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廷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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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賈斌轉身向熾燁行禮。

“司寇這用酷刑的喜好,多年不改,始終如一啊,你麵前坐著的是北冕國正三品官員,還不是罪人,你就敢濫用私刑。”熾燁見到賈斌,臉上的怒氣不見了,他微微笑著,卻笑裡藏刀,笑得賈斌心驚肉跳。

“下臣不敢,隻是大王有令,要嚴查尾礦庫潰壩一事。”有了君王複利的聖旨,賈斌在熾燁麵前說話的底氣都壯了三分。

“尾礦庫潰壩,淹了百畝良田,十幾個村莊,司寇卻在這廷尉司談笑風生地用私刑,當真是對北冕國忠心赤膽嗎?”熾燁說著,又哈哈多笑了兩聲。

“廷尉司辦案,自有廷尉司的法子,世子還是不要過問的好。”賈斌聽著熾燁的笑聲,看著熾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越發心虛,他想快點把這個案子破了,責任都踢到鄧漢炎頭上就可以,他也不管熾燁是不是宗室,說起話來也不留情麵。更何況,京城都知道,熾燁隻是個不得寵的嫡子,這些京官們自然不會將熾燁這個獅崗城世子放在眼裡。

“果然是跟我一樣的脾性,用刀之人自然是用刀說理,若今日司寇的刀砍不到鄧將軍,怕日後會砍傷司寇大人自己。”熾燁收起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的看著賈斌,他的威脅既**裸,又顯得不動聲色。

“是下臣心急了。”賈斌聽明白了熾燁的話,他立刻懂了,若鄧漢炎定不了罪,出了廷尉府,他還是虎賁中郎將,日後就是大王麵前的紅人,到時候有他的苦日子過。凡事留有後路的賈斌自然也不會把事情做絕。

“不是什麼大事,有話好好說,我能與鄧將軍單獨聊幾句嗎?”熾燁對著賈斌一咧嘴巴笑起來。

“當然可以。”京城都傳言,獅崗城熾燁世子素日無正形,不是逛青樓就是喝酒,這一笑,笑得賈斌心裡更冇底了,賈斌心中納悶:熾燁世子到底在耍什麼詭計。賈斌轉身退出去,把守衛也一併撤走了。

“你怎麼還不回獅崗城?”鄧漢炎剛被用了刑,說話中氣不足,他咳嗽了一聲,嘴角都是血。

“這是趕我走嗎,為了見你,我可是連午飯都冇吃。”

“要一起吃牢飯嗎?”

“不成體統,好歹我也是獅崗城的世子。昨日還以為你開竅了,今日就進了廷尉司,你也知道是楊軒對吧?”熾燁臉上再也冇有玩笑之意。

“除了安國公,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還以為你對安國公生了感情,被王衍咬了後,不及時去處理安國公府的家奴。”在耍嘴皮子的功夫上,熾燁從來不會輸給誰。

“大意了,跟安國公比,王衍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在這件事上,鄧漢炎片麵了,楊軒雖總是出爾反爾,又喜用權勢施壓他人,讓人憎惡,但他不會像王衍那樣,痛下殺手將人置之死地。

“並無區彆,都是些不思為國又唯利是圖之人,為人都機詐善變,手上的奴籍給我。”熾燁不是個婆婆麻麻之人,他之所以要嘮嘮叨叨地說這麼多,隻想鄧漢炎能明白當今京城的形勢。

“在成宜手上。成宜都冇有找到,你能找到?”

“成宜能靠得住,豬都會上樹了。撐住了,被打死了我可就白忙活了。”熾燁衝著鄧漢炎一笑。

“那你得賣力點,拿出在獅崗城搜監察司的勁兒。”鄧漢炎抿嘴笑了,一笑一口血吐到地上。“廷尉司下手可是冇輕冇重的。”

熾燁的臉一下子變得嚴肅了,這正是昨日他看到的樣子,為了讓他的朋友不會失去訊息,他走到西郊又返回來了。傍晚時,成宜手上的那份逃奴名單,除了死掉的,活著的人全被帶到了驛館,十二人跪在熾燁麵前。

“我不喜歡殺人,有一說一。”熾燁坐下後,將赤練刀亮到桌子上。

熾燁等了須臾,跪在地上的十二人,冇有一個人吭聲,熾燁一抬手,手起刀落,中間的男子應聲倒地,血濺了他一臉。

“我不喜歡殺人,可不代表我不殺人。”

“世子饒命。”十一個人齊齊磕頭,向熾燁求饒。

“早點求饒,不就不用死了。尾礦庫潰壩之事,到底是誰指使的?”

“是安國公,安國公大人指使的。”

“說詳細點,這裡十一人,我隻會留下六人,誰能說明白,誰就活命。”熾燁做事一向乾脆利落。

十一個人頓時爭先恐後的說著,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一清二楚了,安國公府的管家安排了府上的奴隸去領事林製造騷亂,順手把尾礦庫堤壩給決了。

“彭安人呢?”熾燁轉身問培星。

“在驛館的後廂房。”

熾燁閉了閉眼睛,他的手握成拳頭,在桌子上輕輕敲著,通常,熾燁思考問題時就會閉上眼睛,他在想,能有幾成把握動搖楊軒,動到楊軒,就是動了莊賢娘娘,還有五王子緣熠和七王子緣煒。

“安國公所有事,都是由管家彭安在打理,尾礦庫一事,大概也是彭安給你們下的命令吧?”

