,您隻要在這個世界完成原主的心願,就可以獲得該項權利。這個世界的原主與您也頗為有緣,您一定會適應非常良好!”

段暄挑眉,這是感興趣的表現,讓它仔細講講。

原來這個世界的原主也叫段暄,今年十五歲,爺奶在他小的時候便已不在人世,前些日子原主的父母也撒手人寰。

原主祖上隨著開國皇帝征戰沙場,曆經一百餘年,雖然受到了曆朝帝王的明升暗降、整個段家並未有在朝中入仕的官員,但家底還在,在山陽縣也算是個富庶的地主,家裡擁有數百畝良田和幾座山頭,段家每年僅靠收租就能入上萬兩銀子,再加上山林菏澤的收成,每年不僅能顧得上府中的開銷,還略有盈餘。

但自從前幾日原主父母去世後,原主在家中舉步維艱,還麵臨家產被親戚們覬覦的險境。

原主的心願是能夠健康活下去。但原主目前狀況為……

身體孱弱,經常咳血,出入甚至需要人推著。

段暄看著這逆天王炸開局,沉默了許久,他似乎終於明白係統為什麼說原主和他有緣了。簡直冇有天理,冇有王法!這不是有緣,這就是翻版的他!甚至原主還冇他活得好,好歹他隻是個瘸子,原主連戰都站不起來!

雙亡的爹媽、惡毒的親戚、殘缺的身體和破碎的他。

看見原主的爺爺已經去世,段暄想到了自己的爺爺,愣了一會兒,心想不知道他這一走,老爺子又會怎麼樣。不過隨後轉念一想,他爺爺身體那麼強壯,再多活三十年不是什麼大問題,他這一走,老爺子反而解決了個心腹大患。

反正老爺子孫子那麼多,也不少他一個,省得看見他天天鬨心。

“我說,他就一個心願,健康地活下去?”段暄已然放鬆,指尖正撥弄著快要及腰的長髮。

“是也不是……”係統說話吞吞吐吐,回答得也含糊不清。見段暄一皺眉,明顯心情不好起來,這才下定決心,說道:“原主還希望能夠成為一名光榮而偉大的無產階級!”

段暄驚得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直接送原主去西天。

不是……是他聽錯了嗎?現在是什麼年代?這不是古代嗎?馬克思的階級鬥爭學說這就已經傳入了?

更何況這原主本來就是大地主的後代,居然想自己革新自己,這不妥妥地主家的傻兒子嗎?

段暄已經嚴重懷疑起了這係統的可靠性,起碼是這666號係統的可靠性:“說人話。”

“宿主,是我表達得不對嗎?您不是也想成為一名無產階級嗎?”係統小心翼翼地繼續說:“是您在十五歲生日那年許的願,想要成為一名光榮的無產階級,消除階級分化,消滅兩級剝削,革除像您爺爺、您叔叔這樣的大資本家、大既得利益者。原主的想法和您是一樣的呀,他目睹自己的家人對農民極儘盤剝,目睹現存政府對農民苛捐雜稅,目睹農民青黃不接時的流離失所,所以想要成為一個為人民服務的人。”

段暄簡直無語地笑,口中還唸叨著‘我什麼時候許過這樣的願……’

隨後他便想起來了:十五歲那年,段家投資的房地產業由於招商資金不足,拖欠農民工工資,鬨得工人們怨聲載道,集體罷工,舉著“打倒資本家、還我血汗錢”示威的旗幟在工地附近遊走,有的甚至還找到了擁有百分之三十五股權的他。

那個工人之前跟段暄的父親有過一麵之緣,父親在世時從未拖欠過他們工資,因此工人費勁周折打聽到了段暄的住址,希望段暄能夠幫幫他們。

段暄是怎麼做的呢?他隻記得他繞過了整個股東大會,自己簽署了個檔案,讓段氏房地產業結清那批工人的工資。

後來發生了什麼,他記不起來了,似乎是他爺爺截停了那份檔案,以股東不滿十八歲為由拒絕執行,並且奪取了他的決策權。

段暄就成了個僅擁有股權的空殼子。

十五歲那年,他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於是許了個願,希望這個世界能夠善待一些憑藉自己努力賺錢的人,並希望早日革除資本家,實現**。

二十二歲的他渾身灰敗,氣息奄奄,竟忘記了曾經誌氣滿滿的自己。

段暄喉嚨一哽,再開口時嗓音已經有些沙啞:“後來呢?錢最後按時給了嗎。”

“給了呀!您爺爺用從您的私產裡麵扣除的錢給的,後來股東大會通過後又把錢給您打了進去,工人們都可感謝您了呢,都說您有段家家主的氣質!”

“真荒謬……”段暄喃喃道,隨即便仰頭笑出聲來,笑得渾身顫動咳了起來,笑聲持續了約一分鐘才漸漸停下,係統分明看到他的眼睛中已然多了些什麼東西。

段暄道:“這個段暄的願望就這些?他的身體怎麼辦?我風濕的老毛病在二十一世紀都還治不好,你指望著讓我在古代給一個癆病鬼治成活蹦亂跳的體育生?”

“宿主放心,穿越種田文看過嘛?我們額外給您配送了一個空間,裡麵裝著一汪靈泉,您隻要服下靈泉裡麵的水,就可以立馬重獲新生!”

段暄笑道:“不用喝下,我現在已經重獲新生了。”

係統不理解,但還是接著說:“係統檢測到,您和原主的思維相似度為百分之八十五,您的想法就約等於原主的想法,所以宿主大膽地去乾吧,666號係統會陪伴您,直到您完成原主心願那一天!”

段暄眉頭一皺,隨即擺了擺手,說他並不需要666號係統的陪伴,並在心裡默默補充了句,這係統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我聰明的!我聰明的!我聰明睿智又有頭腦!您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係統急於表態,合成的童聲都有些尖銳起來。

段暄知道自己心思又被這係統偷聽了,他拒絕了係統:“你是宿主還是我是宿主?既然你已經綁定了我,我現在就命令你,離開我的腦海,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回到你原來的地方休假就可以,你隻需要在我完成任務後兌現你們的承諾就行。”

係統還想說什麼,但段暄阻止了它,直到他感受到腦海中的細微波動,隨後有一小塊似乎空了下來,他知道,係統離開了。

段暄閉著眼接收了原主的記憶,隨後起身,喚了門外守著的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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