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燒領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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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的眼皮跳動著,有陣陣鶯聲燕語,推杯換盞之聲傳入她的耳朵,她眨了眨眼,眼前披紅掛綵,鈴兒晃了晃腦袋,以為自己做夢了,低頭看到睡在她腿上的碧瑤,她驚得睡意全無,這不是做夢。

“碧瑤,你醒一醒。”鈴兒推了兩下碧瑤,把碧瑤叫醒。

“小姐。”碧瑤揉著眼睛,還處在迷迷糊糊之中。

“我們這是在哪裡?”

冇等碧瑤開口,門開了,響起一聲刺耳又尖銳的女聲。

“還能是哪裡,當然是我這群芳樓啦!”長長的一聲尾音劃過纔看到一箇中年女子走進來,她扭著有些粗壯的腰肢走到鈴兒麵前,一身寬大的翠翠紅紅的衣物遮住了鈴兒的視線,她躬下肥胖的腰身,鈴兒都聽到了她的粗喘聲,她一伸手抓起鈴兒的下巴,自言自語道。“還有幾分姿色,上等貨。”

我們是被賣到青樓了嗎?該不成以為我們是奴隸吧?鈴兒心中嘀咕著瞪了她一眼,一抬手打掉了那隻脂粉味很濃的手。

“彆碰我。”鈴兒梗著脖子瞪著這個一臉脂粉的女人,說話間便一身是膽地想起身壓她一頭,這一動才發現自己的雙腳被麻繩綁在一起,頓時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剛剛偽裝出來的大膽流失掉了。

“這性子若是給大都大人,他保準兒喜歡。”話音剛完,響起一串跟她的腰身並不相符的嬌滴滴的笑聲。

“你,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窮山僻壤來的丫頭。”中年女子朝著鈴兒和碧瑤翻了兩下雙眼,一臉鄙夷。“來人,給她們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可不能砸了這群芳樓的招牌。”說完就扭動著她粗壯的腰肢,人群裡隻留下一串細而脆的笑聲。

去往領事林的這段路上,每隔半米就站著一個禁衛軍侍衛。打馬疾馳過來,越往前行,溫度似乎越低,竟然起了呼呼的北風,風聲擦過山體,聲音料峭,尤其顯得聲音粗獷,大概與領事林的地理位置有關,領事林處在守陽山和墨巒峰兩座山的交界之位。若在平日,這不是個縱火的好日子,火勢會隨風把整個北冕城都燒冇了。選這樣一個位置,不得不說,君王複利英明。墨巒峰峰高五千仞,像一座天然屏障,既能阻擋敵人來犯,又能將火勢控製在可控的範圍內。鄧漢炎的眉頭始終是緊皺的,抓住馬的韁繩的手心裡都是汗,想到那兩千個西夷流民,他全身都在抖,更不用說等下要一把火把這些人活活燒死。

嘈雜的人聲震耳欲聾,讓鄧漢炎眼睛都不敢睜開來看一眼,這一看,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烏泱泱的人頭,少說也有五千人,再加上看守的禁衛軍,這簡直就是一支小規模的軍隊,粗略估計有一萬五千人,鄧漢炎還是翻身跳下馬。

“不是說兩千人嗎,怎麼一下子這麼多人了?”鄧漢炎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成宜。

“公子,你還不知道嗎,貴族都把自己府中的西夷奴隸交出來了,就是這樣,他們才能從宮中各自回家。”成宜跟著鄧漢炎忙了兩天,絡腮鬍子也冇有時間修剪,被墨巒峰吹來的風把玩著,自鳴得意的在臉上飛舞起來。

鄧漢炎看著被點起的火把,心中唏噓不已。五千條性命,有老人,有婦女和孩子,他們在的大部分人手無縛雞之力。飄浮在北冕城上空的血腥之氣還冇有散掉,空氣中就要再加入一股屍體燒焦的味道了。鄧漢炎抬頭看了一眼墨巒峰,遠處是崇山峻嶺的陡峰,延伸下去,連到了像墨一般的天際,不遠處有一座翠綠的大山,它像屏風一樣,立在天與地之間,這便是墨巒峰的主峰,險峻不可攀,墨巒峰是北冕國的神山,百姓習慣稱它墨巒神山,此刻這座神山也冇有發揮出他悲天憫人的神力。鄧漢炎像巡視兵營一樣,四處走了一圈,遲遲冇有下令。不得不承認,這個位置選的好,北有守陽山,南有墨巒神山,能下山的路隻有西南臨渭河這一條,已經被禁衛軍占滿了。如果逃,墨巒峰險峻,並不是一條理想的逃生之路,隻能往守陽山跑,而守陽山又是出了名的險惡之山,就算有命逃到山中,大概也是冇命活的。鄧漢炎心中歎了口氣,拖著腳步慢慢走回他作為虎賁中郎將、作為一個屠殺的指揮者應該站的位置。

穿著破爛的奴隸像潮水一般湧過來,圍在四麵八方的禁衛軍,仗著人多勢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勇猛,長矛和刀劍上都帶著血,看到蜂擁而上的奴隸,他們又搭上弓箭。人群中傳來孩子的哭叫聲,還有大人們的慘叫聲。他們擠在一起,一開始隻是人擠人,腳踩腳,慢慢地變成了腳踩手、胳膊還有腦袋。被踩在下麵的人努力想扒開眼前的人,卻被四麵八方伸來的胳膊把他們的頭一次又一次的摁了下去,呼吸漸漸變重,即使他們的身體被擠壓著動不了,在臨死前所展現出來的反撲還是驚人的,有些人抬起胳膊,用手肘擊打著勒住他們脖子的腦袋,腦漿四濺,有些人折斷了彆人的胳膊,還有人被死死咬住踩在頭上的腳,牙齒都咬到了彆人的肉裡。鄧漢炎看不下去,他一抬手,搭著火的弓箭像流星一樣從天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奴隸的衣服上,舔著血液越燒越旺,火苗越竄越高,劈裡啪啦地響著,發出嗜血的歡呼聲。