“是,是管家安排我們去的領事林。”

“去了廷尉司就這麼說,安國公可不好惹。”熾燁笑著提醒他們。

“世子救命啊,進了廷尉司,哪還能活著出來。”十一個人爭先恐後地爬到熾燁腳下,哀求著熾燁。

“我不是說了,隻會留下六人,去廷尉司好好交待清楚,誰能留下來,要看本世子心情。”

“狂妄,明明就是騙我們去送死。”一中年模樣的男子突然站起來,伸手指著熾燁罵起來。

熾燁一轉頭,霎那間,他的赤練刀已經從空中揮舞過去,男子眼睛還冇來得及閉上就死在了熾燁刀下。“若是不願意去,現在就可以死。”

跪在地上的十個人頓時鴉雀無聲,都準備好了去廷尉司。熾燁押上彭安和逃奴後,一起去了廷尉司,他將人證給到賈斌時,賈斌嚇得手腳都在哆嗦。

“已經審問過安國公府的逃奴,尾礦庫潰壩一事與安國公府無關。”賈斌心中清楚,尾礦庫潰壩一事,任他怎麼翻騰都不可能牽扯到安國公,就算能把安國公牽扯進來,那這個案子審跟不審是一樣的,他不僅不會有任何政績,還會把安國公得罪了。

“你看清楚了,這不是逃奴,是安國公府的管家,若你不敢上報大王,我親自帶去北冕城堡。”熾燁抓起賈斌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賈斌。在驛館時,熾燁早就想到了,賈斌不敢動安國公楊軒,他隻能給賈斌找個能下手的人來殺。隻要廷尉司有人能殺,鄧漢炎就會冇事。

賈斌冇有辦法,隻好重審了彭安,人證俱在,彭安百口莫辯,賈斌將文書遞到君王複利麵前時,君王複利在收回了領事林玉礦山後仍在臉上擠出了憤怒和難堪,接下來的審訊隻不過是走形式,他甚至在心底想賞賜楊軒,若不是楊軒,這礦山恐怕冇這麼快能收回。

“宣安國公楊軒進殿。”

“大王,下臣確實不知,是下臣失察,養了禍害在府中,大王責罰下臣吧。”楊軒知道,隻要他一口咬定此事與自己無關,君王複利也冇有辦法降罪。

“既是愛卿失察,領事林尾礦庫潰壩,損失上萬白銀,那就由愛卿當賦稅所納。”在錢的問題上,君王複利表現的不僅小氣,還有點斤斤計較。小題大做的責罰楊軒不太現實,君王複利隻能讓他不痛不癢的花錢買教訓。這就是君王,既沉得住氣又變得了臉。這也是朝堂,朝堂之事冇有絕對的對與錯,有時需要的是妥協。

“王恩浩蕩。”

“傳寡人旨意,彭安禍害北冕國,即刻處死。廷尉司立刻釋放鄧漢炎。”

鄧漢炎走出廷尉司時,天已經暗了下來,熾燁站在門口等他。

“能走嗎?”熾燁看了看一身血衣的鄧漢炎。

“想讓你背來著,可惜,皮糙肉厚的,他們又打的太輕了。”兩個人相視笑了,一笑,鄧漢炎的傷口也被扯開了,他疼得皺起眉頭。

“我不僅有仇必報,還有恩必討,我都給你一一記著呢。”

“這個習慣真可怕。”

“怎麼,不樂意?要把你重新塞回廷尉司?”

“在我認識的北冕國人中,你真是最擅長威脅恐嚇之人。”

“原來我在你心中,地位這麼高,這下真是要睡不著了。”

兩個人並行走著,像在獅崗城一樣,北冕城的夜是幽靜的,入夜水曲燈紅,絲竹婉轉,熾燁有些恍惚了,像是又回到了西南獅崗城,曾經,他與鄧漢炎並排著走過青石板路。

“為什麼是安國公府的管家,而不是安國公?”

“是誰還重要嗎?大王想拿到的東西已經拿到了。而且,現在殺了楊軒也得不到什麼,倒是在後宮樹了個強敵。”這筆賬熾燁在驛館就算過了,動是動到了安國公府的頭上,卻動不了安國公的腦袋,這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你出手幫了我,就不怕他日後咬你一口?”

“他現在應該焦頭爛額了,要忙著在大王麵前討好聖心。”

“果然是擅於操弄權術之人。”鄧漢炎看著熾燁,熾燁的心善與胸懷卻改變不了他的處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熾燁“懷璧”就是他嫡子的身份,他的身份就是罪。鄧漢炎看著熾燁掛著嘻嘻哈哈笑容的側臉,他有縱觀全域性的心胸,獨到長遠的眼光,步步為營的縝密,也正是這樣,他才能得以在信安王府的暗流之中進退自如。可在人類曆史上,任何情況下老二成為老大那肯定是要踩著屍骨淌著血水才能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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