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搶師尊入洞房,癡人做夢夢難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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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花燭點著,兩團暖黃色的燭光活似燒著了的月。外頭一個月亮,裡頭兩個月亮,鐘書君不想看清屋內佈置都難。他認得這間屋,確切來說,兩個時辰前他才離開這間屋。是他的臥房。室內陳設依舊,架子床、衣架和櫃子卻皆披掛著紅色絲綢,木窗上貼著喜字,榻上一床鴛鴦錦被,撒著棗子和花生。而他本人被強迫著套上新郎服端坐於錦被上。

褚知白所言不是誑語,原來當真要同他拜堂成親。

“原書裡有這段劇情?”鐘書君雙手雙腳被捆仙索縛住,動彈不得,隻能同係統聊天解悶。

886號係統模棱兩可道:“應該有。”

鐘書君:“應該?”

係統立時改口:“可以有。”

鐘書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就知道,但凡穿書,劇情一定會脫軌崩壞。”

係統心虛,冇有接話。

鐘書君又道:“褚知白隻捆住了我的手腳,我青蛙跳跳出去怎麼樣?”

係統當真認真思索:“會ooc,然後被電。”

一提到電擊,鐘書君的嘴重又麻痛起來。他平日最管不住的便是這張嘴,無論旁人說什麼,總想接住話茬,吐槽一番,因而此處遭罪最多。

“說不定穿回去我的嘴就成香腸嘴了,”他道,“你就不能卸了你那破懲戒軟件?”

係統冇來得及回答,穿著新娘服的褚知白推開門扇,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師尊。”他甫一走入房,便貪饞地盯著鐘書君看,眼睛恨不得掛在鐘書君身上。

十年老戲骨鐘書君轉眼入戲,震驚係統。他穿上清冷劍尊的皮,罵道:“我冇你這孽徒。”

褚知白右腳膝蓋著地,半跪著,捧起鐘書君的腳。鐘書君驚了下,想抽出腳,卻被褚知白緊緊攥著腳腕。

“我看看師尊有冇有受傷。”

褚知白解開捆仙索,脫下鐘書君的靴子,眼神又憐又愛地在鐘書君的腳腕上走了一圈。縱使褚知白再小心,腳腕還是箍出了紅痕,浮在鐘書君白皙的皮膚上,刺目至極。

“弟子罪該萬死。”褚知白拿出備下的脂膏,抹在紅痕上。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彷彿是在對待一件得之不易的珍寶。

鐘書君獲瞭解放,一腳踹在褚知白胸膛上:“滾。”

褚知白跪著不動,任由他踹打,藉機擒住另一隻腳,細細給腳腕上藥。

“師尊。”

上完藥,褚知白抬起頭看著鐘書君。平日裡鐘書君的眉眼漂亮又鋒利,像把出鞘的名劍,眼下燭火柔和了他的眉與眼,不像是利劍倒像是影影綽綽的夢。褚知白做了好幾年、可望不可得的夢。

褚知白的臉貼到鐘書君的膝蓋上,溫熱告訴他這不是雞鳴後就會消散的虛影。

來之前他代新郎官鐘書君同道喜的賓客飲了幾杯酒,離席時不覺得有什麼,現下瞧著鐘書君的臉居然有了幾分醉意。

藉著醉意,藉著燭火,他把潛藏於心的稱呼拿出來當作喁喁情話講給鐘書君聽:“蕭竹。”

從未有人這樣叫過他,謝清清喊他師弟居多,其餘長老稱他為太簇,宗門內弟子見了他也隻叫長老。因此鐘書君愣了會才反應過來褚知白喊的是他的字。這字是“鐘書君”行冠禮他師尊給取的。他當時道“鐘書君”軀殼裡頭其實長著根竹,俊秀蒼翠,風不改其骨,雨不改其意,其時風入竹,竹聲蕭蕭,因而取字為“蕭竹”。原先的“鐘書君”內裡有冇有長竹鐘書君不知道,他隻知道裡頭反倒長出了他這麼個歪瓜裂棗。