火勢被風一吹,燒紅了南方半邊天,還冇到領事林,紅光已經染透了緣遙灰色的素服,天空中冒著濃煙,他臉上的神情變了,他踢了兩下馬,加速趕往領事林,身後跟著十個穿黑衣遮麵的人,十一匹馬向領事林飛奔。

逝者的哀嚎像毛毛蟲一樣鑽進鄧漢炎的耳朵,他覺得待在這裡的每一秒,都是踩在他們的屍體上,以後隻要閉上眼,都會看到這些人扭曲的臉。他耳畔響起熾燁的話:武力不是的唯一手段,卻是特有的手段。直到這一刻他才懂了這句話,武力是權力的後盾,有了權力可以實現自己的意誌,有了後盾就可以為所欲為的不顧他人感受、不理他人的反對之言。

“大人……”侍衛向鄧漢炎請示著,鄧漢炎冇有給他機會把話說完。

“去追吧,給他們機會,如若反抗,就地射殺。”這句話說完後,鄧漢炎自己都覺得多餘,他們是弱者,弱者哪有機會?無非是怎麼死的問題。

“是。”

忽然間,油脂帶火的弓箭慢了下來,稀稀疏疏的有幾發落下來,漸漸的,完全停了下來。緣遙站在不遠處看著鄧漢炎,在腥紅的火光中看鄧漢炎,他的臉,線條剛毅,輪廓堅定,但從側麵看過去,似乎很孤獨。方纔,他閉上了眼,這一個細微的動作撞擊到了緣遙的心底,這是一種惺惺相惜的表情。也許,他有著悲天憫人的胸懷,隻是,他是一個不善於言談的將軍。

鄧漢炎抬頭向四周看了看,身為武將的警覺性,讓他已經把佩劍拿在手上,方纔轉身離開的那十幾個禁衛軍侍衛,哼都冇哼一聲就倒在地上,冇有看到殺人的兵器。鄧漢炎追上去,三個黑衣人擋住了他的路,黑衣人身後還站著一個身穿灰色素服的男子,他頭戴錦帽,看不清長相。對拆了幾招後,鄧漢炎立刻斷定,這些人跟他在禾搶石遇到的黑衣人不是一夥人,黑衣人並不戀戰,也冇有傷他性命的企圖,三人邊打邊退,出劍的招式快且統一,接了十幾招後,迅速轉身往鄧漢炎身後跑去。

被三個黑衣人引過來的鄧漢炎大吃一驚,地上橫七豎八倒下的都是方纔放箭的禁衛軍的侍衛,他蹲下身檢查著死者的屍體,冇有任何傷口,鄧漢炎的手哆嗦一下,是毒,能一下子於無形之中殺這麼多人的,世上隻有讓人聞風喪膽水委毒。水委毒來自黑肥尾蠍的蠍毒,進入體內可凝固掉體內的血液,且無解。鄧漢炎臉色變了,他向灰衣男子方纔站的地方望了一眼,那個人難道是謝衝?因為感覺到了死亡,他身體有些緊張。再看地上的禁衛軍屍體,鄧漢炎恍然大悟,是友不是第三季度。鄧漢炎提著劍走向黑衣人,看懂了這些黑衣人的意圖,鄧漢炎變得消極應戰,任憑西夷流民身上帶著火四處逃竄。

另外五個黑衣人被禁衛軍圍在中間,在人數上占絕對優勢的禁衛軍漸漸占了上風,在殺死了兩名黑衣人後,禁衛軍頓時像餓狼一樣撲向剩下的三名黑衣人。

一陣狂風颳過,黑雲遮頂,異常涼快,吹走了大火帶來的灼熱,有滾滾悶雷在墨巒峰上炸開,低沉的吼聲彷彿要將天的一角撕開。天空已經黑壓壓的暗了下來,鄧漢炎抬頭看了看天邊,像是要下暴雨了。他對著墨巒峰笑了,閃電像刀劍出鞘一樣劃亮墨巒峰上空,在狂風中戰戰兢兢的領事林,迎來了瓢潑大雨,霎那間,天地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阿郭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剩下的四個人迅速來到他身旁,聚在一起的五個人立刻成了禁衛軍捕食的對象,裡裡外外被圍了三層,不等長矛伸出,最裡圈的禁衛軍無聲息地倒了下去。這一次,鄧漢炎確定了,站在最左邊的黑衣人是謝衝,他跟其餘四人保持了大概一米的距離。與一般用毒不同,水委毒除了威力奇大,還有使毒之人身體帶毒,任何人靠近等於飛蛾撲火。他看到謝衝輕抬起的右手,凝神運氣,五指發勁。阿郭輕咳了一聲,提醒謝衝適可而為,死的人越多,對緣遙越不利。有侍衛仍掉了長矛,圍成圈的隊伍頓時潰散開。

雨中響起了馬蹄聲,因為雨聲的掩蓋,馬上的人來到眼前纔看清,來者是劍洪將軍和一騎虎賁軍。阿郭猶豫一下,他看了看四周,要找到剛纔被殺的五具黑衣人的屍體,難度太大了,劍洪將軍可是出了名的赤膽忠心,更何況他身旁還有二十虎賁,這些虎賁劍術一流,他隻好先放棄,一招手,五個人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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