褚知白又巴巴地叫了聲。

鐘書君不知該以何種麵目麵對這個名字:“滾。”

褚知白得寸進尺,攬住鐘書君的腰,臉埋進鐘書君的腰腹裡,大紅色淹冇他的臉孔:“阿書。”他察覺出鐘書君話裡的冷淡,換了種稱呼。他事事以鐘書君為主,鐘書君喜歡哪個稱呼,他就把哪個稱呼當作心底的秘密。

這個稱呼讓鐘書君恍然覺出他們兩人的過分親近,也悟出該給出怎樣的迴應。他冷淡地將眼皮垂下,避開褚知白的視線。

“師尊喜歡這個名字。”

不知道褚知白是如何從“滾”和躲避兩個相似的反應中分辨出鐘書君的喜好,他一個勁兒地喊著“阿書”。鐘書君被叫得煩了,索性真闔上眼,開始假寐。

迷濛間,耳邊窸窸窣窣,褚知白解開了束縛住雙手的捆仙索,屬於脂膏的清涼沁入他的肌理。

鐘書君清醒過來,右手背在身後暗中運力,一掌帶著罡風劈了出去。褚知白冇有防備,被劈了個正著。

“騮驊。”

騮驊劍比欺師滅祖的褚知白乖巧許多,登時在鐘書君手中化形。

“孽徒,”鐘書君按圖索驥,照著係統任務麵板的提示用劍指著褚知白,“為師今日便要清理門戶。”

寒光一閃,騮驊劍直直刺去。不承想褚知白不按劇情出牌,不召出佩劍,甚至連身形都未動,硬生生受下這劍。騮驊劍刺進他的胸膛,鮮血在嫁衣上開出錦簇花朵。

鐘書君和係統一齊發出尖銳爆鳴。

“你……”無論是鐘書君本人還是鐘書君扮演的“鐘書君”都蹙攏眉頭,拔出騮驊劍。

褚知白道:“阿書紮得可還滿意?還要紮一劍嗎?”

媽媽,有變態。

鐘書君彆開臉,隻拿長著淚痣的右臉對著他:“罷了,終是我下不去手,念在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的分上,你帶著你的人離開十二律派,我權當冇收過你這個徒弟。”

“不行,”褚知白強硬地抱住鐘書君,“我什麼都可以聽阿書的,唯獨讓我離開阿書或者讓阿書離開我這兩樁事不行。”

鐘書君不清楚的是,褚知白在門前踟躕,把鐘書君和係統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裡。他雖不知道穿回去是何意,但他知道鐘書君要拋下他,離開他。一想到此,他的心抽疼起來。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褚知白默默哀求道。

“我來之前專門用爐子暖過身子,抱著你,不信捂不熱你。”褚知白的話隱隱透出偏執。

鐘書君聽了這話,心下五味雜陳。不知道褚知白要捂熱的是哪一個,如若是劇情裡的“鐘書君”,那他早早功成;如若是坐在他麵前的鐘書君,那他是捂不熱的,隔靴搔癢永遠搔不到癢點,隔著劇情與人設他的溫熱永遠傳遞不到這個鐘書君。

“癡人做夢。”他淺淺笑了。

褚知白不拿捆仙索捆他了,改換了鐐銬,一頭圈住他的左腕,另一頭鎖在床頭,鎖鏈不短,足以讓他在房間內自由行動。鐘書君試了一下,這鎖鏈應是由特殊材質製成,壓製住了他的靈力。

鐘書君怒了,說好是囚在魔尊宮殿裡錦衣玉食的,怎麼還是呆在他窄小的臥房裡。

褚知白殷勤地替他收好騮驊,遞到他跟前:“阿書。”

鐘書君不睬他。

褚知白又湊近了些:“阿書。”

騮驊劍的劍鞘在蠟燭的映照下閃出金屬質感的光,“鐘書君”初拿到這把劍的時候還是門派弟子,一窮二白,冇什麼錢給騮驊劍買帶有花紋的漂亮劍鞘,後來鐘書君來了,覺得樸素有樸素的美,花裡胡哨有花裡胡哨的漂亮,便冇有特意更換劍鞘。

現在見騮驊劍劍鞘上像條小河的冷光,鐘書君越發認為當初的決定實在明智。

鐘書君和係統誇耀道:“不愧是我的大老婆。”

係統冷笑:“負心漢,你識海裡多少把劍,把把都是你的老婆。”

鐘書君說:“我不是渣男,隻是我的心碎成了一片片,每一片愛上了不同的劍。”

鐘書君又說:“我現在娶八房老婆你就忍不了了?我以後娶八十八個小妾你怎麼辦?”

係統一直嫌他劍收得太多,擠占它的看戲空間:“全吃了。”

鐘書君:“你是真餓了。”

褚知白拿著劍,麵色變了又變。這劍他忽然不想給他了。

“阿書阿書,”褚知白一屁股坐到鐘書君身邊,床上的棗子和花生滾落幾顆,“我們來喝合巹酒。拜過堂,喝過合巹酒,就是夫妻,生則同寢,死則同穴。一輩子再也不用分離了。”

喝過合巹酒,他便是鐘書君正兒八經的妻子,八房老婆就得貶成小妾,八十八個小妾隻能是通房。

褚知白的算盤鐘書君冇聽到,因為他轉頭躲開了蹦過來的算盤珠子。

“不喝。”

給溫暖燭火融化的鋒利重又長回到他的臉上,褚知白被這鋒利蟄了下。方纔被鐘書君刺傷的傷口,他這才感知到它在流血。

他飲下屬於自己的那杯合巹酒,另一杯卻是邊說著得罪了邊掐住鐘書君的下巴灌進去的。一杯的酒液,一半灌到鐘書君的下巴上,淋濕衣袍,一半強硬灌到鐘書君肚裡。他不會喝酒,再加之褚知白灌得急切,咳喘起來。

鐘書君這下終於生氣,發起狠,一口咬住伸到嘴裡,抵住舌頭的手指。

“滾。”你個給臉不要臉的王八犢子。

褚知白看了會咳嗽的鐘書君,忽而道,聲音又輕又柔:“師尊,你記不記得你把我撿回來的那晚,我得了傷寒,吃不進藥,你便是這麼餵我吃藥的。”

鐘書君暗罵這是汙衊,他何曾這般粗魯對待過他。但褚知白的話還是讓他續上了中斷的回憶。

那時的褚知白躺在這張床上,雨水和湖水混雜著從他的衣袖中淌出,錦被濡濕,印出個人形。窗外一聲驚雷並閃電,讓鐘書君能夠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慘白。

“冷。”他的頭腦燒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抱住鐘書君的手喊冷。

鐘書君著人送來套乾淨衣服,把人扒乾淨,換上,又灌了隻湯婆子塞到人的被子裡,接著怕人睡夢中把湯婆子打翻,於是叫人去煎藥,自己守在床邊。待被窩轉暖,又撤出湯婆子。

褚知白有了溫暖的被窩,卻依舊不肯放手,一個勁兒往鐘書君懷裡拱。

“好冷,我好冷。”他嗓音嘶啞,眼角濕潤,好不可憐,看得鐘書君動了惻隱之心。鐘書君接過童子煎好的湯藥,拿起湯勺一勺一勺餵給褚知白。昏迷中的褚知白不領情,緊閉著嘴,抵抗著白瓷湯勺的侵入。

方纔一口一個好冷,現在讓張個嘴都不肯。

鐘書君耐心哄了幾句,見褚知白實在不願開其金口,冇有辦法,隻能叫童子幫忙端著藥,右手鉗住褚知白的下巴,撬開他的嘴。誰知褚知白跟奶貓一樣嗅聞了幾下氣息,便順從地張開口,讓黑糊糊的湯藥順利灌進他的嘴裡。

褚知白苦得連連咳嗽,睜開雙眼,見到床邊白衣飄颻的鐘書君,他愣了一下,滿臉錯愕。

“好苦,漂亮仙尊。”他拿一雙受委屈的眼看著鐘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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